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興平館,眾多羽林軍士將其圍的水洩不通。
惶惶然的劉陵,終於在不算太長的等待中,迎來了她最想見,同時又最不想見的人。
劉徹,踏入興平館!
自興平館落戶長安,這是劉徹首次進入興平館,當然,也會是最後一次進入興平館。因為在劉徹此番踏進興平館之後,在長安上層社會紅得發紫的由陵翁主坐鎮的興平館,將不復存在。
當「陛下駕到」四個字傳入劉陵耳朵的時候,無神無力坐在案床上的劉陵,如受驚的小鹿一般,一驚而起。
「劉陵拜見陛下!」三步並作兩步,劉陵疾步行到門口,向走進來的劉徹行禮。
「免了。」劉徹淡淡道,說著大步行進屋中。
隨行護衛,俱都站在門外,沒有跟著進屋。
劉陵向跪拜在身邊的女僕使了個眼色,那女僕會意,便也矮著身子退出了屋子。
「劉陵不知陛下今日駕臨,有失遠迎,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怠慢了陛下,還望陛下恕罪」劉陵跟上劉徹,連忙說道。
「免了吧!」劉徹沒有坐下,而是突然停住了腳步,回身看著劉陵,不鹹不淡道:「陵翁主不知朕今日駕臨,但怕是早就在盼望著朕來一趟了吧?你這興平館在長安一開數年,朕可沒少聽說這裡面的道道!」
「劉陵慚愧,不知陛下所指為何。」劉陵低著頭低聲說道。
「劉陵!」劉徹拉長聲音冷聲道,「你就不要跟朕打馬虎眼了!朕今日來,不是為跟你扯這些沒有的,朕沒那個閒心!」說罷身子前傾,盯著劉陵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朕今日為何而來,也知道朕今日來這是為了什麼!」
「陛下」劉陵不敢直視秦城的目光。
多年前,初長成的劉陵隨劉安來到長安,對劉徹一見傾心,甚至不惜以女兒身主動表白心跡。奈何劉徹並不理會劉陵,將她一顆芳心傷透。心高氣傲的劉陵在劉徹這裡受了打擊,便索性自暴自棄,以自己的容貌身子在長安換來立足之地,將不少重臣迷的神魂顛倒,為劉安的「大業」充當起了急先鋒的角色。
今日,卻是時隔多年後劉陵首次見到劉徹,然而這一見,卻並不是劉陵期望中的相見。
時機不對,情勢不對,兩人的心態也不對。
但是劉徹明顯沒有劉陵那麼複雜的心思,他看著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劉陵,眼中卻沒有半點兒好感之色,「前任丞相田蚡在時,你便與他往來密切,現在竟然又跟薛澤做出了謀害左大將軍這種事!你倒是跟朕說說,你意欲如何?!」
劉陵心中一動,卻不是因為劉徹說自己與薛澤合謀對付秦城,而是因為劉徹並未提及自己與匈奴有來往,「陛下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劉陵也沒什麼好辯駁的,陛下想要如何,劉陵悉聽尊便便是。」
「悉聽尊便?」劉徹冷笑一聲,厲聲問道:「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拿你如何嗎?」
「劉陵不敢!」劉陵惶恐道。
「你與朕本是同宗,朕不忍殺你,但你犯下如此大錯,朕也決不能饒你!」劉徹冷硬道,「這長安,你是不用呆下去了!」
「陛下是要趕我走?」
「不趕你走,你以為你還能活下去嗎?」劉徹反問道。
「」劉陵心中不解,不解劉徹對自己為何如此寬容,犯了如此大罪,卻只是以逐出長安了事。
「劉陵!」劉徹的聲音再度響起,「回到淮南國之後好生給朕呆著,不要再給朕惹麻煩了,否則,朕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說完這句饒有深意的話之後,劉徹轉身離開。
「恭送陛下!」說完這句話之後,眼見劉徹離開,劉陵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興平館,封了!」
「秦兄!」回到秦府,首先迎過來的不是白馨歆,而是竇非。他一臉激動,大步行過來雙手拍著秦城的肩膀,「你終於平安無事了!」
「這都依仗大夥兒!」秦城放眼看去,便看到了在竇非身後的白馨歆,白馨歆身側的小蓉兒,南宮商,公孫策,東方朔,郭氏姐妹,蕭淑女,還有樂毅和秦約,甚至連秦慶之、紀鑄、馬大山等人都來了。
「將軍,你可算回來了,嗚嗚」小蓉兒從竇非背後竄出來,一下子就撲到在秦城懷裡,剎那間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多人都看著呢!」秦城摸著小蓉兒的頭,笑著安慰她。
「大家都知道今日將軍回府,所以都在這裡等著。」白馨歆笑著說道,眸子裡有輕鬆,也有因為秦城而升起的濃烈自豪。
「恭迎大將軍回府!」秦慶之等人到底是軍人,這便齊齊抱拳喊道。
「本將不在軍營時,辛苦諸位了!」秦城回以抱拳,忽而輕輕蹙眉。
「諸位,屋裡請坐吧!」秦城向眾人招呼道。
於是一行人進到大堂,這裡卻已經擺好了宴席,正是等著給秦城去風洗塵。
從牢獄裡出來,自然有好一套繁瑣的禮儀等著給秦城去晦氣,裡裡外外將秦城折騰了大半天,這才終於沐浴更衣,和眾人坐到了一起。
「伊雪公主沒來嗎?」在入座之前,秦城拉著白馨歆問道。按理說,伊雪兒幫了自己大忙,自己與她也算是交情匪淺,此時應該在場才是。而秦城內心裡,更是想要特別答謝伊雪兒一番,畢竟,此番伊雪兒做出的犧牲實在是太大了。且先不說今日伊雪兒的言行,是否是劉徹授意,作為受益方,秦城都有些良心不安。
「沒有。」白馨歆輕聲說道,「今日在廷尉署時,妾身就邀請過伊雪公主,只不過伊雪公主說她身子不太舒服,妾身也無法勉強。」
「我知道了。」秦城當然明白伊雪兒所謂的身子不舒服可能是實情,但是更多的,應該還是她心裡不舒服才對。
眾人入座之後,好一陣熱鬧,畢竟秦城擺脫牢獄之苦是喜事,加上薛澤被判刑,自是喜上加喜。
須臾衛青也趕了過來,不僅如此,連現今是白身的李廣都帶著李敢一起到了。
對眾人,秦城一一敬酒言謝。
這回郭氏姐妹到吳城請回蕭淑女,南宮商收集薛澤與匈奴暗通的情報,白馨歆拉攏伊雪兒,樂毅護衛大將軍府,衛青負責北軍軍營,都是秦城在入獄前的安排。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秦城恢復自由之身,天下大勢撥雲見日,秦城高興之餘,自然要對諸人一一謝過。
前番,眾人明面上是為幫秦城洗刷罪名在奔波,實際上卻是為了將薛澤以通敵的罪名一舉擊倒,更深層次的,則是讓新老士族無法再找新法的麻煩——堵住他們的嘴,也斬斷他們的手。
長安之局,天下之勢,至此改頭換面!
眾人一場歡慶,一直到黃昏才結束。
樂毅等人軍職在身,無法多留,都要返回軍營,臨行前,樂毅卻拉住秦城,面容嚴肅的說道:「有個事,我要跟你說說。」
「何事?」
「柳木將軍,離開軍營了!」
「離開軍營?」先前秦城未看到柳木,就有些納悶,這時候聽到樂毅如此說,更是不解。
「五日前,柳木將軍就離開了軍營,至此再沒有回來過。」樂毅說道,「具體的情況,你要問衛將軍。不過,我卻知道,柳木已經解除軍籍了!」
秦城震驚不已,「竟有此事?」
秦城正欲叫衛青時,衛青已經走了過來,他沉聲說道:「柳木將軍,實則是汲黯大夫之孫!」
「什麼?!」秦城瞪大了眼睛。
「你別這麼看著我,這我也是才知道的。」說著,衛青歎道:「前日汲黯大夫公開放棄之前的和親主張,支持與匈奴交戰,怕是跟柳將軍有關。你知道,汲黯大夫立場的轉變,影響會多麼大。」
「就算如此,這也不需要柳木離開軍營啊!」秦城追問道,自打驃騎營組建,柳木便是副將,這些年秦城已經習慣與柳木搭檔,秦城也一直將柳木當做自己的左膀右臂,是驃騎營極為重要的一環!乍聞柳木離開軍營,秦城如何能不急?
說到這裡,衛青卻是搖了搖頭,看著秦城的目光有些深邃,「還有更離譜的,你要不要聽聽?」
「你快說!」秦城急道。
「秦秦大哥!」一口酒氣的郭希希看見秦城等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便搖搖晃晃走了過來,「你們說完了沒有啊?大夥兒還等著你喝酒呢這回千里奔襲吳城,我可是累壞了」
「秦兄,此事,你還是自己去汲黯大夫府上看個究竟吧,我等,實在是不好言說。」衛青說完這句話,看了秦城一眼,向他一抱拳,帶著諸將離去。
「你說完了再走不行麼?」秦城鬱悶的想喊住衛青,可是這廝已經和諸將騎上馬了。
「秦大哥,來,咱們再喝,今晚不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