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沒有張曉和陳紫殤那般驚世駭俗的武功,那枝長槍來勢甚急,已是避無可避,而且飛擲過來的長槍普通人又如果能夠格擋的住?眼見江哲就要被刺中,卻突然從斜刺裡衝出一名驍騎衛,攔在了江哲的面前,那枝長槍登時插進了他的肚腹,從背後穿出,那名驍騎衛立刻軟綿綿地趴在了馬脖子上,肯定是不活了。
江哲目瞪欲裂,順著長槍飛來的方向望去,見一名穿著鎖子甲的叛軍將領正朝這邊張望。那名叛軍將領生得高大精瘦,一臉的兇惡表情,頭盔不知何時已被打掉,鮮血正從額頭的傷口流下,糊住了他的一隻眼睛,顯得愈發的猙獰。
江哲怒吼一聲,催動戰馬衝了過去,瞄準那名叛軍將領的臉,奮力一劍砍下,卻被對方輕鬆揮刀格開。
「放著京城內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跑到這前線來找死!老子成全你!」那名叛軍將領嘴裡不乾不淨地說著。
雙方打了一個照面,江哲立刻重新帶馬繞回,試圖發動新的一撥攻擊,卻不行對方已經率先攻了過來,「叮叮叮」金鐵相交聲密集地響了起來,對方一刀快似一刀,刀刀不離江哲的要害。
雖然這才是兩個人的第二個照面,江哲卻立時明白這個叛軍將領不僅動作比他快,力氣也比他大上許多。這麼打下去,估計要不了幾個幾個照面,自己就得壯烈犧牲了,他不自覺地想轉頭去看陳紫殤和謝塵在什麼位置。
「去死吧!」那名叛軍將領見江哲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居然走神,哪裡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立刻怒吼了一聲,發動了致命一擊。
江哲來不及多想,奮力將手中的寶劍舉起,挨下了這一記猛擊,「匡」的一聲,江哲只覺的虎口一陣發麻,手中的劍幾乎欲脫手而飛。
「去死!」那名叛軍將領再一次發出咆哮,高高躍起,手中的鋼刀當頭劈下,江哲雙手舉劍,勉強又擋過了這一擊,卻已被震的頭昏眼花。
那名叛軍將領的鋼刀在往後收的時候,甚至在江哲的頭盔上擦出了一溜兒火花,他不由地嘿嘿一笑……
就在二人都認為下一招就會分出勝負的當口,江哲胯下的戰馬突然張口,如蛇一般迅捷地咬住了那名叛軍將領的一邊臉頰,接著馬頭一甩,連皮帶肉地撕掉了一大塊,鮮血飛濺之下,白森森的骨頭也隱隱露了出來。
那名叛軍將領厲聲慘叫,疼的險些當場暈過去。
「去死的是你!」江哲咬牙說道。一劍劈進了那名叛軍將領的腦袋,於是,對方果然死了。
江哲喘了一口氣,正要從那名叛軍將領腦袋裡將劍抽回,卻聽的馬蹄奔騰,朝他衝來,呼嘯的勁風吹下,江哲影影綽綽地看到那是一柄狼牙棒,頂上的尖刺閃著滲人的寒光。
江哲來不及將劍抽回,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轟」的一聲,兩匹馬撞在了一起,對方那致命的一擊卻也落了空。但是,對方在往回收狼牙棒的時候,上面的尖刺卻碰到了江哲的胳膊。
江哲雖然穿著精緻的鎖子甲,但是為了活動方便,關節處都是用的柔軟的牛皮進行的簡單防護,狼牙棒的尖刺立刻便穿透了這層防護,一陣劇痛頓時炸裂開來,寶劍也立刻脫手。
江哲疼的眼前一黑,用力一咬嘴唇,才沒有從馬上跌下,但是那柄駭人奪目的狼牙棒,劃了一個半弧,又朝他迎面砸了過來,江哲使勁將身體向前傾去,堪堪避過了滿是尖刺的狼牙棒頂端,但是被鵝蛋般粗細的狼牙棒柄擊中胸口,仍是讓他感到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噗通」一聲,他從馬上摔了下去。
江哲不記得自己撞到了地面,然而等他抬起頭來時,上方只有佈滿寒星的天空。他連忙翻身,想要站起來,卻痛得渾身發抖,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顫動。
將他擊落的叛軍騎手靠了過來,高高在上。「你就是那個皇帝?」他聲如洪鐘地向下喊,「投降吧!你投降了,我們就不用再打了!」
「投降?朕等著你們向我投降!」江哲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沙啞著嗓子說道,掙扎著要站起來,同時強忍著劇痛將手朝右腿的靴筒摸去那兒還有著一把鋒利的短劍,上次被諸葛青兒抓住的時候,便是靠著這把短劍才逃脫的。
「投不投降?」那名叛軍騎手高高地坐在戰馬上,人和馬都活像龐然大物。佈滿尖刺的狼牙棒慵懶地轉著圈。
江哲伸進靴筒的手瞬間僵住了,那裡竟然是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馬上摔落下來時,短劍自己掉了出來,緊接著他的視線也模糊起來,右眼中的世界彷彿是蒙上了一層紅色的薄紗,江哲抬手用力一抹,滿手是血,頭上不知道何時已經受了傷,鮮血正順著額頭流下……
「不投降就得死。」那名叛軍騎手再次高聲叫道,手中的狼牙棒也越轉越快。
投降是肯定不會投降的,但是江哲還沒有傻到慷慨赴死的地步,他踉蹌著起身,試圖逃開,卻不料正好一頭撞在馬肚子上,他下意識地一低頭的功夫,眼角掃到對方手中的狼牙棒正狠狠地砸了下來。
一聲淒厲的嘶喊響起,卻不是江哲發出的,而是他頭頂的戰馬替他挨了這一棒,馬兒吃痛之下,人立而起,想要掙開劇痛,但是狼牙棒還嵌在它的身體內,它如此一掙扎,反而是將傷口徹底地撕裂開來,鮮血和肉塊如雨般噴灑在江哲臉上……
馬兒以山崩之勢轟然倒地。江哲雙手使勁地在臉上扒拉著,喉嚨已緊繃得幾乎無法言語,陳紫殤和謝塵也不知道是被多少個敵人困住了,直到現在還沒有過來援救自己,這一棒有馬兒替自己擋住了,再來一棒,自己就非死不可了。不行,還有好多抱負沒有實現呢,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江哲腦海中飛快地轉動著念頭,這個時候只能先想法子拖上一拖了,他沙啞著嗓子艱難地說道:「……投降……」
「是,我投降。」一個人呻吟道,聲音充滿了痛苦。
江哲將臉上的血和碎肉末擦抹乾淨,好不容易才把眼睛睜了開來,卻發現替自己死去的戰馬,因為人立而起的時候,那名叛軍騎手正好在往回拽狼牙棒,結果馬屍便直直地向他倒了過去,也正因為江哲的戰馬當時是人立的狀態,才能正好壓在了那名叛軍騎手身上。
一噸多重的馬屍體壓在那名叛軍騎手的一條腿上,將他困在原地無法動彈,而且因為摔下來的時候,他為了緩衝撞擊,而選擇了一隻手去支撐地面,結果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這隻手很趕緊利落地來了個粉碎性骨折。
「我投降,投降!別殺我,別殺我!」那名叛軍騎手痛苦地重複著,同時用另一隻沒被折斷的手在腰際摸索,抽出佩劍丟在了江哲腳下。
江哲頭暈目眩地彎身拾起那把劍,手稍微一動,陣陣劇痛便自肘部直衝腦際。他遊目四顧,發現雙方的士兵已經完全攪合在了一起,到處都是喊殺聲和利刃切割**的聲音,他周圍兩丈範圍之內,全是屍體,沒有一個活人。陳紫殤被三四十名敵軍圍困著,渾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謝塵也正和兩名身穿鎖子甲的叛軍將領進行著殊死搏鬥!
烏鴉和禿鷲仍在上空盤旋,準備等戰鬥結束,落地啄食……
又是一陣眩暈傳來,江哲雙手拄著劍柄才勉強穩住身體,剛剛站穩,突然一陣「嗚嗚嗚」軍號聲從東面傳了過來。
江哲急忙回頭望去,只見大批黃色衣甲的士兵出現在了山坡上,接著便鋪天蓋地般地向戰場衝了過來。
江哲看到了張曉,他騎在馬上,身邊的另一匹馬上坐著一位四十餘歲,美髯飄飄的將領,在他們的身邊圍繞著一百名騎兵,月光在槍尖閃耀,一頂丈餘高的藍色大纛旗豎了起來,雖然月光下看不清楚,但是江哲卻知道上面肯定是一個斗大的「曹」字江南西道督軍曹世勳的援兵到了。
剛才還和驍騎衛打的難解難分的江岸叛軍在這波新生力量的衝擊下迅速潰散,開始像下餃子一般向身後的烏江退去。
「這一仗,你們輸了,朕贏了!」江哲對被馬壓住的叛軍騎手說道。對方卻沒有答話,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暈了過去。
背後忽然傳來蹄聲,江哲急忙轉身,但由於手肘的劇痛,他已無法舉劍作戰……
幸好來的是謝塵,他勒住韁繩,跳下馬來,急急說道:「皇上傷在哪裡,可要緊?」
江哲搖了搖頭,努力露出笑容說道:「沒事,只是一些皮外傷!」
陳紫殤這時也已經從敵陣中脫困,因為曹世勳的兵力加入,眼前的戰鬥已經沒了懸念,他也就沒參加最後的屠殺,轉而朝江哲跑了過來。
江哲一抬手制止了陳紫殤的告罪,然後轉身朝死人堆走去裡面有著不少黑衣黑甲的屍體。
就在戰鬥打響前剛剛被江哲免職的侯劍,倒在一灘漸漸凝固的血泊裡,右手肘以下全部不見了,全身插滿了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