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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草原。
三日前,伊稚斜率領二十萬大軍,以強勢姿態,繞過高闕關,進逼五原郡邊線。在匈奴大軍排除萬難的強攻面前,樂毅的游擊戰術失靈,被迫在五原郡邊線一帶與匈奴打軍展開會戰。因兵力懸殊,五六萬對戰二十萬,會戰當日,樂毅所部,即大漢東征軍戰事失利,損傷慘重,被迫後退百里,據險而守,在小關北塘紮營。
在大漢東征軍退守北塘的第二日,伊稚斜分兵五萬進攻高闕關。
僅有三千兵力駐防的高闕關,是以危在旦夕。高闕關內千百里沃野河南地,形勢危急。
而支援穎川,幾乎可以說一舉大定穎川戰局的驃騎軍,還在趕回來的路上。
若是讓伊稚斜攻佔了高闕關,縱橫河南地,與五原郡外的匈奴大軍主力兩面夾擊,可想而知大漢東征軍會遭遇一個什麼樣的局面。
所幸,伊稚斜的這個行動沒有瞞過東征軍的斥候,東征軍統帥樂毅及時得知了這個消息。
這一日,一支鮮衣怒馬的漢軍騎兵出現在茫茫漠南草原上,在藍天白雲下,在萬里碧草間奔馳如飛。這是一支不到萬人的騎兵部隊,分成三條長龍,一左一右一中,人人雙馬,沒有輜重,連糧草都沒有攜帶。每個軍士的身上,只背著能三日食用的乾糧和清水。
這支騎兵,自五原郡而來,向高闕關而去。
三日三夜間,除卻極少時間的休息,這支近萬人的騎兵,一直都在運動當中。第三日,這支騎兵終於到了高闕關外二十餘里的地方。
到了這裡,大軍停下了腳步。先行一步的斥候,則回來稟報高闕關的情況。
「報!霍將軍,匈奴大軍正在傾全力攻城,各處通道都佈置有大量匈奴斥候,屬下無法與高闕關內的守軍取得聯繫,不過屬下觀之,高闕關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被稱為霍將軍的漢軍將領正是霍去病,他是這支漢軍騎兵的主將。日前霍去病從查哈地返回之後,奉劉徹之命,在東征軍中任職。這回馳援高闕關的任務艱巨,霍去病主動請纓,樂毅知其驍勇,便命其率近萬騎兵趕往高闕關,務必將高闕關守住,直至馳援穎川的驃騎軍,和左大將軍秦城趕到漠南。
「支撐不了多久,是能支撐多久?」馬背上的霍去病冷靜追問。
「最多一日!」斥候略作思慮之後道。
霍去病見斥候言語中有幾分不確定,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下令道:「爾等在此等候!」說罷對那斥候道:「帶路,本將親自去關外看看!」
「諾!」
三五戰馬,奔馳二十餘里只在頃刻之間,在一座草丘上俯下身子,霍去病便看到了此刻正在混戰的高闕關。
五萬人的匈奴大軍,留在馬背上的不足兩萬人,餘者皆下馬徒步在攻城。高闕關乃是雄關,要攻佔並不容易,漢軍守軍雖然只有三千,但守城準備卻是做的極為充分,匈奴人本就不擅長攻城拔寨,而此戰,伊稚斜的命令是盡快攻佔高闕,所以這場戰鬥,從一開始便極為慘烈。
五萬匈奴大軍進攻高闕已經有整整一日,不要命的強攻使得他們損傷早已過了五千,而此刻,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這架勢,高闕關最多還能堅守半日。」草丘上的霍去病在仔細觀察了戰場的形勢後,下了結論。
「霍將軍,是否下令大軍衝陣,以解高闕關之圍?」偏將有些著急的問道。
「還不到時候。」霍去病搖搖頭,目光死死盯著戰場,眼神深邃。
高闕關城頭,守軍正在浴血奮戰。
守城將軍公孫賀,率領三千守城將士,已經持續戰鬥了一日,到現在,高闕關城牆內外早已是血肉模糊,沒有一寸地方沒被鮮血侵染,斷肢殘骸五臟六腑滿地都是,分不清敵我,讓人無法下腳,活著的人莫不是渾身黏糊糊的,不帶傷的將士少之又少。到而今,三千守城將士已經只剩下半數,雖然依仗著城牆上的工事,公孫賀已經帶領眾將士殺敵甚眾,但自身的實力也已經到了瀕臨枯涸的界點。
公孫賀為自己的左臂纏上紗布,制住傷口流血,起身揮刀又衝向攻上城頭的匈奴軍士,而今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的公孫賀,體力雖然較之一般將領要好得多,這個時候也有些承受不住。不過公孫賀知道自己不能撤下城牆,若是如此,不說其他,日後樂毅就會將他正-法。他相信樂毅做得出來秦城帶出來的將領,沒一個不是殺伐果斷的。
好不容易擊退了匈奴人的又一次進攻,公孫賀滿心以為可以喘上一口氣,剛坐下,便聽到自己的副將跑過來對自己大喊道:「將軍,匈奴人全部出動了!」
「全部出動?」公孫賀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汗,站起身來,急忙從城牆上往下看去。
城牆之外,剩餘的四萬餘匈奴軍士,除卻留下不到三五千之數的騎兵,其他的全部下了馬,往城牆這邊湧過來。
高闕關久攻不下,匈奴主將終於失去了耐心,惱羞成怒決定放手一搏。
高闕關上的一千多漢軍將士,頓時人人肅容。
即便是最普通的士卒,也知道此時面對匈奴人的全力攻城,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
公孫賀緩緩環視了周圍的將士一眼,心中升起無限悲壯和不甘。
這千餘將士,都到了戰鬥力即將枯竭之際。公孫賀知道,接下來這場短兵相接,將是眾將士的最後一戰。
「爾等都是大漢最精銳的步卒!」公孫賀張開嘴想說些什麼,話出嘴便只有這一句,他的喉嚨動了動,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所有的將士都將目光聚集到公孫賀身上,無人言語。
城外,匈奴大軍攻城的號角聲響起。
「守城!」公孫賀沉著聲音下令。
眾將士於是紛紛散開。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吶喊,也沒有什麼疑問,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命運,每個人都知道沒有選擇。
守城。
兩軍相接,匈奴人的攻勢前所未有的猛烈。整整四萬人,前赴後繼,往城頭湧上來。
箭雨遮天蔽日,慘叫聲不絕於耳。
事到如今,守城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公孫賀便一直戰鬥在最前線,率領所部將士在城牆上往來奔走,將一個個攻上城頭的匈奴人群體斬於刀下。
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戰鬥了多久,公孫賀只覺得自己的雙手越來越麻木,自己的眼界越來越模糊,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而城牆上的匈奴人卻怎麼也殺不完。到最後,公孫賀僅僅是憑借一種本能在支撐,揮刀砍殺,格擋閃躲。
「將軍,守不住了!」公孫賀的親兵隊正嘶喊道,拉住公孫賀,「將軍,撤吧!」
「滾開!」公孫賀一腳將自己的親兵隊正踹開,罵道:「寧可戰死沙場,不能被處死在刑場!」
「將軍,小心!」在公孫賀回頭唾罵親兵隊正的瞬間,衝上前的幾個匈奴軍士,揮刀便砍向公孫賀,公孫賀轉身不及,眼看就要死於刀下,這時那親兵隊正嘶吼一聲,聲響格外嘹亮,一把撞開公孫賀,自己挺身而上,替他挨下了這幾刀。
刀從不同角度深入隊正的軀體,鮮血頓時從隊正的傷口、口鼻中噴湧出來。隊正發出一聲生命最後的大喝,左手抱住那些長刀,右手一揮,環首刀便在那些匈奴軍士胸前劃出一道道血花。
最終,隊正和那些匈奴軍士,一起倒在了地上。
「啊!」公孫賀目眥欲裂,揮刀衝上,將眼前的這群匈奴軍士一一砍殺。
就在這時,城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號角聲。之所以說雜亂,是因為那號角聲,分明不是由一個地方發出來的。
公孫賀不由向城外望去,只見金燦燦的夕陽餘暉中,無數紅袍黑玄甲的騎兵,揮舞著長刀,從一個草丘上衝下。
這些騎兵,衝進匈奴人的後陣,殺人如宰羊。
正是霍去病。
霍去病揪准了匈奴人盡數棄馬步行攻城的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軍殺出。那區區三五千的匈奴騎兵,已經形不成什麼阻礙,而那三五千匈奴騎兵身後的匈奴步兵,只能是霍去病砧板上的魚肉。
公孫賀心頭大振。
「殺!」霍去病殺意高漲。
這一站,霍去病以區區不足萬人的騎兵,奔襲三日,在高闕關外,與千餘高闕關守城漢軍將士,大敗匈奴五萬大軍,斬獲無數。
是役,天下震驚。霍去病由此揚名。
就在霍去病遠赴高闕關支援公孫賀的時候,伊稚斜率領十五萬大軍,向據守北塘的樂毅所率領的大漢東征軍,發動全面進攻。
伊稚斜之所以敢強行進攻險地北塘,乃是得到確切消息,北塘的漢軍不足五萬,驃騎軍更是不在五原。
是役,伊稚斜傾盡全力,欲要一舉突破漢軍在五原的防線,從此長驅直入中原,陳兵長安城下。
大戰當日,伊稚斜親自督陣,與大漢東征軍統帥樂毅,在北塘展開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