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臣不同意!」張曉激動的聲音從軍帳之中傳了出來。
「臣也不同意!這樣太冒險了!」陳紫殤也大聲說道。
「皇上,臣妾本不該多言,可是兩位將軍說的有道理啊!」百里紅玉的語氣之中也透著幾分焦急,「以三千人攻打數萬人守備的險關,這實在是太不切實際了,而且我們剛剛經過長途行軍,將士們疲憊至極,而且立足未穩,是不是不應該立刻便打仗吧?」
任憑他們一個個地急急勸說,江哲只是站在臨時的沙盤前,用手中的指揮棒在沙盤上無意識地插弄著,嘴上帶著壞壞的笑容,卻並不言語,等幾個人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來之後,他才陰陽怪氣地說道:「都說完了?說完了是不是該朕說了?」
張曉等三人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確實有點兒太過激動,江哲畢竟是皇上啊,如果他是昏君的話,剛才都可以治他們君前失儀之罪了,當下急忙說道:「皇上請說!」
江哲沖百里紅玉笑了笑說道:「你這個小丫頭居然也知道我軍經過長途奔襲,不宜速戰的道理,很令朕刮目相看啊,以後朕准你參與討論。」
百里紅玉悄悄地吐了下香舌,笑著說道:「臣妾其實根本就不懂,只是想著什麼便說什麼罷了。不過,皇上既然認為臣妾說的對,是否不再冒險了?」
「你們都是覺得朕這個想法太過冒險?」江哲又回頭看了看張曉和陳紫殤問道。
「太冒險了!」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江哲將手中的指揮棒放下,轉過身來笑著說道:「你們兩個都是跟著朕在山南和劍南打過仗的人,什麼時候見朕打過沒把握的仗啊?如果沒有成功的機會,朕難道是活的不耐煩了,非要去送死嗎?」
「皇上確實用兵如神,可是此次不同,三千對兩萬,而且是攻城,根本毫無勝算,臣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同意的!」張曉並不買江哲的賬,硬邦邦地給頂了回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有兩萬人?」江哲饒有興致地問道。
「是剛才皇上您說的啊!」張曉一臉的驚訝表情,搞不懂為什麼江哲會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不錯,是朕說的。可是你知道朕是怎麼知道的嗎?」江哲繼續循循善誘地問道。
「這個……臣不知道!」張曉不由地為之語塞。
江哲沉聲說道:「朕可以告訴你,朕不但知道洩陽關內有兩萬守軍,朕還知道洩陽關內存放著西突厥一半的糧草;朕還知道洩陽關內有八萬多俘虜,這八萬俘虜六萬是男人,其他兩萬人是女人;朕還知道洩陽關的兩萬守軍中只有五千人是突厥人,其餘的都是原來我大唐的士兵,而那五千西突厥士兵每晚都要糟蹋我們的同胞姐妹!」
見張曉和陳紫殤都是一臉的驚訝模樣,江哲繼續說道:「『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是每一個統帥夢寐以求的戰爭指揮藝術的最佳境界。要達到這一境界,首先依賴於對敵我雙方情況的準確分析和判斷,即孫子所說的『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而「知彼」的重要途徑,就是對敵方情報的廣泛搜集、系統研究和正確判斷。
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朕有著一群非常出色的人在為我們搜集情報,但是光有情報一樣大不了勝仗。孫子曰:『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意思便是要我們搜集來的情報進行研判、提煉、整理,然後做出正確的決策。
朕說這麼多,就是要告訴你們朕要先攻洩陽關的決策是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的,並不是意氣用事!」
「可是以三千人襲擊擁有兩萬守軍的險關,實在是太凶險了,臣想不到如何能夠取勝!」張曉並不被江哲的言語所動。
江哲呵呵一笑,說道:「有了合適的俘虜,便不存在凶險!」
「俘虜?什麼俘虜?」陳紫殤疑惑地問道。
江哲重新拿起桌上的指揮棒,在沙盤上指點著說道:「據可靠情報,突厥人在柔遠城燒殺搶掠已經快要結束,馬上便要繼續南下攻取其他的城鎮,洩陽關原先的守軍便為他們押送糧草和俘虜,今天便有一隻部隊從柔遠城押送俘虜去洩陽關。朕已經派人去俘虜這只部隊的頭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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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負責押送俘虜回洩陽關的是原先洩陽關的守軍,有五百人,領頭的是個年輕的少校,叫作葉文。說起來這葉文也是一個驍勇善戰之人,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的便當了少校。可是正在他意氣風發,想要繼續大展鴻圖之際,他的上司洩陽關守將關寶忠竟然投降了突厥人。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葉文選擇了服從,但是同時他對關寶忠也是極為不齒的,所以便受到了排擠,由一線的領兵校尉,被貶為糧草官。說是糧草官,其實更多的時候押送的是俘虜,起初他還鬧點兒清虛,後來眼見大唐和西突厥正式開戰,他不願意和大唐的軍隊作戰,對於這個糧草官的帽子,倒也樂於戴著了。
葉文也知道,自己押送的這些個俘虜,一旦跟著突厥人回到了草原上,便將被當做奴隸,受盡折磨和剝削,一大半人都將會失去寶貴的性命。他有心不幹,但是又苦於沒有證據,即便逃亡,也未必有人肯相信自己,所以他所能做的,便只剩下盡量地放緩隊伍的行軍速度。
從柔遠城出來之後,這只隊伍一如既往地緩緩而行,天色剛剛開始黑下來,葉文便命令人就地紮營,好好「歇一歇」。
但是令葉文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隊伍剛剛歇下不久,他便被一陣蝗蟲飛過的聲音驚起,也算是久經戰陣的他,當然知道這種聲音代表著什麼,他立刻高喊一聲:「敵襲,找掩護!」同時就地找了一塊大石頭將自己的身體遮擋起來,剛剛躲好,成百上千隻弓箭便落了下來。
這一波箭的數量雖然並不是十分驚人,可是對於毫無準備的葉文隊伍來說,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因為他的隊伍中多是沒有上過戰場的輜重兵,對於應付敵襲的經驗是少之又少。
所以,雖然葉文一再努力試圖穩住隊伍,但還是徒勞地發現隊伍已經無可避免地混亂起來。當百餘騎戰馬從密林後殺出時,他就知道失敗已是無可避免了。
前後也就是盞茶的功夫,葉文的手下已是被屠殺殆盡,所押送的俘虜也悉數被對方解救,可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對方並沒有殺自己,而是俘虜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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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麼將你的手下屠殺殆盡嗎?」江哲望著眼前五花大綁的葉文,語氣冰冷地沉聲說道。
「因為投降了的唐人比突厥人更該殺!」葉文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哦?」江哲倒來了興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投降,為什麼還要殘害自己的同胞?」
葉文翻了翻眼珠子,無奈地說道:「家裡窮,所以參軍。職位低,做不了主,投降也是身不由己。你說我殘害同胞,可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手上沒有唐人的血。」
聽了葉文的話,江哲心中暗暗喜悅,因為他已經聽出來了,眼前的這個年輕將領還是心繫大唐的,既然這樣,那就好辦多了,起碼不用再浪費口舌去勸降。
所以,江哲也就懶得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說道:「朕是當今乾偉皇帝,朕要你重新加入大唐的軍隊,協助朕趕走突厥人,你可願意?」
雖然江哲並沒有出具任何證據,只是簡簡單單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他的那份從容,和語氣之中不怒而威,還是讓葉文心中為之一震,他知道江哲沒有騙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當今的皇帝。葉文頓時感到熱淚盈眶,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道:「皇上,臣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為了大唐,為了柔遠城和洩陽關中還在受苦受難的同胞兄弟和姐妹們,臣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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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之後,一隻約有三千多人的隊伍來到了洩陽關下,關上的值班軍士立刻高聲叫道:「什麼人?速速表明身份,否則便要射箭了!」
「別放箭,我是糧草官葉文,奉命運送俘虜及糧食到洩陽關!」城下的人也同樣大聲回答道。
「口令!」城上的人還是在公事公辦。
「山茶!回令!」城下的人應聲答道。
「海棠!」城上的軍士語氣輕鬆下來,笑著說道,「確實是自家兄弟,開關!」
只聽得一陣嘎吱聲響,由鉸鏈控制的厚厚地包鐵關門緩緩地打了開來。
「進城!」葉文抬手一揮,三千多人的隊伍緩緩地向城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