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離開京師的日子確實不短了,江哲急於回宮,他嫌大軍行動緩慢,雖然不用像來時那般一路微服私訪,還是只帶了張曉等少數侍衛離了大隊,急急趕路,半個月的時間,便到達了江北。
因為天色已晚,又是微服還京,江哲便沒有驚動驛站,只找了一家老店住下,同時派侍衛先行過江,去叫中樞府的各位學士和弘德軒機要秘書百里紅玉先來匯報京中情況。
吃過晚飯,江哲覺得有些無聊,便出來獨自散步,見他沒有叫人跟著,張曉便帶了幾個侍衛遠遠地綽在後面。
望著天上宛若銀盆的月亮,江哲才陡然想起,這一趟出去足足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明兒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望著江對岸的點點燈光,他心裡頓時升起一份踏實親切的溫馨。
八月十五是個團圓的日子,可自己是沒有機會和真正的親人團聚了,好在江那邊自己還有著一個家,家中還有著一位嬌俏可愛的小娘子,兩個多月沒見她了,倒真真有點兒想她。
想起了張靜姝,江哲便又想到了此次西巡惹下的一身情債,李夢瑤和宇文夕月已經跟著自己回京了,明兒是否也找個機會和她們坐下一塊兒吃頓飯呢?還有那位一心想要殺掉自己為她哥哥報仇的諸葛青兒,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正在江哲頭都想疼了的時候,張曉已走上前來說道:「皇上,中樞府的各位大人過來了!」
江哲點了點頭,收回昏昏情思,也沒說什麼話,便回到了上房,李敏、東方睿和趙普都在上房等著,見他進來,急忙跪下便欲行禮。
江哲一擺手說道:「這兒不是朝堂,免了吧!」邊說著話邊到上位坐了,又說道,「朕離京的這段時間裡,雖然每日有快馬將京中諸事報於行在,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啊,朕雖然明兒便回去了,今兒還是想先聽聽你們幾個說說。」
當下三位中樞大臣便將江哲所關心的新法推行、百姓生活、官員行止等事做了簡要匯報。
江哲聽了聽,倒確實也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特殊事情,便點了點頭沖侍立門口的張曉問道:「派去叫百里紅玉的侍衛還沒有回來嗎?」
張曉忙一躬身說道:「回皇上,剛才已經回來了,見皇上正和諸位大學士議論政事,便沒有來回!」
江哲輕聲一笑說道:「紅玉是朕的機要秘書,這御前會議向來是不避她的,叫她進來吧!」
張曉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尷尬,抽了抽嘴角說道:「回皇上,百里姑娘並沒有跟著一道回來。」
「嗯?」江哲奇怪地問道,「怎麼回事?她是病了還是怎麼了?」
張曉的臉微微有點兒漲紅,說道:「是派去的人被擋回來了,根本就沒見到百里姑娘!」
「擋回來了?誰擋的?」江哲臉上的疑惑更甚了,「派去的人本身就是大內侍衛,就算留守的侍衛不認識他,也該認識的他的腰牌才是啊!」
「說是什麼龍驤衛!」張曉的語氣中也帶著一點兒的不爽,自己就是禁宮守衛的頭頭,可是自己的人居然在進禁宮的時候被擋了回來,他肚子裡其實也早已憋著火呢。
「龍驤衛?這是怎麼一回事?」江哲的眉頭倏地皺緊了。好嘛,連去傳自己口諭的大內侍衛都被擋了回來,顯然皇宮內院外圍的防衛工作已被這龍驤衛接管了,這龍驤衛也太牛叉了吧?可問題是自己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個機構存在啊?
東方睿見江哲問話,忙回道:「這是皇上剛剛離京不久,齊王殿下提出來的,說是我朝開國已近百年,皇家宗親和勳貴子弟越來越多,為了不使大家無所事事,同時也為了在親貴之中培養將才,所以要將這些人都集中起來,統一成軍。這事兒,當時奏過皇上的!皇上批的是『知道了!』」
江哲聽了便去看李敏和趙普,見二人都沉默不語,便知道他們兩個並不知道這事兒,思量半晌,冷笑一聲說道:「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想起來了。既然是齊王的主意,朕怎麼記得當時折子上署的是你東方睿的名字?而且當時的折子上只說要將皇家宗親和勳貴子弟集中在一起,統一訓練,並沒有具體的條陳,朕批『知道了』僅僅就是『知道了』,你們倒好,趁著朕不在京師,竟悄沒聲兒就弄起個『龍驤衛』!」
東方睿能做到中樞學士的位置上,安能聽不出江哲這話語裡面的譏諷和憤怒,頓時渾身一顫,急忙起身跪下說道:「這事兒一直都是齊王殿下操辦的,臣想著他和皇上乃是同胞兄弟,所思所想定然是為了我大唐社稷,故而,故而沒有予以攔阻!」
江哲不理東方睿,逕自沖李敏和趙普說道:「東方睿是知而不報,你們兩個呢?知道不知道?」
李敏是中樞府首席學士,本身又是個工作狂,江哲離京之後,他更是忙的腳不沾地,關於這龍驤衛的事情,他確實是不知情,可是聽江哲的口氣,明顯是對這龍驤衛意見大大的,自己這個時候說不知道也不是很合適。只好繼續選擇沉默不語。
趙普猶豫了一下,臉色微紅地說道:「臣倒是也聽過這龍驤衛的事情,但是卻並沒有特別留意,更不知道他們已經接管了皇城的宿衛之責,這般發展下去,確實不是個事兒,臣覺得應及早將龍驤衛予以裁抑。」
「總算還有點兒頭腦!」江哲的語氣象結了冰,快步走到桌前,提筆寫了幾行字,叫過張曉,說道,「你立刻親自去江北大營傳旨,叫左右武衛領軍將軍速來見朕。另外再派一人飛馬向後去見謝塵,他帶領的驍騎衛前鋒離我們應該在百里之內,讓他們火速趕來!」
張曉連忙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江哲這才沖三位中樞大學士說道:「趙普說的對,這個龍驤衛不是個好事兒,所以,今晚便要進行裁撤!」
這麼急?三個人都吃了一驚。李敏眼見東方睿臉上一紅一白,面子上真掛不住,便開口說道:「皇上!是否有點兒過於急切了?明兒回朝,只是一道詔書的事。天已經黑了,三更半夜地又是調兵,又是換防的,也容易驚駭視聽。」
江哲見陳紫殤正走進門來,想是張曉離去時囑咐他過來貼身護衛的,便微微一笑,沖東方睿溫和地說道:「羽明(東方睿的字),起來吧!龍驤衛這事兒怨不得你,是朕的批示不明確,讓你產生了誤解。不過,你現在老實跟朕說,這龍驤衛設立之後,你有沒有跟在裡面攙和?」
東方睿額頭的汗都下來,急急說道:「皇上明鑒!臣在中樞府,哪裡有空去管別的閒事?」
「閒事?」江哲冷笑一聲,「他們已經接防大內宿衛,連奉旨回宮的大內侍衛都擋了回來。這還叫閒事?那你管的都是什麼正事啊?這後院垛了這麼一堆乾柴,一點就著,你居然一聲不吭?」
「臣有罪!」東方睿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江哲點點頭說道:「朕現在就給你個立功的機會,待會等江北大營的兵到了,就由你帶著他們過江去辦這事。龍驤衛,一夜也不能留。」
至此,三位中樞大學士才醒悟過來,這龍驤衛已經觸碰到了江哲的敏感神經,這事兒也許真的不是那麼簡單。
江哲等人住的這個店離著江北大營談不上有多遠,沒過多久,張曉便推門進來稟道:「左武衛領軍將軍段輝和右武衛領軍將軍王朝歌到了!」
「叫進來吧!」江哲立刻說道。
段輝和王朝歌走了進來,這兩位將軍都是江北大營重新整編的時候江哲親自選的人,所以都認得江哲,本來見到張曉傳了密旨,卻又將他二人帶到這客棧中來,還心存疑惑。沒想到一進門,見上面坐著的果然是當今乾偉皇帝,二人怔了一下,便立刻跪了下去,說道:「臣叩見皇上!」
段輝性格比較直爽,在江哲示意平身之後,又追問了一句,「皇上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麼孤零零地跑到這兒來了?萬一出個好歹可怎麼好?臣這就回去調兵前來護駕!」
江哲呵呵一笑說道:「叫你們來便是要用你們的兵,你們集合本衛人馬需要多長時間?」
段輝和王朝歌對視了一眼,激動地滿臉通紅地說道:「皇上,是要打仗嗎?我們江北十衛都是時刻準備著的精兵,全衛集合也就是小半個時辰!」
「好!」江哲微笑著點點說道,「朕向你保證,肯定有仗給你們打,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是讓你們去辦另一份差事。待會兒,東方大人要過江去,你們帶著本衛人馬跟隨,悄默聲地解除龍驤衛武裝,完成了朕記你們一功。如果能夠不死人,朕算你們大功!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兩位將軍又是對視了一眼,齊聲說道:「沒問題!悄默聲的,不殺人,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