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5
看樣子,高長河對葉鈞的瞭解已經有了極大的通透,這位隱於幕後佈局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坐在一間格局典雅的客廳中,滿臉微笑凝視著不遠處皺眉苦思的警局局長,李懷昌。
對於葉鈞的突然造訪,李懷昌起初很疑惑,這陣子一直對北雍機場附近那場火拚心煩意亂。伴隨著北雍寶藏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省公安廳自然對那起火拚事件產生高度的關注,就連省委都擺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作派,目的無一例外,就是想借此探知北雍寶藏的真實性。
可即便李懷昌清楚省裡這群『頂頭上司』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這節骨眼上,自然不能擺出副推掩的姿態,只能坦言事情的進展依舊毫無頭緒。對此,省委倒是沒有直接表態,不過公安廳卻對李懷昌的『率性而為』予以批評,並隱晦點出,倘若這件事無法做出妥善的解決,那麼下屆換選,將重新考慮內定中的人選。
基於這種原因,雪上加霜的李懷昌只能求神拜佛,祈禱神靈能看在他一片心誠的情面上,予以一次靈驗的機會。
可面對葉鈞毫無顧忌的坦白從寬,敘說著這起火拚的肇事者正是他跟胡有財後,李懷昌不僅沒有開心,反而陷入到更深程度的矛盾之中。
說實話,他寧可得罪省公安廳,甚至省委,也不願意將董家、胡家兩尊封疆大吏徹底得罪。這是非黑白儘管不足為外人所道也,但李懷昌卻深知,一旦招惹這兩尊封疆大吏的怒火,引來的絕不止九級地震那般簡單。真鬧到那步田地,李懷昌只是滿嘴苦澀的想著,怕就算京裡有人,也要在這場算不上權力鬥爭的漩渦中,淪為被犧牲掉的棋子。
「小鈞,阿財,這麼說,事情真是你們幹的?」
李懷昌飽含希冀的問了句,很明顯是希望葉鈞與胡有財是在哄騙他,可瞧著這兩個年輕人沉著冷靜的坦然應允,李懷昌整顆心可謂驟降谷底。半晌,似是感慨世態炎涼,又或者在感慨世事無常,李懷昌苦歎一聲:「算了,既然如此,我會另想辦法,當務之急是替你們遮擋過去。好了,我很累,需要休息一下。」
言下之意,送客的韻味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不過葉鈞與胡有財並未起身離去,這倒不是不識趣,也不是真傻,而是另有所圖。
對於眼前兩尊大佛,李懷昌也不敢動怒,心裡琢磨著難道葉鈞跟胡有財還有其他事相求?嘴上不說,但心裡多少有些惱火,畢竟很可能連累他在仕途上劃上休止符的兩個人,就這麼直愣愣坐在他眼皮底下,儘管深知招惹不起這種層面的敵人,但心中多少有著人性本能的排斥與怨恨。
「李局長,對您造成的麻煩,我跟財哥都心中通透。當然,為了盡可能彌補我們不計後果的魯莽過失,我們自然願意替李局長分憂解難。」
葉鈞的話讓李懷昌有些意外,當下緩了緩心中積攢下的不悅,笑道:「小鈞,阿財,你們真有辦法妥善解決這事?」
「沒錯。」
葉鈞斬釘截鐵的話,令李懷昌升起一股厚重的好奇,畢竟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最關鍵的,便是北雍寶藏的事情早已驚動京城,連帶著那起火拚也被好事者挖出來並加以報道。儘管省裡不少人都清楚李懷昌在這起風波中要多無辜,有多無辜,但總歸要拿出一個交代,做給京城裡的人看。
有句話叫死道友不死貧道,正是此理,這就是政治權衡利弊的殘酷性。
瞧著李懷昌露出傾聽之色,葉鈞不慍不火道:「李局長,如果用一個惡名昭彰的人頂這黑鍋,你不僅能轉危為安,甚至還能立下大功。」
「誰?」
「吳達央。」
「什麼?」
聽著葉鈞那平淡如水的回答,李懷昌險些跳了起來,此刻站直身,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盯著眼前這不慍不火的青年。
吳達央是什麼人?
那可是江陵不可一世的惡霸,奸.淫擄掠、欺男霸女可謂無惡不作,以吳家三兄妹為首的犯罪集團,早已在江陵市根深蒂固。往屆局長尚且不敢去撼動這尊大佛,李懷昌自問何德何能,自然也不敢輕易得罪這說不上三句話就可能喊打喊殺的滾刀肉。
「小鈞,你瘋了?吳達央他可是…」
瞧著葉鈞不似說笑的神色,李懷昌也趕緊放下滿肚子的不滿,想要勸解葉鈞千萬別魯莽行事。
但話沒說完,就被葉鈞伸手攔住,只見這大放厥詞的青年先是高深莫測站起身,然後玩味道:「李局長,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很清楚這吳達央的底細?」
「唉,一言難盡。」
李懷昌滿臉苦澀,稍稍冷靜下來,便頹廢的坐在沙發上,先是捂著頭,這才苦笑道:「我這局長當得真夠窩囊,當年上任後雄心滿志,想要徹底整頓看似風平浪靜的江陵市,因為誰都清楚,這風平浪靜只是表象,暗地裡,黃賭毒可一樣不缺,黑社會勢力,更是無孔不入。」
說著,李懷昌忽然瞥向滿臉尷尬的胡有財,然後才將目光移往他處:「可是,真坐上這位置,才知道這背後有著太多令人忌諱的貓膩,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盡可能迎合旁人的心意。都說政治複雜,年輕時還真以為憑著良心辦事,再守著潔身自好的底線,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將這複雜的政治化繁為簡。可真應了這實事需要,才發現這手不管怎麼伸,都有種上氣不接下氣的矛盾,到頭來,累過、哭過、遺憾過,當年那份雄心滿志,也漸漸隨波逐流,成為一種該掩埋的祭奠物。」
「李局長,您是好人。」葉鈞平靜道。
「算不上好人,但起碼沒想過要做人人喊打的惡人。不懂政治的老百姓總以為咱們是官官相護的政府蛀蟲,被罵過,被敵視過,被恨過,卻唯獨沒被感激過。可惜身處這個位置,也就注定一切的所作所為都身不由己,不過良心上卻始終堅守著當年那份本心,只是做法上,盡可能從政客的角度權衡利弊得失,這才能身處政治漩渦中進退有序。」
李懷昌長歎一聲,苦澀道:「與其說這種做法是在保護手中這算不上沉甸甸的金飯碗,倒不如說是在保全自身與家人的安危。倘若真有一天退下去,相信這些年得罪的人,肯定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我的家人。」
「李局長,那您願不願意為家人,以及自己的性命,賭上一把?」
儘管葉鈞滿臉平靜,但李懷昌這番發自肺腑的感言,多少給他帶來一陣難言的觸動。確實,身處政治權利鬥爭的漩渦之中,往往有著太多事情,無法盡著本心去慷慨陳詞,因為每一言每一語,若太過率性而為,都足以招來『以身殉職』的殺身之禍!
「讓我考慮一會,你們先回去,我會盡快理清頭緒,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李懷昌臉上的猶豫沒能逃過葉鈞的肉眼捕捉,看樣子這位江陵市的警局局長,並不敢以身涉險,無端招惹以吳達央為首的犯罪團伙。可倘若無法爭取到李懷昌的立場,勢必在佈局上會出現難以掩飾的瑕疵,眼看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葉鈞與胡有財互視一眼,這才平靜道:「李局長,只要您願意扳倒以吳家為首的犯罪團伙,相信董家,以及胡家,日後也會對你感恩於心。」
「此話當真?」
李懷昌終於動容,董家、胡家,只要取得任何一方的支持,相信就算成不了龍,也不會淪落到成蛇的境地。玩政治,智謀、城府固然重要,但遠遠不及關係、人脈,所謂的官官相護、黨羽之爭,之所以能延續幾千年,也並非毫無道理可言。
葉鈞與胡有財互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然後異口同聲道:「千真萬確。」
李懷昌瞇著眼,臉上泛起一層不成功便成仁的覺悟,僅過了一小會,就理清這風險背後驚人的財富,頓時沉聲道:「好,我這就著手安排,今天江陵市的警察局,就暫時交由你們指揮,我只負責做一個發號施令的傳訊官。」
葉鈞很滿意李懷昌的答覆,當下微笑道:「多謝李局長,相信您這份玲瓏剔透的心思,他日定能在仕途上揚帆,再次領略到無限的美好風光。」
當下,客廳中的三個男人,均是展演大笑。
可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天龍賭場的吳達明顯然還沉浸在咬牙切齒的情緒之中,瞧著監控屏幕上一群二世祖正瘋狂的搜刮他積攢下的財富,這讓吳達明數次想端起板凳狠狠劈碎眼前的所有屏幕。
而賭場某位資歷最老的荷官,此刻正捏著冷汗站在吳達明身後,起初,還唯唯諾諾,不知該不該吱聲,最後,才壯著膽道:「老闆,這群客人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出老千,這手段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瞧得仔細。下邊人也不知該不該進行處理,畢竟這一味裝瞎子,咱們的流動資金可承受不起。」
「操!這群人也能算是客人?」
吳達明怒視著這一瞬間噤若寒蟬的荷官,咆哮道:「裝!就算真將眼睛戳瞎了,也給老子裝!沒看見他們這群人正賭得興高采烈?我不管你們是裝瞎扮聾,只要記住秉承著客人就是上帝的宗旨,好好侍候著就成!」
「是,老闆。」
這荷官撂下一句話,就屁滾尿流逃出監控室,而吳達明卻轉過身,沉著臉死死盯著監控屏幕上興高采烈玩得正歡的陳勝斌等人,半晌,咆哮道:「一群王八羔子!這筆賬,一定會讓你們連本帶利全部還上!」
「哈哈,陳少,咱們今天怕是贏了有上千萬了吧?」
一個體格彪悍的二世祖笑瞇瞇搭著陳勝斌的肩膀,激動道:「我這輩子都沒賭過這麼大的籌碼,整整幾十萬,臉不紅心不跳,就敢直接朝上壓。事後聯想到就算輸了,也不心疼,卻沒想到怎麼賭,還真就怎麼贏!」
「上千萬就樂成這樣?咱們的尚書大人已經放出話,今天誰贏的籌碼最多,就請他去南唐千江水見一見雲煙小姐。」
「當真?」
這二世祖頓時瞪大雙眼,驚喜道:「拼了!剛剛贏了六十多萬籌碼,我要一口氣全壓上!反正這本錢也才幾百塊,輸完也不心疼,就當花錢玩心跳!大不了過兩天再贏回來!」
這話一出口,差點讓發牌的荷官一屁股癱倒在地,本來就雙手顫抖著握緊事先出千弄出的一手好牌,但現在驚聞這二世祖竟盤算著玩孤注一擲的把戲,再也無法掩飾那噗噗噗直跳的心臟,艱難道:「這位老闆,咱們賭場每局的賭額,是有限定的…」
「限定?怎麼剛才沒說這規矩?」
一聽荷官這話,這二世祖雙眼一亮,頓時擺出副死魚眼,冷聲道:「你有種就將那話重複一遍,放心,我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