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諾聞聲全身猛地一震,隨即彷彿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閃電般扭過頭去……
只見他的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極為簡陋的馬車,卻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兩匹高頭大馬似乎是被此處濃烈的的血腥味刺激到了,顯的頗為狂躁,不時用蹄子用力的刨地,可無論它們怎麼掙扎卻始終無法離開原地,因為一雙瘦弱但有力的小手正緊緊的扯住馬韁,順著這雙手看去,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孩正滿臉通紅的看向躺在地上的赫連諾。
桑曉?!赫連諾驚訝的幾乎要喊出聲來,可一種異樣的感覺卻瞬間堵住了他的喉嚨,甚至,這種感覺甚至緊緊的束縛住了他的心跳,赫連諾這種感覺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是的,赫連諾眼前站著的,正是那去而復返的桑曉!此刻他正緊緊的拉著兩匹拚命掙扎的駿馬,一張瘦削的小臉不知因為太過用力還是別的原因漲的通紅,一雙大大的眼睛似乎是不敢直視赫連諾,一直在躲閃,卻也一直忍不住關心的注視。
見到這一幕,赫連諾頓覺胸中一暖,只覺得心裡一塊沉重的石頭霎時間煙消雲散,之前他還以為這桑曉是貪生怕死的拋下他和雷諾獨自逃生去了,一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當了炮灰赫連諾心裡不禁感到極為難受,是以他在瘋狂殺敵的同時心中兀自咒罵著忘恩負義的桑曉,更為自己莽撞救下這麼一個薄情寡義的人而感到不值,誰知就在他對桑曉已經快要絕望的時候,桑曉卻又奇跡般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雖然是來的稍微有些晚,可赫連諾還是感到極為興奮,畢竟自己終究沒有看錯人,畢竟自己終究沒有被背叛!
一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桑曉從赫連諾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心裡暗暗揣測只以為對方還在為自己適才的消失而耿耿於懷,頓時羞愧的低下了頭去,用或許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音量喃喃道:「對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你們,留在這裡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就找了一匹無主的戰馬奔到附近的農場,用咱們剩下的金幣買了一群公牛澆上火油擺了個火牛陣再回來救援你們,還好我沒有誤事,否則……否則我這一輩子恐怕都要背上因拋棄朋友而自責的陰影了……」
赫連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卻沒有繼續糾纏桑曉適才的舉動,只是淡淡的說道:「好了,無論怎樣,我們三個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只是此地卻不是敘舊的地方,我們不宜在此久留,雖然拓拔濤死了,可等火牛陣造成的恐慌平息下來恐怕我們還是會重新遭到瀾月城的追殺,畢竟我們殺了他們的城主,那霸道的火牛陣還給整個瀾月城的無辜百姓造成不小的損失,我們還是趕快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比較好。」
桑曉連連稱是,忙不迭的將手上的韁繩緊緊綁在路旁的樹上,自己則小心翼翼的將已經無法動彈的赫連諾扶上馬車,接著又要去扶早已昏迷不醒的雷朔,怎奈雷朔體型實在太過巨大,雖然只是是十三四歲的孩童,可那體重比起成年人來都有過之無不及,縱使桑曉有一些煉魂的功底可說到底還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發育正常正常但稍顯瘦弱的孩子,無論他怎麼用力都沒辦法將雷朔搬上馬車,到最後還是早已跳上馬車等著出發的小狼看不下去了,它沒好氣的又跳下車來,一頭將滿頭大汗的桑曉推到一邊,自己則用嘴叼住雷朔的腰帶,輕輕鬆鬆的就跳到了馬車上。
桑曉無奈的看了看一臉不屑的小狼,後者則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赫連諾輕輕的拍了拍小狼的腦袋,接著對一臉鬱悶的桑曉說道:「不要在意了,別說你了,就連我的力氣也遠遠比不上小狼,你也聽到了,城裡的動靜已經沒有適才那般混亂,想必是火牛陣已經得到了控制,我們必須馬上啟程,趕快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休養生息。」
桑曉聽到赫連諾的催促卻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迅速的抽出短劍向著拓拔濤的屍體奔去,赫連諾心中疑惑,回頭一看卻見桑曉正用短劍將死去多時的拓拔濤的腦袋割下來,隨即他又扒下拓拔濤的衣服將那顆頭顱小心的包裹起來,做完了這一切桑曉才走回來解開韁繩跳上馬車的前座,一邊驅車一邊回頭對一臉不解的赫連諾說道:「我剛剛才想起來,這瀾月城一路向東不到百里外就有一個隕星城,據我所知那裡的城主與拓拔濤頗有些嫌隙,瀾月與隕星也歷來是死對頭,我們不妨去那裡暫避風頭,而且只要我們拿著拓拔濤的腦袋作為進門禮,隕星城的城主必然會將我們視為座上賓好生款待,更重要的是到了那裡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瀾月城的追殺了!」
赫連諾聞言點了點頭,照桑曉所說,那隕星城倒真是自己這一行人避難的最好去處了,只是但願瀾月城的追兵不要來的太快。
好在赫連諾的擔心沒有成真,不知為何這一路行的頗為順利,順利到桑曉也感覺到頗為詭異,他們不僅沒有見到瀾月城的追兵,甚至就連普通的商人都沒見到一個,一輛孤孤單單的馬車走在空空蕩蕩的路上顯得極為安靜,不知為何,赫連諾隱隱覺得隕星城一行恐怕不會太過順利,可到底哪裡不對勁他卻也說不清楚。
正在思索間,坐在前面的桑曉突然回過來興奮的說道:「赫連大哥,前面就是隕星城,我們到了!」
事實上桑曉今年已經十二歲了,比十歲的赫連諾還要早出生兩年,可他卻說自己這條命都是赫連諾救下的,感激之下執意要叫赫連諾大哥,赫連諾幾次糾正可都沒什麼結果,到最後也只好默許了。
一直心中不安的赫連諾被桑曉興奮的聲音打斷了思路,揉了揉發酸的眼角抬頭看去,卻見一座極為高大的城池正巍然聳立,城上遍佈著箭塔和軍旗,大隊的士兵在城上往來逡巡,看起來戒備比那瀾月城要森嚴上數倍。
可赫連諾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極為奇怪的現象,這城上戒備如此森嚴,城門處卻空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的防護設施,只有兩個士兵漫不經心的橫著兵刃打量著進出的人們,卻也從不上前排查詢問,而且別看此處距離商業重鎮瀾月城只有百里之隔,可這裡卻看不出一點瀾月城那種繁華的態勢,更為奇怪的是,赫連諾觀察了半天,卻沒有發現除自己這行人外有其他哪怕一個人等著入城,出城的人倒是不少,只不過一個個衣著都顯得頗為襤褸,再加上他們臉上落魄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是一群花子一樣。
難道這隕星城是丐幫的總部嗎?赫連諾剛想發問,坐在前面的桑曉已經一五一十的解釋了起來:「赫連大哥,你是不是在奇怪這隕星城為何只見人出不見人進啊?其實一點都不奇怪,瀾月城與隕星城世代敵視對方,幾乎沒有瀾月城的商人敢從瀾月城這條路進入隕星城,我們適才選得這條小路恐怕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至於為何出城的人一個個都極為落魄,嘿嘿,這裡面的貓膩我倒是清楚的很,你別看這隕星與瀾月僅僅百里的距離,實際上這兩個城市有著極其巨大的差異,瀾月是一個商業重鎮,依托妖月森林迅速發展起來,全國的木材、藥材、獸皮等交易大多在瀾月城進行,如果說瀾月城是商人的世界,那這隕星城就是巨富的天堂,別看現在往來進出的都是些衣衫襤褸的落魄之人,事實上往前推幾個時刻,他們都是富甲一方的巨富!」
「什麼?」,赫連諾聞言不禁一怔,轉頭細細一看,果然發現那些出城的人破衣爛衫之下隱隱露出的皮膚都極為白皙,絕不像是整日風餐露宿的花子,顯然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有身份的人,只是他們為何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桑曉頗有感觸的接著說道:「其實他們和我一樣,都是瞬間就經歷了人生的重大變故,只不過我是為奸人所害,他們卻是咎由自取,因為他們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做了不該做的事,因為這隕星城還有一個名字,叫做罪惡之都!」
桑曉的話讓赫連諾心中陡的一痛,突遭變故嗎?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剛剛還是軍神世家的寶貝孫子,一轉眼間卻又成為流落森林的可憐兒,一個威嚴慈祥的爺爺頃刻間從天霜軍神被貶做叛國亂臣,一個慈愛溫柔的母親還未來得及聽自己的孩子叫一聲媽媽就被逼的投湖自盡,一個朝夕相處九年之久的比母親還要親切的天狼轉瞬間死於仇殺,說起命途多舛,誰又能和自己相提並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