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冥一直在旁邊看著,看著夫妻二人互訴衷腸,看著索菲亞熱淚盈眶,不能自已。
瓦藍由衷的一句:「親愛的,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的相會已經是極其難得,請不要浪費導師大人的心意,好嗎?索菲亞,我的愛人,我想看看最美麗的你,永遠留在我的心間!答應我,別任性,好嗎?」
聽到此處,任肖天冥是鐵石心腸,也不得不背過身去,眼眶通紅。大悲之時莫過於此。
索菲亞聽到此處,展演一笑,霎時間,如同百花盛開:「親愛的,我答應你。看,我都哭花了臉,等我一下好嗎?」害羞的抹了抹滿是淚痕的臉頰,也不管看呆了眼的丈夫,轉身走回裡屋,嚴令禁制丈夫跟進來。
肖天冥從未看到如此美麗的女人。紅粉骷髏,過眼雲煙,這句話,肖天冥第一次懷疑了起來。
即使時間緊迫,美麗的妻子還是希望給煞費苦心的丈夫留下一個好的印象,那怕最後一眼。
見狀,肖天冥不由得想起前世大詞人韋莊的一首詞節選《思帝鄉?秋日游》:
秋日游,落英繽紛花滿頭。
兒郎情深,依依雙淚流,恨離愁。
不忍別,待到山崩水斷流!
肖天冥凝視戀戀不捨的瓦藍靈魂體,一陣躊躇,最終還是道:「說實話,我後悔帶你回來了!你見了妻女最後一面,又如何讓她們繼續今後的生活呢?這樣是自私而殘忍的行為!你妻子對你的愛,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認為她能離開你嗎?」
我親手摧毀了一個女人最後的希望和一個孩子的未來!肖天冥此時無比悔恨,殺人如麻,敵不過夫妻溫情!
「導師大人,你不要這麼說。我要感謝你,是你讓我看到了我的女兒,讓一個新生命有了父親。其實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占星塔的老師不止給我占卜了未來,更是斷定我身患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所以說,若是我不戰死沙場,回來也要辭世的。語氣讓她看著我一天天憔悴下去,不如死在龍眼城下,做個烈士!妻女在國家的照顧下,也能有一份不錯的前程。」瓦藍此時表情無比的平靜,彷彿在陳述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悲苦命運。
「況且,若不是在戰場上,我也不能結交到那麼多斥候小隊的兄弟,更是不能認識您!還有機會完成我唯一的遺憾。」
「是什麼病?我對醫術頗有心得,可能有機會呢?」肖天冥有些不死心的問。
「消渴症!這病是治不好的。」瓦藍神色依舊淡然而平靜。
肖天冥面容悲慼。消渴症,在那個蔚藍色的星球上被稱為糖尿病,「不死的癌症」。從古至今也是不治之症,更別提醫療水平極差的眾神大陸了。肖天冥毫無辦法。
瓦藍年紀輕輕,也絕對扛不住病魔的折磨,一個當兵的更是沒錢沒勢,不可能讓教廷的牧師來緩解病痛。
死,是必然的結局!
瓦藍未等肖天冥回話,便接著說,「我和大哥瓦特是孤兒,親人都死在獸人手下,所以他才奮勇殺敵,與獸人不死不休。大哥的妻女前些年被惡霸貴族欺壓,被侮辱,死掉了。我和大哥雖然殺死了貴族全家,卻挽回不了大嫂和侄女的性命,接著被降級才到的斥候小隊。」
「大哥唯一的牽掛就是我,所以才讓我和你突圍出去。斥候小隊的其他兄弟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家人要麼是被獸人殺死,要麼是被貴族逼迫而死,更有的根本沒機會成家。只有光頭,他的背景不凡,聽說是犯了錯,被家裡趕出來的。所以,有機會還請導師大人幫著看一看。」
說到這裡,瓦藍不由得一笑:「光頭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家。你不知道,別看他五大三粗,他睡覺還說夢話,夢裡都說要回家呢!就因為這事,沒少讓弟兄們嘲笑。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說到後來,一個大男人開始哽咽。
肖天冥不禁黯然,每個鐵漢子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血淚史啊!
正當肖天冥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裡屋傳來一陣腳步聲,索菲亞似乎梳妝完畢,要出來了。
瓦藍見狀急急忙忙道:「導師大人,在下自知此要求實在不當,但只有您才能達成。希望大人能看在小人鞍馬之情,照拂小人遺孀一二。」接著就一副殷切的表情迎上走出門的愛妻。
肖天冥砸吧砸吧嘴,不知應該說什麼。即使他不說,肖天冥也不會看著孤兒寡母就這麼無人理會,最終陷入煙柳之地,自我毀滅。畢竟,當初若不是瓦藍捨身相救,嘯月那一箭就要穿透自己的的胸膛,救命之恩,最難相還。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袖手旁觀,否則,此次入世歷練又有何意義?
說起那把寶弓,肖天冥不由得一陣氣憤,別看薩魯曼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一把破弓卻怎麼也不肯想讓。黑鋒之刃都留下了,自己追上去討要一把弓,卻推三阻四,就算留下嘯月也不肯妥協。看來這東西很有來頭,要注意一下才是!
小夫妻二人再次纏綿起來,肖天冥聽得面紅耳赤,他還是小處男呢。看索菲亞嬌俏動人,巧笑嫣嫣的樣子,瓦藍嚴肅中透露出幸福的神態。肖天冥再次詩興大發:
妝罷低頭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多少言語,都在不言中交流。
情到深處,小夫妻情不自禁的湊到一起,相互擁抱。奈何,索菲亞細嫩的手直接穿過瓦藍靈魂體的臉頰,瓦藍如同煙霧一般散亂,又凝結成型,只是模糊了許多。
索菲亞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眼神中恨不得把它砍掉才好。又凝神望向一直對她微笑的瓦藍,淚水浸濕了臉頰,最終化作瓢潑大雨,掩面痛哭。
瓦藍在一旁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哭,哭不出來;想抱著安慰,自己又不是實體。只能著急的一邊出言安慰,一邊轉圈。卻不知越弄越糟,索菲亞哭的更厲害了。
肖天冥強忍住溢出的眼淚,轉身走到門外。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罪惡和愧疚折磨他的心靈,眼看悲劇發生,卻無能為力,肖天冥不禁自問,自己苦修千年,究竟是為何?
天清雲淡,無人可以應答。亡靈導師,本就是站在世界頂端的孤獨者。
正沉浸在思索和悲傷中的肖天冥,看到屋外打鬥後一片片血跡,突然一聲大叫:「不好!」連忙跑向屋內。
打開亡靈視覺,屋內除了瓦藍、索菲也和小女兒的靈魂影像,還有七八個飄蕩在屋頂,雙目通紅的隱身怨靈。它們正蓄勢待發,衝向瓦藍的靈魂。
「小心!」瓦藍驚覺,卻反應不過來了。
肖天冥緊張萬分。怨靈是生靈死後怨氣不散的凝結體,剛才殺死那幫地痞流氓,雖然自己佔據道理,也不排除有心胸狹隘之輩,化作怨靈,伺機報復。
肖天冥自己和生靈它們是打不過的,靈魂體的瓦藍正好是最好的獵物和補品。剛才肖天冥身處屋內,它們並不敢放肆,走到屋外,正好給了它們可乘之機。
怪在肖天冥已經習慣當做生靈活動,沒有隨時開啟亡靈視覺的習慣了。今天恰好是陰天,對於怨靈也是極好的活動天氣,不至於因為陽光的力量而消散。
肖天冥奮勇撲過去,揮手幾道暗影彈,又幾句短促的咒語,「驅散亡靈!」怨靈連同瓦藍的靈魂體被擊退。瓦藍受傷,卻得到最寶貴的時間。
肖天冥得到喘息,又是幾道暗影彈出手。最終把怨靈消滅乾淨。
正在所有人鬆了口氣的時候,瓦藍身後的衣櫃中,突然一道怨靈串出,一爪子劃破瓦藍的胸口。瓦藍微笑的表情霎時凝固,肖天冥緊跟著一道暗影彈,消滅餘孽,卻已經晚了。
怪就怪在肖天冥突進只是四級魔法師,根本無法短時間控制場面,才給了怨靈可乘之機。怨靈介於虛實之間,可以穿透物體攻擊,防不勝防。
待到瓦藍再次凝結,身影已經淡的如同清水一般。一道暗紅色細線蔓延而上,慢慢的爬向大腦。
索菲亞淚如雨下,肖天冥悔恨萬分。
瓦藍卻帶有看透生死的平靜:「導師大人,你說這是不是對我試圖挑戰規則的懲罰?您說得對,生老病死,不可強求。」
接著,他轉過頭對索菲亞道:「親愛的,你不要哭。我走後,你要好好活下去!別看導師大人年輕,他是很值得依靠的。你若是改嫁,我會十分高興的!不能讓你為一個死人守一輩子!」
「不,我不!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就去死!」索菲亞一直保持的端莊和美麗的容顏瞬間崩潰,甚至不惜使小性子威脅。
「乖,別任性!我會在天國看著你們的!你們安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若是我的小公主除了問題,我可要拿你是問哦!」紅線已經蔓延到胸口了,馬上就逼近脖子。
那是怨靈留下的殘暴能量,雖然不能消滅瓦藍,卻能摧毀肖天冥竭力保持的一絲神識。一旦蔓延到眉心,瓦藍就會蛻化為一隻實實在在的怨靈,六親不認。甚至,由於肖天冥的精心照顧和黑暗魔力的灌注,會進化為更加邪惡嗜血的額狂暴怨靈。生人難治!
「對!孩子!你還沒給孩子起名字呢!你不能走!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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