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的皇家九錫,李罡一時之間呆住了,大腦甚至都開始有些麻木了!從江哲登基那天開始,他便對江哲留上了心,但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他還是低估了江哲行事的決絕和深思遠慮,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江哲會用出這麼絕的招數來。
李時飛還有點兒懵懂,相府的僕人甚至因為這賞賜而倍感榮耀,但是李罡和王眉山卻知道事情的麻煩之處。這九錫一下,就是向整個天下的臣民,和滿朝的文武宣佈,李罡將要逼宮了!
就算李罡還沒有動逼宮造反的念頭,就憑這九錫的賞賜,已經讓他有口難辨。
皇家九錫象徵的是帝王的權利,雖然這項殊榮歷朝都存在,但是沒有那個皇帝會閒著沒事拿他賞賜給臣子玩的,這話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即便是賞賜了,作為人臣的,也應該毫不猶豫地予以拒收。可現在李罡在不經意之間,居然坦然接受了九錫,稍微有點兒政治頭腦的人都會作很自然的聯想的。
可以說江哲這一招,讓李罡再也沒有半點的迴旋餘地,同時也讓他在輿論上首先陷入了被動,沒有哪個人會願意和意圖謀逆的權臣走在一起的……
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李罡不想再看眼前這九錫的儀仗。揮了揮手,他示意家人將九錫搬到屋後,一個人緩緩的走進了大廳。
王眉山緊緊的跟隨著李罡,也不開口,神色顯得十分的凝重。大廳中,似乎在一瞬間的功夫,籠罩上了一層無形的壓力,讓李罡幾乎無法喘息……
「李相,您打算怎麼辦?」王眉山低聲的問道。
李罡依舊的閉著眼睛,沒有回答王眉山。他的臉色顯得陰晴不定,好半天,他咬著牙,沉聲說道:「那小兔崽子看來是要和我們扯破臉來干了。九錫一下,就算老夫沒有造反之心,天下人也不會相信。而且,這京城的大小官員也一定會相信,這是老夫向那小兔崽子強行要來的體面!」
說到這裡,李罡突然停了下來,眼睛驟然間睜開,閃爍出奪目的寒光。
「既然如此,那麼老夫索性就也就不再顧慮那麼多了!」李罡坐直了身體,望向李時飛,沉聲說道:「時飛,你立刻通知你岳父他們,讓他們晚上來這見我!你親自去。」
李時飛答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李罡這才沖王眉山點了點頭,說道:「伯峰,你好一陣子沒有來我府上了。今兒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才專程過來的吧?」
王眉山忙將丁秉禎的事情向李罡做了匯報,末了興奮地沖李罡說道:「現在驍騎衛已經真正被我們所控制,李相又下定了決心,眉山心中一直壓抑的一口氣,終於可以吐了出來了。」
李罡一直對於王眉山為何如此熱衷於讓江哲下台感覺奇怪,此前只是認為他那是對自己忠心,是為自己考慮,今天聽他這口氣,好像裡面還有其他內情。但是王眉山不說,他自恃身份,也不好發問。
王眉山接著說道:「江哲既然賜下了九錫,便是決定和李相撕破臉皮,把這君相矛盾公佈於世了。從此前的行事來看,江哲並非做事不動腦子之人,他既然敢這麼做,那麼肯定是已經做了比較完備的準備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不宜貿然起事,還應該將各方面的準備做的齊全一些才好。首先,還是應該將他的老底徹底的查一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啊。」
李罡聽了王眉山的話語之後,搖了搖頭,呵呵一笑,說道:「伯峰,你實在是過慮了!江哲雖然精明,但是畢竟年輕。又剛剛登基不久,威信未立,他能有什麼力量?除了身邊有一個武功非常的侍衛,他還有什麼?」
王眉山皺了皺眉,看了看李罡,終於還是咬了咬牙,繼續進言道:「李相,話雖是如此,但是驕兵必敗,我們這一直以來,在和江哲的對抗中絲毫沒有佔到上風,不恰恰說明了我們一直都太輕視了他嗎?」
王眉山這話明顯帶著那麼一絲的不滿,李罡頗感意外之下,也不由地引起了重視,沉思一下,說道:「伯峰,你說的也有道理,按照江哲的行事來看,他既然敢賜下九錫,便是代表著他根本就不怕老夫逼宮,也就是說他一定有了自認為萬全的應對之道。可是江哲登基才僅僅數月,平時又都是呆在皇宮裡,他能有什麼力量對抗我們呢?」
王眉山緩緩的走了兩步,說道:「如果李相和江哲一旦正式交鋒,那麼這皇城之中牽扯到各方勢力便包括以下幾個方面:首先便是朝中的百官。」
李罡輕鬆地說道:「朝中百官無需擔心,除了李敏的戶部和黃敬泰的御史台,其他的各部官員都已經立字宣誓效忠於老夫,包括素有文壇領袖之稱的李叔正也是毫不猶豫地站到了我們這一邊的。」
「李叔正表面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他能和李相你一樣歷經三朝而不倒,必然是有其過人之處,他就那麼簡單地表示支持我們?」王眉山對於李叔正的選擇表示了懷疑。
李罡輕輕一笑,說道:「你的這個老師,確實不是什麼善茬啊!為了讓他站到我們這一邊,我可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啊。不但替他買了墓地,連裝修陰宅的費用也都替他出了,整整三十萬兩白銀啊。這還不算,他還打算在京師的各個重要部門中安排上他的學生。」
王眉山尋思了一下,確實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便接著說道:「其次便是大內侍衛和羽林衛這兩隻皇上的近衛力量。趙輔國被殺,也就意味著大內侍衛現在已經全部掌握在江哲手中了。」
李罡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老夫在大內侍衛中就一個趙輔國嗎?」
「李相的意思是……」王眉山面上一喜,緊接著說道,「即便李相仍有後招,但是這大內侍衛咱們仍是不能指望的,起碼張曉的人是絕對忠於江哲的,而張曉在大內侍衛中的影響是飛速的提升的。」
李罡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即便大內侍衛全站在江哲那邊,也才幾百人,能成的了什麼氣候?羽林衛可是絕對掌握在我們手中的。」
王眉山也覺得李罡說的有道理,跟著說道:「再加上丁秉禎的驍騎衛,可以說這皇城之中的軍事力量,幾乎都在我們這邊了。可是為何,江哲會認為他的贏面比較大呢?」
「會不會你我都想錯了,江哲賞賜老夫九錫,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經過如此一番分析,李罡也對此前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王眉山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會,如果不是為了逼李相謀逆,江哲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想到賞賜九錫這種事?」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二人都陷入了沉思,一時之間,大廳靜的落葉可聞。
突然,兩人好像同時想到了什麼,一齊抬起頭來,望向了對方,李罡首先說道:「江哲什麼時候大婚?」
「本月十六。」王眉山很快速地回答道,「只剩下五天了。」
「想來想去,把這茬給忘了。」李罡頓足說道,「江北駐紮了二十萬的大軍呢。」
「是啊!」王眉山也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只是這江北大營的兵非經虎符調動,是不能進入皇城的,所以也一直沒把他們考慮進去。可是,眼瞅著江哲一大婚,這掌管著江北大營調兵虎符的張盡忠便成了他的老丈人了。到那時,調多少兵過江,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難怪這小子這麼胸有成竹呢?」李罡恨聲說道,「大軍一過江,別說什麼逼宮了,朝中百官一個一個地都得輪著被他收拾。早知道這小子心思這麼重,謀劃這麼長遠,當初就死活不該同意讓他娶張盡忠的女兒。」
「李相,事已至此,後悔已是無用,還是該想想如何應對眼下的不利局面才是。」王眉山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話語間也顧不得那麼多的規矩了。
「怎麼辦?」李罡望著窗外,心中升起了一種莫明的感慨,猛地一咬牙說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江北大營的兵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