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朝開國一百多年,至江哲已經是第六位皇帝了,卻還沒有一位皇帝享受過大婚的待遇。江哲以十六歲的年齡登上皇位,是大唐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君主,而皇子們一般十五歲就會結婚。江哲之所以十六歲還沒有娶親,主要是因為穆宗皇帝只喜歡太子江吉一個人,對於其他的皇子都不放在心上所致。
現在江琰提起江哲的婚事,自然讓尤太后想起了之前淒涼的境遇,她不由地歎了口氣說道:「哀家也在著急這事,但是哀家一直身處深宮,實在不知道哪家的女子合適。今兒皇叔既然提起這事兒,少不得還得勞煩您老人家多費費心。」
江琰略一沉思,說道:「太尉張盡忠之女靜姝,年方十六,嫻靜端莊,氣質文雅,德才兼備,依老臣之見,可主後宮。」
尤太后雖然對政治並不精通,但是也知道張盡忠現在身為太尉,掌握著天下兵馬大權,江哲如能娶了他的女兒,對皇位的鞏固是很有好處的,當下點點頭說道:「皇叔既如此說,那自然是不錯的了,哀家沒有意見,只是諸事還要勞乏皇叔主持。」
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太后就帶著人去了弘德軒。江哲因為吃了藥在發汗,還沒起床呢,聽到何真奏報太后駕到,連忙命人伺候穿衣,心裡還在納悶,太后怎麼會突然到弘德軒來了?印象中自己登基以來,太后從來也沒來過,難道是知道自己病了過來探視?
等江哲到了前殿,才發現一群人都在那裡,尤太后在中間坐著,一臉怒色,跟前跪著百里紅玉,見江哲進來也不理。百里紅玉因為照顧江哲,連日勞累,如今被人現從床上拉了下來,更顯得蓬頭垢面,懨懨可憐。
江哲雖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但見此情形也明白肯定不是好事,但是太后在上,還得先行問安才是。當下過去給尤太后行了禮,陪笑說道:「母親安好?」
「好。」尤太后黑著臉冷冷地答道。
江哲見不是氣色,又訕笑著說道:「母親有什麼事情,派人叫兒子過去便是,怎麼倒巴巴地跑到弘德軒來了?」
「皇帝這是責問哀家嗎?」尤太后臉上的寒霜又厚了一層。
江哲沒想到自己的低聲下氣倒換來更大的責難,有心出言頂撞,但看看周圍儘是太后的人,且平時一貫趾高氣昂的趙能和何真也都是低眉順目的,便知道眼下還是得先服軟,只好低頭說道:「兒子不敢。」
尤太后這才說道:「哀家今兒過來是為了幫皇帝整頓整頓下面的奴才。」
江哲疑惑道:「奴才們雖不懂事,但兒子用著還好,還請母親明示要整頓的地方。」
尤太后冷笑道:「皇帝用著還好?打量我隔得遠,都不知道呢?我人雖然不過來,可我的心思卻時時刻刻都在皇帝這兒呢。今兒我再不過來,皇帝還不知道要被這個、這幫狐狸精們調唆成什麼樣子呢?」
江哲越聽越是疑惑,也越聽越心驚。聽太后話裡的意思,明顯是有人在她那兒告了狀,這倒是在自己意料之中的,但是怎麼會扯到狐狸精上頭去了?自己平日所為並沒有不檢點之處啊?而且看這架勢,百里紅玉肯定是太后重點處置的對象了。
尤太后見江哲不說話,便又自顧對著弘德軒眾人說道:「皇帝心兒軟,不願處置你們,哀家今天就替皇帝做一回惡人。穆宗皇帝的陵快要修好了,需要有人前去守靈,這殿裡頭除了趙能和何真留下外,其餘的一律發往皇陵。」
江哲見是如此處置,心中倒是感激尤太后幫他把李罡等人的耳目清理了,但是百里紅玉紅玉他可是捨不得的,所以忙說道:「母親。您先聽兒子跟您解釋……」
「這事我說了算。速速把人都帶出去。」尤太后打斷江哲未說完的話,朝安寶寶吩咐道。太后下了旨,安寶寶等人又是早有準備的,當下便有條不紊地忙活起來,百里紅玉更是被兩名太監直接架了出去。
尤太后又衝身邊的其他人吩咐道:「你們都退出去。」
眾人都退出去了,殿裡只剩下尤太后和江哲,相對無言。
良久尤太后才歎了一口氣說道:「哲兒。你不用解釋了,為娘的都知道。別說我們皇家,就是一般的大家庭都有這種事,你今年也已經十六了,為娘也理解。可這個口子不能開,不管你想的開想不開,為娘的都必須這麼處理,何況你還在熱孝之中。不然,但凡有一句半句傳出去,皇家的臉面可丟不起啊,就是你的皇位都有可能坐不穩。」
尤太后講的雖隱晦,江哲多少也聽出來點影子,貌似是在說自己與宮女之間不大乾淨,但是自己確實是冤枉的啊,剛想出口辯解。
尤太后又說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娘也不是狠心的人,今兒趕出去的人一個都不會死,這你可以放心。另外,娘已經命人籌備你的大婚典禮了,立太尉張盡忠之女為後,再給你選兩個妃子,這下滿意了吧?」
江哲再也憋不住了,急急說道:「此事萬萬不可。」
「什麼?你說什麼?」尤太后站了起來。
「兒子大婚之事,此時未可遽議。」江哲並未因尤太后的責問而低下自己的頭。
「你,你這是為何?要故意和為娘的作對不成?娘這也是為了你著想。你是皇上,掌管天下,可這後宮裡也得有皇后來料理諸事,不然也就沒了規矩。」
「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兒子是說此時不宜討論這個事情。」
「這個時候怎麼了?是雷震三大殿,火燒五鳳樓,實異迭見,皇天示警?還是國有大難,強兵入侵,四夷反叛?」尤太后反問道,頓了一下又將語氣緩和下來說道,「依著為娘的見識,你剛剛舉行過登基大典,大赦了天下,蠲免錢糧,正是普天同慶之時,若再舉行大婚吉禮,不更是喜上加喜嗎?」
江哲心中苦笑,太后光顧著喜上加喜,可不知道這哪一樣喜事也都是離不開錢的,可這些話就是說了估計太后也聽不進去,只好說道:「兒子已是深思熟慮過了,三年之內不議婚事。常言道強扭的瓜不甜,您又何必讓兒子為難呢?」
「為娘的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好,怎麼倒成了為難你了。你想氣死為娘不成?」尤太后見江哲不答應,氣的不停跺腳。旋即她腦海中又閃過一個念頭,回頭說道:「莫非你已有了心上人?沒關係,說出來,為娘的准你立她為妃好了。不過,那個百里紅玉不行。」為了能讓江哲收心,尤太后已是做了極大的讓步了。
江哲心裡對百里紅玉確實是一直有好感,但是卻從來也沒往男女**方面去想,畢竟從「前世」所處的社會來講,百里紅玉這種十五歲的小姑娘還是不便用來性幻想的。
現在聽尤太后竟如此說,當下鬧了個大紅臉,忙說道:「母親,您誤會了。兒子自登基以來,所有心思都用在國事上,自覺才疏學淺愧對天下,又逢現在國事繁雜,百廢待興,兒子正事都忙不過來呢,此時哪還有心思去立后妃呢?」
「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一日無後,立後也是正事和大事。有了皇后幫你管理後宮,你不是更可以安心處理國事了嗎?」
「可是,這畢竟是兒子的終身大事,怎麼也的讓兒子自己做主吧?」江哲發現太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說服,只好使出緩兵之計。
尤太后長出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為這個啊。除了皇后,妃子由你自己做主,這下該滿意了吧?」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你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尤太后的臉色又拉了下來。
事已至此,江哲只好歎了一口氣,說出自己真正的擔心,「兒子不敢欺瞞母親。眼下國庫已是一貧如洗,西北戰事需要巨額軍餉,西南旱災也需要賑濟,已經是入不敷出了。如果這時候要給兒子舉辦大婚典禮,花費必然不菲,叫兒子如何能夠高興的起來呢?」
江哲說著說著便想起自己登基以來,便發現諸如兵餉、官俸、王祿以及賑濟、宮費等等耗費巨大,兵窮民困,災旱頻頻,黎民飢寒交迫,田園荒蕪,百業凋敝。等等這一切,都讓自己的雄心壯志一次一次地接受考驗。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江哲再一次品味到身為帝王的甘苦。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順心的事情?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煩心哪!說到後來,聲音中已是帶著哽咽。
江哲此番憂國憂民的話令尤太后不禁感覺欣慰,自己的兒子畢竟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是一位勤於國事的好天子。但是這也更激發了她讓江哲立刻完婚的決心,這麼一位好皇帝,是不能沒有皇后輔佐的。
所以尤太后放緩語氣,柔聲說道:「難為哲兒你心懷百姓。為娘的不會令你為難,此次大婚的費用不用全部從國庫出。為娘的還有一萬兩銀子,就拿出來給你操辦大婚各項吉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