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劇變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中原三劍還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但見其餘三者轉眼相繼死去,不由對視一眼,不再多留,趁眾人失神,刺傷了三位老者,跳出戰圈,撒腿便跑。
許雲峰一直注視著三人,發現他們的異常,喊了聲:「小心。」
眾人一驚,轉首看去,中原三劍已經得手,正轉身離去。許雲峰怎能讓他們回去報信,施展開鶴翔九天輕功,沖天而起,朝三人飛去。
這幾次下山趕路,皆是全力施展輕功,他的輕功提升自然更快,如一股狂風掃過,人影消失不見。轉眼間,許雲峰已到三人前面,瞬間拔劍,連刺三下,如毒蛇吐信一般,迅捷無比。
「嗤嗤嗤……」三響輕響,中原三劍正全力施展輕功,全沒料到竟有人瞬間趕上,待看到明亮的劍尖刺來,一閃即逝。他們想躲卻躲不開,毫無防備,彷如自己衝上劍尖,眉心一痛,再往前衝了十餘丈才相繼停下。
三人的劍法很快,但此人的劍法更快一倍以上,三人想要轉頭看看,究竟是誰殺了他們,卻不能如意。三人扭動脖子,眼珠暴突出來,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襲來,將他們徹底吞噬。
「砰砰……」悶響,三人相繼倒下,死不瞑目,血絲緩緩從眉心的洞孔之中流出來……
看到三人死去,眾人鬆了口氣,如搬開了壓在心上的巨石,開始七手八腳的救治傷者。
許雲峰回頭看了一眼,連殺六人,引動了他壓抑許久的殺氣,此時在體內沸騰,咆哮,殺氣逼人,無人敢靠近。他需要靜心,收斂殺意,於是轉身朝小湖走去……在正午猛烈的陽光映照下,他那孤單而瘦小的身影卻深深地印在場內所有人的心中,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一般。
許雲峰默默坐在湖中心的小亭裡,依著柱子,眼神望向微微湧動的湖水,思緒萬千……第一次殺的也是二皇子派去劍谷試探的人,那時,他有些激動與害怕,隱隱有一絲興奮。斬殺強敵,為族人除去危害,他用手中的劍,證實自己不是一無用處的廢物。
隨後,下山斬殺九鬼,讓自己在血影門立足,得到門主的重視,許下送入仙門的承諾。而今斬殺六人,驗證自己的實力,贏得他人的尊重與敬畏……他忽然發覺自己走上了一條殘酷的道路,要麼踩著強敵的頭顱往上走,要麼遞上頭顱,任人採摘。
要生存下去,只能勇往直前,埋葬阻擋在前路的任何敵人,雖百死而猶未悔,歷千劫而志不消!
殺一人,而活千萬人,何不為?殺千萬人,而活一人,何為?
為惡者寡,無辜者眾,那些死去的多是那些毫不知情的人……唯有懲奸除惡,方能替天行道……唯有替天行道,方能問心無愧!
許雲峰想起了血影門的宗旨,心隨之沉穩,意隨之堅定。
一陣微風吹來,楊柳飄飄,芳草萋萋,花香紛紛。已是深秋時節,封平城泛起絲絲寒意,輕風一陣冷過一陣。許雲峰敞開胸懷,遊目四望,與雪山常年不化的積雪相比,封平城的景致多了五顏六色和勃勃生機。
「許少俠……」柳風急匆匆地走來,到了許雲峰跟前,停下,恭敬地行禮,說道:「家父已經備下酒菜,想請許少俠小酌幾杯,都是上好的桂花釀,還請少俠賞臉。」
「好,請。」許雲峰點點頭,隨著柳風而去。
筵席擺在柳莊主居住的「流雲居」,柳莊主與柳二爺,大公子柳旭,柳玉嬌四人在門前恭候。看見許雲峰走來,還隔著幾丈遠,柳莊主快步上前,抱拳行禮,說道:「許少俠,快裡邊請。」
其他三人跟著拘謹地行禮問好,許雲峰一一還禮,擠出一絲笑意,說道:「無須客氣,請。」
此時,柳莊主等人的反應與數日前初次見面時大為不同,柳莊主滿臉笑容,熱情異常,一定要許雲峰坐上席。許雲峰稱自己初入江湖,輩分低微,堅持不坐,上席便空著。
柳莊主坐在許雲峰下首,柳二爺次之,而後是柳旭,柳風,五人依次落座,還是以許雲峰為主。
剛坐好,酒菜便上來了,柳玉嬌變得乖巧了,忙著端菜倒酒,伺候眾人吃喝,毫無怨言。一雙迷濛的大眼,時不時落在許雲峰身上,露出莫名的神色,後者裝作未見。
「許少俠,老夫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來,老夫敬你一杯,望你大人大量,莫要計較。」柳莊主面色通紅,站起身,端起酒杯說道。
許雲峰隨之起身,說道:「豈敢,豈敢。」
兩人碰杯,一口喝下。
「好,許少俠真是好酒量,我也敬少俠一杯。」柳二爺見狀,急忙說道,臉色微紅。初次相見時,柳二爺給了許雲峰臉色看,此時不敢多言,只是陪著喝酒。
「還是坐下喝酒,坐下喝,方便。」許雲峰再喝了一杯,說道。柳玉嬌立在他身後,又幫他倒滿酒,嬌笑著道:「多吃菜呀,涼了可不好吃了。」
「對,對,許少俠,嘗嘗這桂花燜鴨,味道如何?」柳莊主聞言,坐下身子,夾了一塊燜鴨放進他的碗裡。
許雲峰說是十三歲,與柳風三人算是同輩,但卻與柳莊主等人把酒言歡,其他三人難以插話,只能笑著默默陪酒。
「隨意,隨意就好。」許雲峰連忙擺手,說道,他從小到大沒受過如此熱情的款待,吃喝也不講客套虛禮,柳莊主等人一客氣,頓時讓他難受無比。他只能埋頭吃喝,不管他人的客套,填飽肚子再說……
若是知道許雲峰在飯桌上的難受,許雲清想必會更難受。此時,她飢寒交迫,傷痕纍纍,狼狽不堪,還被數十位高手追殺,前路渺茫,生死難料……
當初,許雲清逃出劍谷後,沿著礦洞裡的地洞,一路向北逃去,逃入原始森林中,躲躲藏藏,一日換一個地方。那北面的原始森林裡野獸橫行,危險無比,她不敢深入,只能潛伏在邊緣地帶,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夜夜擔驚受怕……
山中不知日月,過了幾個月,或一年,許雲清忍受不住了,開始往回走。她幻想著最後奇跡出現,有人從天而降,將那些官兵全部殺了,救下劍谷諸人……她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劍谷並未滅亡,族人好好地活著,她想要回去,回去找爹娘,回去找師傅,老族長,回去看看姐姐……
許雲清打定主意後開始往回走,白天藏在山洞裡睡覺,晚上趕路。走了一個多月,終於回到了劍谷,可是,裡面毫無人煙,寂靜無聲,只有一片廢墟……滿心的希望化為泡影,她無聲地哭泣,渾身顫抖,只想就此死去。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家的山洞,腳步沉重,如綁了石塊,搖搖欲墜。
快到自家院子前時,許雲清突然驚覺過來,轉頭看去,幾名士兵快步朝她奔來。她一咬牙,起了拚命之心,抓起劍,朝他們撲去……這些該死的官兵竟然沒走,還埋伏在這。滿心的憤恨化作無窮的力量,殺,殺,殺,她怒吼一聲,劍法凌亂,全無章法。
「噗噗……」她刺中了兩人,第三名士兵嚇得後退一步,轉身便走,大喊一聲:「快來人,這裡還有個。」
頓時,躲藏在其他山洞裡的人鑽出來,有一名貼身護衛,十幾名護衛,還有數十名士兵。許雲清心中一跳,顧不得再殺那名士兵,轉身便跑……她的心死灰復燃,是呀,大仇未報,還有這麼多仇人仍在逍遙,怎麼能夠求死呢?
許雲清萌生不屈的鬥志,施展輕功,朝東面跑去,只要鑽進礦洞,就可以逃走了。她不敢停留,追來的人武功高強,輕功也厲害,她一個也打不過,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條。
「哈哈,還是個漂亮的女娃子呢!」那名貼身護衛獰笑著,大手一揮,眾護衛跟著他追去,其他士兵則留下來,他們的功夫差,追不上。
「呼呼……」耳邊傳來他們的破空聲,許雲清不再遲疑,鑽入原先她走的那條礦洞……這條礦洞她走過兩次,路途熟悉,跑得飛快。
一看到四通八達的礦洞,貼身護衛皺起眉頭,說道:「分頭追,一人走一條,誰發現了她,纏住她,馬上發信號。」
「是。」十幾人鑽進礦洞裡,裡面漆黑一片,只能小心摸索前進。貼身護衛並未進洞,而是繞著整片礦區查看出口,只要找到了最後的出口,一樣可以抓到人……
一路上,廝殺數十次,許雲清歷經九死一生,逃入原始森林,再也顧不得生猛的狼群,猛虎,野獸……她只知道逃,不能被追上,不能被殺。
跋山涉水,翻山越嶺,許雲清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只認準一個方向,沒有追兵的地方,才是安全的。無路可逃時,她捨死一搏,殺出一條血路……餓了,她便吃野果,喝獸血,生吃獸肉。
衣服破了,冷了,她便身裹狼皮,腰纏狐皮。一向冷冰冰的許雲清,此時讓熟識的看見,定然會大吃一驚,她變化太大了,不止多了一股殺氣,身上還多了一絲野性。
短短幾個月時間,她的武功進境神速,有一日千里之勢,只要不與那名貼身護衛對上,其他護衛,她都能游鬥不敗,或拼著受傷,勝而殺之。
但是,她仍然沒有逃脫,在她能遙望到高聳的雪山時,她被圍困在一個小山坡上,四面皆是敵人,命運似乎被注定了,無論怎麼逃,都逃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