烏靜靜現在已經很開心,她開心的拍拍陽春的肩膀,神氣道:「大冰塊,既然你還沒死,還不快去開門!」
她發誓,自己這一拍絕對沒有用力,這樣的一拍簡直連蚊子都拍不死。
可陽春卻隨著她這一拍緩緩的倒下了。
倒在了烏靜靜的腳跟。
從來不倒的陽春居然就被這麼輕輕一拍倒下了。
倒在一個女人的腳邊。
烏靜靜已經傻眼了,她第一反應就是仔仔細細的察看了一番自己如玉般的手掌,確定自己確實沒有功力大漲也沒有掌上帶毒,
現在,她看陽春的模樣簡直就像是看到了鬼。
「啊!!!」她剛想尖叫,已有一隻冷冰冰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嘴巴,耳邊想起極輕的聲音。
「別叫!」輕而充滿不可抗拒,手冰涼。
有鬼,他想幹什麼!!
烏靜靜瞳孔中的驚恐已經濃聚到了極點,她突然一口狠狠的咬在了那隻手掌上,鮮血立馬滲出,流到她的齒間舌上。
那隻手就那麼任由她咬著,也不知過了過久,烏靜靜突然發現那只冰涼的手再無動作,她突然清醒,發現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嗚嗚……你是誰?」烏靜靜被蒙住嘴,含糊不清的說著,一張口猩紅鹹濕的鮮血順著她喉嚨流入胃裡,冰涼的血。
「陽春。」這個人的血也是冰涼的。
「陽春?」烏靜靜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她腦袋略微轉後,睜大眼珠子,眼前正是陽春那張鐵青的臉。
陽春見烏靜靜不再叫喊,才慢慢放開他的手,微喘著氣。
「你!幹嘛?」烏靜靜一得自由立即跳到一邊,豎起柳眉怒道:「幹嘛裝鬼嚇唬人!」
「我受傷了。」陽春又慢慢的挺直腰板,站起來。
「受傷?冰塊也會受傷?」烏靜靜早已忘了前一刻她還以為陽春已經死了,在她心中,陽春在蒙山之巔,雲湖之畔對戰五行者的那水龍吟一劍實在過於震撼,她心底裡早已認定這是個絕不可能會敗的男人。
這一點,即便是白雪也要退讓地位的,白雪的強大並不在他的武力。
「東瀛一刀威力過大,我想借助他的刀勢突破,結果被他陷害……」陽春慢慢的闔上眼,低聲道:「我現在傷勢太重,需要安靜療傷,你最好還是不要碰到我。」
「療傷,奇奇怪怪的傢伙……」烏靜靜撅起嘴,憤憤道:「哪有人這樣療傷的嘛,害的人家白擔心一場!」
「我還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段時間絕不能再被人騷擾,否則我可能真的死去。」陽春忽然又睜開了眼,認真的望著烏靜靜,「所以這段時間是你殺我的最佳時機。」
「你!」烏靜靜面上大怒,恨不得將這個冰塊一刀砍成兩段,可心裡卻莫名的酸了一下,「你難道是這樣看我的,我會殺了你嗎?」
陽春又閉上了眼,這一次他渾身氣息再次收斂,再次宛如一個死人。
「我……」烏靜靜目色的古怪的望著陽春,望著這個男人,她看見了陽春被咬出一個血印子的左手手掌,上面血漬未乾,「我喝了他的血?」
一股莫名的情緒漸漸的在她的心底滋生,深深的紮下了根,只等有一日春風吹過,抽枝發芽。
「篤篤篤……」敲門聲又響起。
半夜,冷霧。
誰在敲門。
「誰?」
無人回答。
烏靜靜又望了一眼陽春,陽春現在毫無抵抗之力,突然發現如果現在來一個敵人,他們該怎麼辦,會死嗎?
她突然想到死亡,這敲門聲竟像是死亡的腳步,蒼白而冷漠。
霧更冷了。
烏靜靜一咬下唇,發下狠心,決定去推開房門看看有什麼妖魔鬼怪。
她卻忘了這敲門的人若是朋友,為何不再說話。
若是敵人,為何肯耐心敲這麼久的門卻不直接闖進來,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不清楚房裡的情況,也不清楚陽春目前的狀況,所以他不敢進來。
現在烏靜靜就這麼貿貿然的開門,豈非是將自己完完全全的擺到了明處,也完完全全將毫無抵抗之力的陽春送到了敵人的手中。
她沒想到,她怎麼會想到這麼多,她現在就要打開門,要看看這個一直在敲門的人到底是誰。於是,她打開了門。
冷風呼嘯,門外竟然冷風灌廊,呼呼聲響。
四面寂靜,一片黑暗,寒冷和黑暗組合在一起,空無一人。
方才敲門的人呢?
難道是她聽錯了,這絕不可能,敲門聲響了很久,她聽得真真切切。
莫不是她的幻覺?
畢竟這兩天她已經經歷了很多事情,人也很累了。
勞累無疑會讓人產生很多不存在的幻覺。
冷霧淒迷,這霧到底是從哪來的,也不過才初秋,怎麼也是這般寒冷。
烏靜靜悄悄的打了個寒戰,只覺得地上涼意滲人,「人」字號房在客棧最底層,接近地氣,寒意更重。
「噹噹噹,三更至,亡魂出,小心火燭!」
更聲響,夜已三更。
閻王要人三更死,三更總是多事之時。
今夜的三更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會有人死嗎?
誰會死,陽春嗎?
忽然,眼前一道人影晃過,烏靜靜輕叱道:「什麼人!」
沒有人,人影一晃而過,身手之快,快若急箭,夜色漆黑,烏靜靜竟沒看清楚。
她心裡泛起一絲寒意,開始懷念那屋裡燈光的明亮,被窩的溫暖。
「先回去再說吧。」她已經決定先回去,只要蓋上那層被子,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她踮著腳回到房門口,那房門是用白玉蘭樹做的,看上去潔白無瑕。
不知何時,門竟關起來了。
「或許是風吹的……」烏靜靜安慰自己道:「更可能是我自己隨手關上的。」
她一推,門紋絲不動。
然後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陽春!」烏靜靜大吼一聲,後退一步,猛地將自己整個身子撞向那扇潔白的房門。
「撲……」門應聲而開。
烏靜靜反倒因為用力過大,跌落在地,摔破了手掌。
這白玉蘭門只不過關上後有點緊,她是自己嚇自己了。
烏靜靜拍拍自己手上的泥土,一抬首,卻發現房裡居然多了一個人。
一個十尺高大的巨人,精赤著上身,那一塊塊的肌肉在燈火下油光發亮,竟如洪荒來的猛獸般站在烏靜靜的面前。
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放在她的面前。
「開個玩笑,哈哈!」
「是你?大個子?」烏靜靜拉著他的手一把跳了起來,又馬上抽出自己的小手,滿臉狐疑的望著豪命道:「剛才是你敲的門?」
豪命裂開嘴笑笑,無疑是默認了。
「咚!」一聲悶響,烏靜靜已經一記老拳狠狠的揍在了豪命結實的胸膛上。
「啊……痛死了!」豪命的肌肉更甚於磐石般堅硬,烏靜靜這樣的小粉拳打上去無疑是給他撓癢癢,反倒是她自己被反震之力弄疼了小手。
「哼!大個子!大石頭!」烏靜靜撅起嘴抱著自己的拳頭呵氣,一邊惡狠狠道:「半夜三更的,跑到女兒家的房間裡幹什麼呀!」
「你也知道自己是女兒家啊,一見面就打人的女兒家實在不多。」豪命哈哈一笑,他的聲音雖然已經努力的克制了,可還是響亮如銅鑼敲打。
烏靜靜盤坐在床上,取過被子蓋在自己下半身,道:「本姑娘可沒說過自己是什麼大家閨秀!」
豪命道:「哈哈,好!豪命戎馬一生見過不少女中豪傑,烏姑娘你也可算是一個!」
烏靜靜昂起頭,道:「是就是,還說什麼可算是……」
豪命習慣性的摸了一把自己胸口的肌肉,道:「是,是,是。」
烏靜靜面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她還在記恨剛才被幾乎嚇到了仇。
「說吧,有什麼事嗎?」
「某家自十三歲參軍,從來只知殺敵報國,如今下了戰場,反倒是睡不著覺。」豪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方纔看見烏姑娘的房裡還亮著燈,就冒昧過來了。」
烏靜靜板起了臉,道:「你可知道自己的確來得太冒昧了。」
豪命已經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有些焦急的搓著自己的雙掌,想要轉身就走,他本是征戰沙場的悍將,一生只懂殺敵,哪裡知道這小姑娘家的心思。
她若是對他不耐煩,又怎麼會毫不避諱的自己爬到床上去坐著,又和他說這麼多話。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某家,這……」豪命已經很後悔自己進來了。
烏靜靜知道自己現在才是完全勝利了,所以她也不準備為難這條簡單可愛的大漢了,她嬌笑道:「這樣的夜,你居然不帶一罈好酒就過來敲門了,實在是冒昧!」
「啊?!」豪命大喜,他變戲法一般的從背後掏出一個小酒罈,尷尬道:「某家帶來了,只是……」
他居然真的帶了一罈酒在半夜來找姑娘聊天,這樣的莽漢實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可是看他現在的神情舉止,竟似乎對這個烏靜靜已經有了奇異的感情。
這究竟是一件喜事,還是一件悲劇?
現在講這一切都為時過早了。
現在一切都不過才開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