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回到宮中之後,又犯起了躊躇,張家闔府被殺,這麼大的事情,總該還是要讓張靜姝知道的,雖說兩人之間沒有感情,但是出於人道主義,也不能瞞著人家啊。
所以江哲猶豫了好久,還是走到了坤寧宮的門口。
坤寧宮侍候的宮女們遠遠地瞧見江哲過來,趕忙飛快地跑進去通知張靜姝。雖然皇帝皇后位列同體,但是皇帝駕到,皇后也不能大模大樣地坐在屋裡,連迎接都不迎接的。
沒想到張靜姝這位皇后就是這麼的牛氣,當聽說是皇帝來了之後,不但沒有高興的要出門迎接的意思,反而氣呼呼地讓宮女去擋駕。但是宮女們哪敢去擋皇帝的駕啊?一個一個地跪在地上都不敢起身。這反而讓張靜姝更為生氣,索性破口大罵起來。
江哲走進坤寧宮的天井的時候,聽到的便是張靜姝的河東獅吼。他不禁皺了皺眉頭:自己娶的這位皇后,哪裡有一丁點兒的國母風範啊?這分明就是一個潑婦嘛!
江哲有心就此轉身離開,但是又不忍心讓張靜姝繼續被蒙在鼓裡,便站在天井裡揚聲說道:「皇后!朕來了。」
「知道是你來了!」張靜姝的聲音傳了出來,明顯帶著不悅,「你來做什麼?」
「你開開門,讓朕進去和你說好不好?」江哲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這報喪,最好是當面和人家說的好。
「你想的倒美!」張靜姝在屋裡扯著嗓子,說道,「有什麼話就站在那兒說吧,別想什麼鬼點子。信不信我一拳再把你的眼睛打成桃子?」
坤寧宮的宮女們被張靜姝的大逆不道的話徹底嚇傻了,一個個都癱在地上,噤若寒蟬。這皇后也太彪悍了,她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來嗎?
俗話說,佛也有火。江哲本來就對張靜姝沒有什麼好感,現在聽她連番出言不遜,自己好歹也是一位皇帝,被一個女人這麼當面頂撞,顏色何存啊?所以他也便沒好氣地說道:「既然如此,朕就在這兒告訴你。你的父母死了!」
屋內突然平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張靜姝的聲音才再次傳了出來,「你是騙我的是吧?我才不會上當呢!」語氣中明顯充滿了顫音,她嘴上說不信,心下其實已是信了。
「君無戲言!」江哲無奈地說道,「何況朕又沒有騙你的理由,何必要撒謊?」
屋內又靜了片刻,房門突然被打了開來,一身紅衣的張靜姝衝了出來,厲聲怒道:「是你這個狗皇帝殺了他們是不是?我要殺了你,報仇!」
「你瘋了?」江哲邊向後退著,便又驚又怒地說道。突然一抬頭,發現了張靜姝的廬山真面目,頓時愣在了當場,喃喃地說道:「怎麼是你?」
「啊!怎麼是你?」張靜姝也愣住了……
而此時的相府之中,李罡也是一臉又驚又怒的表情,吹著鬍子說道:「不行,絕對不行。這些人我聽都沒有聽過,沒有一個我們的人,你讓他們出任江北大營的都指揮使,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站在李罡面前的正是禮部尚書李叔正,此時他臉上掛著淡淡地笑容,絲毫沒有因李罡的態度而感到不高興,而是笑呵呵地低聲說道:「李相,你先聽老朽說完,若是那時你依舊覺得老朽的安排有錯,再責怪不遲!」
李罡也感到自己方纔的話似乎有些過重了,當下歉意的一笑,「宗伯大人勿怪,李某洗耳恭聽!」
「李相,這些人的來歷和底細,你不清楚不假,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是自己人啊。這些人,老朽可是清楚的很的。」李叔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笑呵呵的看著李罡說道,「他們都是我的學生,是絕對可靠的。」
李罡的眉頭立刻就皺上了,這李叔正的胃口也太大了,居然想一下子便將江北大營的兵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自己忙活了一陣子為了什麼啊?所以輕輕一笑說道:「原來如此。不過季端兄的學生都是文官吧,如何能夠充當統兵的將領啊?」
李叔正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大唐朝哪門律法規定了帶兵的必須是武將啊?何況,你是當朝宰輔,還是先帝遺命的輔政大臣,老朽也是一部尚書,你我二人聯名舉薦,一位剛剛登基數月,對百官還不瞭解的皇帝,又有何理由不准呢?」
李罡彷彿醍醐灌頂一般的醒過神來,點點頭,說道:「季端兄所言甚是。你我聯名舉薦,諒他也不敢不答應。」稍微一頓,接著又說道:「不過這舉薦的人選嘛,還是要再斟酌斟酌為好!這帶兵可不是小事,如果資歷不夠,就算有些本事,卻也是難以服眾的。」
李叔正當然聽的出來李罡話裡的真實意思,便也不動聲色地說道:「李相所言甚是!老朽倉促之間,所擬定的人選確實未必就是適當人選,比如這四人,就稍嫌年輕了些!李相如果有合適的人選,便換掉了吧。」
李罡不置可否,又拿起那份名單看了看,說道:「這個肖龍濤,沒有外放過,一直做的是靜觀,也不是個合適人選,還是一起換掉的好!」
李叔正捋了捋鬍須說道:「李相言之有理,他確實不是合適人選,老朽正好想起一個人來,可以替代他!」
「是誰?」李罡語氣中明顯帶著不滿:這個李叔正也太把自己當盤菜了,竟然敢明白張膽地跟自己討價還價。九名指揮使,自己讓給他四席,居然還不滿足?
「兵部郎中尤浩雲!」李叔正說出了一個人名。
「季端兄,你敢是糊塗了?這尤浩雲可既不是我的學生,也不是你的學生啊!」李罡拉著臉子說道。
「李相當我不知道嗎?」李叔正又捋了捋他那保養的極其柔順的鬍鬚,笑著說道,「尤浩雲是恭王爺的人,對不?」
看到李罡點了點頭,李叔正接著說道:「恭王爺和皇上血脈相連,一脈承傳。李相敢是擔心這尤浩雲會靠向皇上那邊?」
「季端兄,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李罡沉聲說道。
李叔正搖了搖頭,說道:「李相有所不知。讓這尤浩雲出任江北大營的都指揮使,對我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壞處!」
「哦?願聞其祥!」李罡連忙問道。
李叔正笑了笑,說道:「尤浩雲資歷淺薄,正如李相所說,即便真有些本事,但是到了軍營之中,也難以服眾。如此一來,看似將其中一個都司的兵馬交給了恭王爺,實際上尤浩雲卻是沒有半點的軍權!」
「即便如此,那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何不索性安排一個我們的人呢?」李罡仍是疑惑地問道。
李叔正撇了撇嘴唇說道:「有什麼好處,老朽倒還沒想到,但是起碼是沒壞處的嘛!」
李罡剛想繼續爭辯,突然醒悟到,李叔正這是在和自己爭平衡,一共九個都指揮使的空缺,如果兩個人分,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等的,現在李叔正生生地把尤浩雲拉了進來,便是為了能夠在這次人事安排中和自己平起平坐。
略微斟酌了一下,李罡也感覺讓尤浩雲分一杯羹對自己並沒有多大的影響,便也樂於給李叔正個面子,笑著說道:「既然季端兄認為如此安排比較好,那麼就這麼定下吧。老夫立刻便起草奏折!」
李罡也算是學富五車之人,筆走龍蛇,頃刻之間便已將推薦江北大營都指揮使的折子寫就,李叔正看了一眼,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提起筆來,在後面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罡看著李叔正簽名完畢,笑呵呵的說道:「季端兄,你認為這一紙奏折遞上去,宮裡頭的那位會有何反應?」
李叔正瞅了一眼李罡,也笑了起來,說道:「李相,何以如此自謙?現如今的朝局,只要你我沒有意見,皇上他即便有意見,又能奈我們如何?」
「哈哈哈,老夫真的是有點兒糊塗了!」李罡也是一陣大笑,說道:「不錯,現如今這京師中的軍政大權皆在你我手中掌握,他能奈我們如何?」
說著,他站起來,看了一眼李叔正,接著問道:「對於大內侍衛,宗伯大人又有何良策否?」
李叔正沉吟著說道:「大內侍衛是皇帝的親衛,目前來說,咱們還是沒有太好的法子予以插手!不過,江北大營和羽林衛都被我們控制,一旦成事,大內侍衛也就不戰自潰了!唯一需要擔心的也不過就只有驍騎衛了!」
李罡自信滿滿的笑道:「驍騎衛無需擔心,不怕讓季端兄知道,那丁秉禎也是老夫的人。」他已將李叔正徹底的當作了自己人,話語之間也就沒了防備。
李叔正眼中精光一閃,接著又消弭於無形,點著頭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便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稍頓了一下,李叔正又神秘的說道:「李相,你在宮裡的耳目沒有和你說太后的事情嗎?」
「太后?」李罡皺著眉頭說道,「太后出了什麼事情?」
「知道大婚那天,太后為什麼沒有出現嗎?」李叔正繼續賣著關子。
「想來季端兄是詳知其中內情的了!」李罡饒有興趣的說道。
李叔正眼中放光的說道:「之所以這幾天沒有太后的動靜,那是因為太后已經被宮裡頭的那位鴆殺了!」
「此話當真?」李罡急切的問道。
「李相在宮中也有耳目,還不叫人打聽打聽?」李叔正不置可否的說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罡不由得已是信了九分。想想這一陣子,自己安排在慈寧宮中的眼線一直沒有和自己聯繫,十有**便是被江哲控制住了。剩下的那一分不相信,也頓時煙消雲散……
李罡在大廳中來回的走動著,心中不停的翻騰著:大唐朝是個注重孝道的王朝,此前他們已經想到造謠江哲弒父殺兄,但是畢竟沒有真憑實據,如果現在太后真的被江哲毒死了的話,那麼輿論將會無可爭議地倒向李罡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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