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左賢王一部在代郡縱橫馳騁了兩三百里之後揚長而去,待到大漢四路大軍到了邊郡,其中公孫敖所部到了代郡時,這部匈奴騎兵早已經沒了蹤影。按照預定計劃,李廣取道雁門、公孫敖取道代郡、公孫賀取道雲中、衛青取道上谷,同出長城,躍過邊境去找匈奴人的部隊作戰。
四路大軍分路出擊,力量自然就分散,也容易被熟悉草原的匈奴人各個擊破。與其說劉徹這回是想讓自己的將軍們去取得多大的勝利,倒不如說劉徹是想看看自己的將軍們有誰適合自己「主動出擊,尋敵作戰」的戰略主張,因而說此次漢軍出征,給劉徹選未來對戰匈奴主將的意思要大於其作戰本身。
畢竟,這是一種全新的作戰模式。不試著打一仗,就沒法知道誰到底適合這種作戰思路、能夠帶領漢軍日後的對匈作戰。
漢軍大張旗鼓四路出征的消息傳到草原,第一時間被軍臣單于掌握。
此時軍臣單于早已離開匈奴王庭,領著大軍到了離漢境東北部邊境最近的左賢王部落。
「漢人這回兵分四路躍過長城,到我大漠境內,我等該如何行動?請大單于示下。」左賢王的王帳內,左賢王向軍臣單于問道。
「雖然漢軍兵分四路,但是我等並不需要去理會他們的意圖,在本單于眼裡,這回漢軍的領兵將軍只有一個人值得我們認真對待。」軍臣單于坐在左賢王平日坐的王椅上,面容輕鬆道,「那便是李廣。其他的將領,要麼是無名小卒,要麼是漢人皇帝的裙帶關係,根本不值得我們上心。」
「好,那我便去打李廣!」左賢王當仁不讓道。
「不,不是你一個人。」軍臣單于皺紋密佈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道,「左大當戶、左骨都候與你一起去對付李廣,你們以四倍於李廣的兵力去跟李廣作戰,務必將李廣狠狠擊敗。要讓漢人都知道,他們眼中的飛將軍,在我們大匈奴的勇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這一仗,我們要狠狠滅一滅漢人的志氣,要讓他們知道,大匈奴的怒火不是他們可以承擔得了的!」
「我明白了,大單于儘管放心,我定要取那李廣小兒的性命!」左賢王胸有成竹道。
軍臣單于走下王椅,對左賢王一字一句道:「找到李廣,殺了李廣!其他人不需理會。」
……
彼時名聲在外的李廣已經到了雁門,大軍正在長城邊駐紮,只待士卒休整好,李廣便會率領大軍躍過長城,開始他人生中第一回深入大漠的作戰。
「跟著我李廣打仗,沒有別的,軍士一定要吃好,睡好!睡好很重要,只有軍士睡足了,上了戰場才有力氣,睡上一個好覺,那比吃了一頭羊還要有力氣。戰前吃飽,睡飽,到了戰場上,作為主將身先士卒,哪裡還有打不贏的仗!」李廣帶著李息一同巡視臨時搭建的行營,兩人邊走邊說道。
「跟著將軍,自然不愁沒有勝仗打。」李息點頭笑道,「日前還在山谷的時候,便是如此。」
「那是!」提起在上谷的日子,李廣也頗為感念,「別說上谷,本將戎馬半身,輾轉邊境好幾個郡,可以說每一個郡都有我李廣打過的勝仗!
說起上谷,呵,也不知秦郎那小子現在的兵練得如何了!這次出征,本來我還以為陛下會將這小子也叫上,讓他也領一路軍隊出征的,不曾想卻是沒有他出征的消息。」
說起上谷、秦城,李廣頗有些感概。
「或許是秦郎的資歷尚且不夠吧,要知道此次出征深入大漠作戰,關係重大,陛下也要謹慎。」李息分析道。
「不,不會是這個原因。」李廣擺手道,「陛下用人你還不瞭解麼,根本就不看中資歷,只看中才能。這回陛下寧願讓韓安國做了材官將軍去保障後勤也要給衛青騰出一個位子,就說明了這一點。」
「那陛下卻是為何不讓秦郎也出征?不說動用南北軍,僅是上谷守軍少說也不愁調不出幾千可戰騎兵出戰啊!」李息不解道。
李廣無奈的搖搖頭,「陛下聖意不是你我可以揣測的,對於上谷屯軍,陛下當是自有打算,無需你我操心。當下我等還是打好眼前這一仗最為緊要。」
「嗯!」李息重重點,「將軍所言甚是。」
二人這邊正說著話,李虎忽然過來稟報,「將軍,有上谷來的哨騎捎來信件。」
「哦,信件在何處?」李廣頗為意外,問道。
「那哨騎說是秦城將軍親筆信件,一定要面前將軍才能將信交出。」李虎道。
「隨我去看看。」
李廣三人看到上谷來的哨騎時,那人正在喝水,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哨騎見到李廣過來,上前行禮道:「見過李將軍,這是我家將軍的親筆信。」說著,便遞過一支小竹筒。
李廣結果竹筒,抽出裡面用錦帛書寫的信件,定眼看去,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我家將軍說,讓我代為問候李將軍。還說,李將軍昔日教導,將軍但不敢忘。此番李將軍領軍出征,名聲在外,匈奴人定然會百般重視,為共同擊敗匈奴,還望李將軍謹慎。」那哨騎在李廣看完信之後,恭敬道。
「這小子,幾日不見倒是教訓起我來了!」李廣看完信,哈哈一笑,顯得心情極為暢快,「回去告訴你家將軍,本將一如既往的信任他!」
「多謝將軍!」哨騎行了禮,便告退而去。
「將軍……」哨騎一走,李息便有些好奇的問道。
李廣神秘一笑,湊過頭,對李息低聲道:「本將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天機不可洩露,哈哈!」
在李廣收到秦城信件的同時,另外兩路漢軍公孫敖和公孫賀也收到了秦城送來的消息,只是不同於李廣,這兩人接到的消息自然不會是秦城親筆所寫。
剛接到秦城送到的消息時,公孫賀和公孫敖還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在看過秦城送來的消息之後,兩人這才想起,原來出征前劉徹告知他幾人的那句「等你們到了長城邊境,自然會有人將你等需要的東西送到你等面前」的話,就是指代這番含義。
「上谷,秦城?」不同於公孫賀接到消息之後的欣喜,雖然領軍到了長城之後對進入大漠之後如何作戰都是一片茫然,不過公孫敖在看過秦城遞過來的消息之後,還是冷笑一聲,對身邊的人道:「一介豎子,竟然敢在我等面前妄稱可以為我等提供匈奴軍隊的行動動向,真是無知狂妄!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副將倒是一頭霧水,心道若是果真有如此情報豈不是大好事,況且這種事情他一個邊境郡守怕是也不敢拿來開玩笑的吧?但是礙於公孫敖現今的反常反應,還是只得詢問道:「將軍,那秦城如何說?」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竟然跟本將說匈奴人的大軍已經到了哪個方位,下一步有可能往哪兒去!匈奴騎兵是什麼人,難道是他家親戚嗎?他一個小小的邊郡郡守憑什麼敢說就能掌握匈奴人的行蹤?真是狂妄到了極點!還想以此來指揮我大軍的行動?到底是他是北征將軍還是本將?實在是氣煞我也!」公孫敖長篇大論鄙夷道。
「額……陛下有命在前,這秦城也不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吧?」副將低聲緩道,「而且末將聽說,秦城在上谷可是打過幾場漂亮勝仗的。」
「打勝仗的就他秦城一個人麼,誰沒打過勝仗?想當年我任代郡郡守的時候,他秦城還只是李廣手下一個尋常士卒,那打勝仗也是李廣的功勞,跟他有多大關係?現在倒好,這沒過幾日就想爬到我頭上去拉屎了?」公孫敖不屑道,看著副將,眼神陰沉道:「還有,你可別忘了,自打李廣離了上谷,這秦城可就再沒跟匈奴人打過一仗!」
「這……倒是末將魯莽了,一切但聽將軍做主便是。」副將不敢再多說,只得如此道。
公孫敖冷哼一聲,將那錦帛連同竹筒扔到一邊,道:「傳令下去,大軍依然按照原先計劃躍過長城!」說罷,又低聲自語道:「我就不信沒了他這狗屁情報,本將就不能打匈奴人了!」
「諾。」副將自然點頭應諾。
待副將離去,公孫敖這才自嘲苦澀一笑,喃喃道:「誰知道這小子會不會記恨當日之仇……」
話說,這公孫敖便是當年秦城第一回參加對匈奴作戰,在追殺匈奴左賢王就要得手時,為了搶軍功一箭射歪射在秦城背心,差點兒要了秦城性命的那援軍主將……
事到如今,公孫敖自然懼怕秦城公報私仇給他假情報讓他跳陷阱,為了避免此種情況的出現,他唯有裝作根本不相信秦城的情報,自己領軍北上與匈奴人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