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聽得動容,死幾個無關之人,以保全自己的項上人頭,有何不可?
如今,二皇子已死,只要等皇兄仙逝,太子不喜朝政,或許,自己還有登基的機會!康王暗自思忖,點點頭,露出欣喜之色,說道:「好,先生之言正是,本王著你搜查城內謀反之亂黨賊子,城中三軍,可由你調配。」
康王拿出一枚令牌,金光閃閃,卻是王爺手令,見之如王爺當面,莫敢不從。
東方胥忙跪下接令,難掩激動之色,叩謝道:「多謝王爺厚愛,門生定當竭盡全力,為王爺身先士卒,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嗯,去吧。」康王揮揮手,讓他出去。
可以想見,此令一出,鳳城馬上就要掀起一股腥風血雨,不知有多少人要捲進來。對於東方胥曾經受到城內武林人士的打罵羞辱之事,康王自然早就知曉,因而對於他如今藉機尋隙報復的心思,也一清二楚。機會可遇不可求,他摸摸發脹的額頭,收起慵懶的心性,打起精神來,有所得必有所失,也罷,就隨他一起奮力搏一把!
許雲峰睡在崖壁的西面,直到正午時分,陽光直射到臉上,他才幽幽醒來。瞇著眼睛打量四周,解開綁在腰帶上的布袋,摸了摸懷裡的袋子,似乎不是做夢,自己沒死。在胸口摸了一下,觸到一塊硬物,掏出一塊,是一塊白色的玉珮,晶瑩剔透。仔細一看,玉珮上出現了一道裂痕,似乎要破裂了……
這塊玉珮是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送的,難道是次貨,還是打鬥時被碰到了?
仔細一看,裂痕在玉珮的裡面,表面並無痕跡,他試著感應了一下,裡面蘊含著一股磅礡的力量,浩如煙海,不可揣測。許雲峰頓時記起老者的話,這塊玉珮能在生死關頭救他三次,難道是真的?
越想越覺得不錯,他緊緊捏著玉珮,心中湧出無限感激,若不是這枚玉珮,恐怕他已死了。那道白光是如何從玉珮裡發出的,許雲峰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地將玉珮掛在脖子上。
試著運勁,體內一陣劇痛襲來,筋脈更是如寸寸斷裂一般,他不敢用力。撿回斷成三截的寒光劍,放進劍橋裡,這是爹親手鑄的劍,斷了也不能丟。望著插在崖壁上的寒血劍,許雲峰心中一動,爬到崖壁上,慢慢拔出來。
寒血劍鋒利異常,切石壁如切豆腐一般,他輕輕一拔,「嗡」的一聲,劍便出來了。他摸了摸,光亮如鏡,輕輕一彈,清脆悅耳,確實是把好劍。劍上雖然仍有淡淡的血腥氣,猩紅如血,卻並不刺鼻難聞。
許雲峰割下楚莊的頭,放進布袋裡,與二皇子做伴……這次不僅刺殺了二皇子,還斬殺了楚莊,了卻了一樁恩怨,可也闖禍了!
這次行動雖然隱秘,但難保不會留下一些痕跡,搞不好大師傅他們已經遭了……楚莊的毒手!而且,官府必定會嚴加追查兇手,或許已被有心之人查出來了蹤跡。如今,自己無力動手,若是往回走,遇上了巡查的官兵,豈不是自找死路!
許雲峰抬頭四望,辨認了一下方向,發覺昨夜沒頭沒腦瘋跑了半夜,竟是朝著劍谷方向,若能再瘋跑兩三日,便可回谷。許雲峰背上兩把劍,提起血跡斑斑的黑色布袋,拿定主意,先回劍谷,暫時不回血影門。定下心後,一步步朝西南方走去,忍著傷痛,一面走,一面運轉引氣入門**,吸納靈氣,帶動龜鶴玄功和靜心養神訣,修復筋脈,慢慢療傷。
一路走來,許雲峰不敢進城鎮,幸虧練武之後手腳靈便許多,尚能打幾隻野獸,吃個半飽。他烤肉的手藝也精進許多,只要不烤焦,尚能入口,偶爾再吃些野果,飽飲泉水,漸漸也能恢復一些力氣。
三天之後的夜裡,許雲峰鑽入崇山峻嶺之中,在一片繁密的叢林裡歇息,身前燃著篝火,熊熊燒著。火上架著一把劍,串著一條狼腿,在火上烤,不時翻轉一下,不時加一些佐料上去,或香,或辣,或酸。這些佐料是他從野果中擠出來的,烤肉時抹上去,味道更佳。
如今,他傷勢恢復了幾分,已能自行運轉龜鶴玄功和靜心養神訣,恢復起來更加快了幾分。他盤膝默默坐著,一心二用,一面烤肉,一面運功療傷。
忽而,許雲峰聽見林中一陣輕微的響動,他微合的眼簾,朝那邊望了一眼,沒有動彈。這片叢林,野獸橫行,時不時能聽到猛獸的吼叫,看到飛禽走獸四處捕食。弱肉強食,叢林法則,許雲峰感觸極深,弱小的野獸,似乎生下來就是給猛獸吃的,難以改變被吃的命運。相對那些猛獸而言,人,是否也是可口的食物?
東面茂密的草叢連著晃動,兩顆頭顱從高過膝蓋的茅草中探出來,面黃肌瘦,顴骨凸起,兩眼大睜,泛著血絲。看見林中有人燒火烤肉,兩人慢慢走出來,身高五尺餘,身上裹著狼皮,裡面套著破爛的衣服,手腳沾泥,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像還沒開智的野人。
許雲峰裝作沒看到他們,仍閉目歇息,時而轉動狼腿。
篝火爆出聲響,香味越來越濃,兩人忍不住嚥口水,一人說道:「這位兄弟,這頭狼肉,你一個人吃不完吧?可以給我們兄弟倆分一些不?我們好久沒吃過烤肉了。」
聽他說話清晰,言語有禮,似乎不是野人,許雲峰睜開眼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示意他們隨意。
他們欣喜地將狼屍拖過去,掏出匕首,割下兩條前腿,圍到篝火邊,架著烤起來。在火光的映照下,許雲峰仔細看了看他們的匕首,原來是斷劍,只剩下一尺來長,用作匕首也合適。
「你們一直躲在這叢林裡?」許雲峰沉吟一會,輕聲問道。
兩人一聽他的話,臉色一變,遲疑了一會,身形略高大的青年說道:「沒錯,我們躲在這裡,是為了躲避仇家。」
許雲峰點點頭,沒再問下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其他人難以插手。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前幾天不也是拚死逃亡,不由對兩人態度好了些,將佐料遞過去,問道:「要不要塗寫佐料?」
「謝謝。」略高大的青年不疑有他,淡然地接過去,細細塗在肉上,接著說道:「你是路過嗎?」
「嗯,吃完東西,我再趕一段路。」許雲峰警惕起來,原想在此歇一晚,不由改了主意。
「你要小心,這片叢林裡有一群狼,我們剛來時殺了幾頭狼,惹上了它們的狼王。那狼王能夠聞到我們的氣味,往哪逃都會被它們追上,後來,只能躲在山洞裡……那山洞出口用巨石堵住後,只容一人進出,我倆輪流殺了近百頭,才將它們打退。如今,我們不敢離開山洞,怕被狼群圍住,剛才是聞到香味才出來的,沒想到是小兄弟在此。」略高大的青年看了許雲峰身上的兩把劍,以及放在身旁的一個黑色布袋,知道對方藝高膽大,走夜路,不怕野獸,但仍是好心提醒了一下。
「狼王?唔,多謝提醒。」許雲峰的肉烤熟了,開始吃起來,狼肉除了有點甜味,和樹皮差不多。他在大雪山吃了過一個多月的樹根草皮,能吃上烤肉,很是滿足,大口大口吃起來。
「你可是姓許?」另一位沉默不言的略瘦小些的青年,一直盯著許雲峰背後的劍看,此時突然開口說道。
許雲峰一愣,嘴裡塞滿了肉,抬起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說道:「正是。」
「你是許雲峰?」那略瘦的青年一聽,頓時歡快地笑起來,使勁擦著臉頰。在火光下,只見他乾瘦的臉擦得通紅,笑著說道:「還記得我不?」他激動不已,只是看對方背上的劍十分眼熟,一問之下,竟然猜對了。
「雲飛?」許雲峰看得一愣,對方擦乾淨了臉,已能看出熟悉的模樣,他的變化不大,長高了些,更瘦了。略高大的青年一怔,原先責怪許雲飛亂說話,此時聽到對方叫出名字,便驚異地問道:「你真是許雲峰?怎麼變化這麼大?」
的確,一年多時間,許雲峰變化極大,經歷了數次追殺,重重磨難,又殺過數千人,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在劍谷時,許雲峰給人的印象便是青澀,靦腆,孤僻,後來功力大進,成了高手,變得鋒芒畢露,精芒四射,如一柄出鞘寶劍。如今,他變得剛毅,沉穩,卻更加普通,平凡,如寶劍歸鞘,收斂精氣神,返璞歸真。此外,許雲峰的樣子變了許多,長高了一個頭,不再是以前那個矮小的小孩子,看起來像十六七歲的少年。在來刺殺二皇子時,他還化了妝,看起來有二十出頭,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破綻。
「你是雲東?」再看略高大的青年,許雲峰很快便認出他。
「沒錯,是我。」許雲東頗為感慨地說道。
許雲飛比許雲峰大兩歲,許雲東比他大四歲,兩人在野外逃亡、躲避、廝殺了一年多,也長大了,成熟了許多,眉宇間還有一絲滄桑的哀愁,而且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一時間,許雲峰竟然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兩個野人,差點拔劍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