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25
秦城等人和堡子哨騎互相驗明了身份,便再沒有再停留,不過先前眾人的坐騎給匈奴射鵰手射翻了三匹,這會兒腳力不夠,倒是向堡子借了三匹戰馬。以秦城少上造和衛青御前將軍的身份,要帶走幾匹戰馬,堡子裡自然沒有理由不答應。眾人又拿來四支火把,這便沿著來時的方向,絕塵而去。
夜裡視線不太好,眾人的速度自然就沒有來時那樣快,不過經過今日經歷一波三折,這會兒眾人心中都是不免有些亢奮,一路上雖不至於有說有笑,倒是也沒有死氣沉沉。戌時左右眾人開始返回,到乾桑的時候已經時近子時。
「少上造,今日時辰已晚,你回去軍營也沒有什麼事情,不如與我等尋一處酒家,我們把酒一番如何?今日在老馬原的時候,你我可是說好要痛飲一番。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進了城門,眾人也就放慢了馬速,此時乾桑街道上已是燈火闌珊,難得見到一個行人,要尋得一處酒家倒也頗為困難。
衛青說完,看著秦城,徵詢他的意見。
「秦某也有此意,只不過此時這城中恐怕已經難以尋得一處酒家了,我等總不至於將酒家老闆和老闆娘從被窩裡拉出來,給我等上酒吧?」秦城笑道。
衛青哈哈一笑,不過神色卻是不相信,道:「偌大一個乾桑城,難道真沒有我等此時可以把酒言歡的去處?」
衛青久居長安,長安繁華,花柳之地頗多,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是人來人往,乾桑城是邊郡郡城,情況自然不如長安,但要說偌大一個郡城,沒有一兩處可以飲酒的地方,衛青卻是不信的。
衛青雖然本分,但是官家花柳之地對彼時的官吏人家而言,卻是平常之地,衛青畢竟在長安位居於一個不低的位置,時代的特性使得他不會也沒有必要避開官家花柳之地。要說,所謂古之為官者,自然有為官者的奢華生活,也有為官的風流,這本就是一種常態,沒有好壞之論。而被歷史傳誦的古之為官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時時操勞毫無私生活之類的故事,也只是百姓為自己編織的一個幻想、一個美麗的夢境罷了。
「這個,秦某當真不知。」秦城苦笑道,心想自己才來這個時代幾天,乾桑城都只來逛過一次,哪裡會知道這些東西。
「哦……」衛青一副信也信,不信也不信的樣子。
「將軍,屬下倒是聽說這乾桑城有一個好出去。」趙護衛這時候驅馬上前一步道。
「你知道?」衛青看著趙護衛,面露疑問,似是不相信。
「呵呵!」趙護衛賊眉賊眼的笑了兩聲,嬉笑道:「前些時候長史不是邀請過將軍去一處地方飲酒麼?將軍當時沒去,不過這地方屬下倒是記下了。好像是……叫什麼香什麼閣的。」
趙護衛說著,面露思考之色,一時卻是想不起來了,這讓本想表現一番的他急的抓耳饒腮。
「霖薌閣。」另一個護衛冷不丁的接話道。
「對,就叫霖薌閣!」趙護衛擊節道,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頭怪怪的打量著那名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護衛。
「哈哈!想不到魏護衛竟然記得!如此甚好,少上造,不如我們就去那霖薌閣如何?」衛青笑道,「本將這時倒是記起來了,上回長史好像說那霖薌閣有一絕色姑娘,極善歌舞,今日少上造與我等,何不去見上一見?」
「呃……」聽到霖薌閣這三個字,秦城不免感到一陣異樣,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衛青見了秦城這幅模樣,只當秦城極少到這等地方,忍不住大笑幾聲,便讓秦城領著眾人去尋那霖薌閣。
雖說已經是子時,霖薌閣依舊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恐怕這也是乾桑城唯一一處到了這個時候仍舊熱鬧的地方了。眾人往門前一站,頓感一陣暖風從屋中撲面而來,將這秋夜的寒冷驅散了不少。
衛青打量了一番霖薌閣的閣樓,露出讚許之色,「不錯,僅是這幅裝飾,就有一番別樣的風味,看來今日之行,定然不會讓我等失望。」
衛青說著便和秦城雙雙進了這樓閣。
今日時辰已晚,雖說樓閣中客人依舊很多,不過還是被眾人尋得一間雅間,依舊是聽了跑堂小廝唾沫橫飛的酒水推薦,衛青也不矯情,要了一大桌酒食。
「今日難得和少上造一聚,衛某心中也是覺得十分痛快,不瞞少上造,這幾日相處下來,特別是今日我等策馬老馬原,衛某對少上造已是欽佩之至,衛某也是不矯情之人,許多話不便說出口,便藉著竹青酒,敬少上造一爵!」衛青豪爽道,從端來酒食的小廝手中接過鳳首銅錘,首先給秦城斟滿了酒樽,然後給自己也滿上,便舉起酒樽,向秦城勸酒。
「衛將軍說哪裡話,衛將軍勇武,秦某今日得見,何嘗不是感佩萬分?你我都是軍伍中人,無需這般客套,只管飲酒便是!」秦城將心頭不禁浮現的異樣感壓下,向衛青笑道。
二人飲罷一爵,衛青一咂嘴,道:「果然是好酒,今日我倆便不醉不歸!」
「好!就依衛將軍所言,不醉不歸!」
……
此時,霖薌閣後院,一個身著秀麗羅裙的豆蔻少女手提著裙擺,面露喜色,飛快的跑向一座小樓,咚咚咚上了樓,顧不上氣喘,跑到一間亮著昏暗燈火的房屋前,伸出潔白如玉的小手便開始砰砰砰的敲門。
「死丫頭,別敲那麼用力,門都要散架了!」屋裡傳來一陣好聽的嗔罵聲,伴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白姐姐,秦將軍……秦將軍來了!」豆蔻少女不等房門全部打開,便一下子竄了進去,面紅耳赤的向屋內的人手舞足蹈道。
「蓉兒,你說什麼?」白馨歆一把抓住少女,面露驚喜之色,急切問道,問罷,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緩緩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復問道:「將軍……將軍來了?」
「嗯!」名叫蓉兒的少女用力點了點頭,「我親眼看見的,秦將軍和三個人一起來的,直接上了二樓雅間!」
白馨歆鬆開蓉兒的手,眼睛看向前院的方向,喃喃道:「將軍,你終於來了,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歆兒……」
「白姐姐……」蓉兒見白馨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小聲喚道。
白馨歆伸手摸了一下眼淚,露出一笑顛倒眾生的笑容,捏了捏蓉兒略顯肥胖的小臉,笑道:「等我妝扮一番,就去見將軍,你隨我一起去。」
「嘻嘻,好哇!」蓉兒歡快道。
白馨歆又笑著轉過身,便要去妝扮一番,剛走出一兩步,卻是停了下來,整個身體一下子靜立在那裡。
蓉兒本想跟著白馨歆去內室,幫她好好妝扮,這時突然見白馨歆呆在那裡,還以為是她高興過度不能自己了,跑過去一把拉住白馨歆,剛想打趣一番,不料卻看到白馨歆異樣的神色。
方纔還滿臉欣喜、激動得臉龐都有些紅暈的白馨歆,這會兒突然臉色突然暗了下來,眼眸中閃過迷茫懷疑的色彩,彷彿前一刻還是一株美艷的花兒,卻在一瞬間枯萎、凋謝。
「白姐姐,你怎麼了?」蓉兒看見白馨歆這副模樣,嚇了一跳,一雙小手拉著白馨歆的衣袖,泫然欲泣。
白馨歆微微低下頭來,默默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一雙眼無神的看著銅鏡中一張毫無生機蒼白臉龐,愣愣出神。
「白姐姐……」蓉兒在白馨歆身旁蹲下,可憐兮兮的看著白馨歆,眼中儘是擔憂之色。
白馨歆低頭看了一眼蓉兒,心中歎了口氣,眼前這個豆蔻少女,是整個霖薌閣唯一一個瞭解自己對他的感受的人了吧?
可是她還這麼小,自己能夠什麼都跟她說嗎?她會懂嗎?這樣的心情會不會給她的思想產生不好的影響?
抬頭看了看窗外的繁星點點的夜空,白馨歆的眼中儘是茫然,這一刻,她的心中充滿了顧影自憐的悲傷和渴望破繭而出的矛盾。
「白姐姐,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蓉兒抹了一把眼淚,神色堅定起來,「白姐姐是擔心將軍不喜歡白姐姐,是忌諱兩人的身份,因而不敢去追尋自己的幸福,是嗎?」
白馨歆一愣,轉頭看向眼前這個彷彿在一瞬間長大了的少女,眼神漸漸柔和起來,伸出手撫了撫蓉兒的小腦袋,白馨歆輕啟朱唇,道:「蓉兒,我們只是風塵女子罷了,何談幸福?將軍雄才大略,英勇非凡,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他的身邊注定有許許多多門當戶對的女子,又怎麼在意一個微不足道的白馨歆呢?」
「不!」蓉兒大聲喊道,第一次對眼前這個親人般的美人兒的話提出異議,「不是的!白姐姐是不可替代的,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秦將軍他定然是非常在乎白姐姐的,白姐姐為何要如此輕視自己呢?!」
「真的嗎?」白馨歆淒然笑道,將蓉兒臉上的淚珠摸下,「蓉兒果真是如此認為麼?」
「嗯!就是這樣的!」蓉兒狠狠點頭,肯定道。
「這便夠了。」白馨歆的語氣說不出的柔軟,說不出的悵然,說不出的空寞,「歆兒不是貪心的人,歆兒將乾淨的身子給了將軍,歆兒服侍過將軍,歆兒為將軍撫過琴、跳過舞,歆兒和將軍把酒暢談過,這便夠了。歆兒應該知足,不是嗎?」
「為什麼?!」蓉兒嘶聲道,一下子站起身來,眼神逼視著白馨歆,「為什麼要知足?白姐姐明明可以服侍將軍一生一世,明明可以為將軍撫一輩子的琴、跳一輩子的舞,和將軍日日把酒暢談,白姐姐為什麼要知足?白姐姐不是常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麼?為什麼白姐姐說道卻不能做到?!」
「夠了,蓉兒!」白馨歆猛然站起身,呵斥道,長歎一口氣,眼淚終於溢出眼眶,看著夜空喃喃道:「蓉兒,你還小,你不懂的,這世間有太過的無奈,太多的東西無法改變、無法逾越。人太渺小,不是什麼都可以任性而為的,有些東西,終究無法改變,不是麼?」
「呵!」蓉兒看著白馨歆的樣子,只感覺自己的心兒無比難受,身子裡彷彿有無限的怨氣要炸裂開來一般,不由得冷笑一聲,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一向自負甚高的白馨歆姐姐,想不到也有妄自菲薄的一天。蓉兒是還小,是不懂。可是白姐姐你就真懂麼?」
「?!」白馨歆愣愣的看著蓉兒,一臉的不可置信,這個在自己面前一向溫順,自己說一她一向不敢說二的少女,今日的表現太出乎她的意料了,白馨歆甚至都有些不相信這些話是她能說的,一時啞口無言。
「蓉兒不懂,但是蓉兒卻聽白姐姐說過,紅塵命薄,苦日難盡,若是有一日能找到讓自己信仰的東西,便縱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辭,敗了無非是一條輕賤之命而已,贏了便是身體與靈魂的超度!」
蓉兒緩緩道,吐字清晰,「白姐姐還記得你曾今吟唱的衛風麼?……何數夜時月,繁星有辰時。」
「一向追尋信仰的白姐姐,在信仰就在面前伸手可及的時候,難道就真要望而卻步麼?白姐姐說好的,為君舞一生的呢?敗了,無非就是一條輕賤之命而已……」
白馨歆愣愣看著蓉兒,飽滿的酥胸劇烈的上下起伏。
……
霖薌閣前院,二樓雅間。
秦城和衛青觥籌交錯,已經不知換盞幾何。
「少上造,衛某今日跟你說個大實話!」衛青拿著酒樽,搖搖晃晃的走到秦城這邊,在他身旁坐下,道:「衛某說了,少上造可不許笑話!」
「衛將軍但說無妨,秦某絕不笑話。」秦城笑道,酒過三巡,衛青已經有些不勝酒力,不過秦城倒還是清醒的很,這般低度數的竹青酒本就不甚醉人,再說秦城醉了一次,也便有了經驗,這會兒自然不至於如衛青這般。
「呵呵!」衛青笑了兩聲,道:「衛某活到今日,還從未像今日這般瀟灑過!說來……說來慚愧,往日在長安,衛某日日如履薄冰,生怕一件事做的不好,辜負了陛下的隆恩,因此事事謹小慎微。但是今日不然,衛某此行,終於不負陛下所命,弄清了乾桑守軍大勝匈奴騎兵的原因所在,更是……更是對如何運用騎兵戰術心中有了底,不再像往日那般,日日苦思而不得其法!而這一切,都是少上造,秦少上造,你給的,衛某雖然不說,但是心裡亮堂的很,若不是少上造,衛某此次說不得就要無功而返,若是如此,衛某有何面目面見陛下?!」
說到此處,衛青一仰脖,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秦城不動聲色,面帶微笑,給衛青將酒斟滿。
「少上造不僅雄才大略,更是膽氣駭人,今日你躍出山頭的那會兒,衛某當時就佩服的五體投地了!不僅如此,少上造性情豪爽,諸般騎兵見識,都說與我知,跟著少上造,衛某真是長了見識!」
秦城保持著微笑,卻不說話,一杯杯為衛青斟著酒,偶爾也跟衛青共飲一樽。秦城不說話,衛青卻是說個沒完,「衛某此番得見少上造,能與少上造相交,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衛某認定少上造這個朋友了!來,干!」
「干!」
從歷史中,秦城就知道衛青是個實誠人,要不然李敢「當年」刺了他一劍,他也不會屁都不放一個。此番衛青乾桑之行所見所聞,足以讓他在劉徹面前立下一大功,這讓無功就被栽培了數年、神經一直繃緊著的衛青如何能不心下大慰,如何能不鬆一口氣?
今日一行,秦城的公事目的達到,個人目的也達到,甚至可能還有加分,念及於此,秦城也不禁將案桌上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
媽的,太暢快了!
衛青還在嘮叨個沒完,內容無非就是那麼些了,秦城只是微笑相對,此時他也不用多說什麼,喝酒醉的人,你跟他說什麼都是廢話。微笑就可以了。
看著衛青一樽接一樽,神態灑脫,秦城不僅婉兒,就當下而言,衛青已經被自己成功拿下,雖然是在衛青神經脆弱的時候、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不過這也是衛青這些年來的積澱造成的,秦城自己最多就是借了東風罷了。略想起來,穿越以來,這算是自己做成的第二件大事了吧。
看來自己在漢代的這一世,運氣還不錯。秦城想著,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一個略顯得意的弧度。
「少上造,干!」衛青突然大喊一聲,喊完,身體一軟,撲到在案桌上,將案桌上的酒食器皿灑了一地,竟是醉倒了。
秦城無奈的搖頭笑笑,起身去撿那些散落的器皿,剛抓住一樽鳳首銅錘,就見一隻白嫩無暇的玉手也在同一時間搭在了銅錘上。秦城看見這雙美艷不可方物的纖纖玉手,再看見那殷紅的衣袖,精神一震,一抬頭,果然就看到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