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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天王揮兵曾頭市(三) 文 / 謠言惑眾

    史文恭得了那夜照玉獅子馬的當日,便差一個心腹之人帶著一封信箋,速速送到汴梁去,在其中備細說了如何劫了那梁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寶馬,此外,也將曾頭市招兵買馬的情況大致匯報了個一清二楚,詢問下一步怎地一個規劃。

    宋江接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聖上賜飲毒酒之後的事兒了,沒錯,史文恭這信不是被別人的,正是寄送宋江的,既然都說破了,不妨將話頭再往前扯扯,當初宋江其實並不認識史文恭這人,大家都是在江湖上略有耳聞罷了,但眾位別忘了一個人,就是始終都想極力促成宋江招安的黃信,當初,他和史文恭是同年武考,黃信見識過史文恭的本事,怎奈何那一年武考中,黃州縣尉的公子也有參與,曉得底細的人都讓個一招半式,可唯獨那史文恭實打實地來,非但不放水,還將那個公子哥打的不輕,因此,被當年主審暗地排擠,未上榜單,事後黃信可惜這人一身的本事,邀出來吃了幾頓酒,混的斯熟,於席間史文恭談起軍略等事,頗有獨到見解,那種氣吞萬里如虎的好壯之氣不是尋常人能假裝出來的,即便是在這沒落之境下,他對金戈鐵馬的熱愛,依舊一分不減。

    可惜了這樣一個人才,黃信那時就是抱著這種惋惜,才將史文恭介紹到曾頭市去,臨時當個教頭,畢竟再厲害的人,也要為生活所迫,而榜上有名的黃信很快就被調往青州做兵馬督監,兩人因此分別,卻常有書信往來,後來黃信落草,這著實讓史文恭很是震驚,他雖然吃了一些個貪官污吏的虧,但是那一腔愛國熱血卻從沒有停止沸騰過,縱然不得志,也常常發願,若是有朝一次手握兵權,必然要保家衛國,光榮耀祖,故而他接受不了自己患難時交的好友就這麼落草,那時的黃信一來是為保命,二來也著實有歸順之意,但被史文恭一封封不厭其煩地飛書苦勸,這才漸漸地靠攏在同樣有招安之意的宋江身邊。

    史文恭勸解得黃信回心轉意,他並不感到滿足,而是進一步與黃信傳授秘技,教他如何策反,由此,黃信在史文恭背後授計下,說破了宋江與晁蓋之間的間隙,更是觸動了宋江內心的野心,原本有一場火並梁山奪權的逆謀,因為攻打祝家莊一事而被擱淺,後來更是因為史進的到來而被攪局,黃信將此事寫急信,告訴了史文恭,但他卻並沒有就此作罷,反而隱隱覺得自己得勢的機會來了,授意於黃信如何如何,因此,就有了後來暗殺史進、伏擊祝彪、宋江麾下眾將逼宮晁蓋之事,只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史文恭並沒有洩氣,畢竟這樣的奇才,老天終究是要成全一次。

    宋江佔住鄆城縣後,雖然招兵買馬逐漸壯大,但是就宋江這樣的一個人帶著手下一幫子愣頭青,豈是能有那種壯士斷腕的志氣,這背後還是史文恭指點黃信,從中作梗,讓宋江徹底與晁蓋決裂,就此雄赳赳氣昂昂地歸順了朝廷,這是史文恭的第一步棋,他想要藉著宋江這個人一步步踏進仕途,可是,他料到而來第一步,卻沒有料到第二步,就宋江歸順朝廷後,還沒榮宗耀祖地過幾天,江湖上就傳來了晁蓋重金取他人頭的消息,視他為眼中釘的童貫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借口,巧妙地解了宋江的兵權,成了一個徒有虛名並無實權之人。

    史文恭一生坎坷慣了,並沒有捶胸頓足,而是思路一轉,他覺得雖然宋江眼下委屈,但是在綠林軍兇猛的攻勢下,終有一天會被啟用來禦敵,而宋江手下沒有幾個能夠與綠林抗衡的大將,這一點宋江也有自知之明,到時候他奉旨帶兵,唯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上奏聖上,不單單是啟用,而是要重用他史文恭,因為他相信,只有他史文恭才是大宋朝廷真正的利劍。

    而此後不過幾日光景,果然聽聞朝廷啟用綠林出身的樊瑞等人帶兵十萬火速救急鄭州城,「混世魔王」樊瑞這樣的人都可以當大將去救國,史文恭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在曾頭市招兵買馬,愈發用心地帶著曾家五虎操練屬於自己的曾家軍,而在另一方面,他也通過那個言聽計從的黃信與宋江道破了身份,表示一番相見恨晚之意,他知道此時的宋江需要的就是一支忠於他的兵馬,而史文恭手裡正有這樣的籌碼,史文恭知道自己今後將在朝廷是中流砥柱的位置,但越是如此,當下他就越得對宋江表現的畢恭畢敬,將精明和豪氣都藏匿起來,也做一回司馬懿。

    且不說史文恭拿自己比作司馬懿合不合適,但宋江決然不是曹孟德,就在他盤算著上位指日可待的時候,那邊的宋江已經中了童貫的算計,喝下了聖上所賜的毒酒,宋江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他開始後悔了,但若是給他可後悔藥吃,他也依舊不會選擇與綠林軍同心,不單單是因為他一生摯愛的閻婆惜,更是因為打骨子裡,他宋江就不是一個肯於寄人籬下的人,但這一切,宋江打死都不會透露出一絲半點,他知道自己的毒雖然慢性,卻無藥可解,何況聖上要他死,他又如何能救活自己,他明白自己這顆樹若倒了,猢猻們散不散都是個時間問題了,所以宋江安安靜靜地坐在家裡,一切照舊,他不是在等死,而是要撐住人心,他不知道最後還有幾日可活,但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在這最後的時光裡,再與史進斗一次,哪怕是讓他心裡難過,皺皺眉頭,他宋江亦可含笑而去。

    而老天正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史文恭風風火火地準備著自己大展宏圖之計,以為宋江這個傀儡在他扮豬吃老虎的把戲裡玩的穩操勝券,卻不知道,冥冥中還是被宋江徹頭徹尾地利用了一把,當宋江拿到史文恭送來的書信時,腦海裡靈光一閃,便揚天大笑起來。

    宋江一面回信叫史文恭多打造幾部囚車以備後用,一面宋江又悄悄招來了被分配做牢獄使的戴宗,宋江從懷裡取出不少金銀來,還有一首詩詞,在自己的房間裡密談了半日,戴宗到了曾頭市後,在銀子的催化作用下,宋江的詩詞廣為流傳,但世人只當是曾家所為,並不知道是宋江的暗箱操作。

    不過一ri,市上小兒們就人口相傳地唱:搖動鐵鈴,神鬼盡皆驚,鐵車並鐵鎖,上下有尖釘,掃蕩梁山綠林軍,剿除晁蓋殺史進,生擒玉麒麟,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盡聞名。

    宋江挑起了禍端,無異於想捅下一個馬蜂窩,他知道史進的軟肋,他也明白如何借刀殺人。

    且說晁蓋得了探馬回報之後,忿怒難以自抑,第二日便點了五千人馬,啟請六個頭領相助下山,其餘都和盧俊義留守山寨,當日,晁蓋便帶了秦明、呂方、郭盛、石勇、石秀、楊雄,帥領三軍人馬下山,盧俊義和眾頭領就山下金沙灘餞行,飲酒之間,忽然江邊刮起一陣狂風,別的都好,偏偏把晁蓋新制的認軍旗半腰吹折,眾人見了,盡皆失色。

    盧俊義吃了一驚,趕緊諫道:「哥哥才出軍,風吹折認旗,於軍不利,不若再緩幾日,再去和那廝理會。」

    晁蓋微微一笑,拍了拍盧俊義的肩頭說道:「賢弟莫要擔心,天地風雲,何足為怪,趁此冬盡春暖之時不去,若是等到那廝們養成氣候時再進兵,可就遲了,你且休要再勸住我,不論如何,我都要去走一遭。」

    盧俊義說不過他,幾番勸解也無用,只得多多囑咐晁蓋此行小心,切莫強行,晁蓋滿口一一應了,喝罷踐行酒,便引兵渡水去了。

    盧俊義回到山寨,卻不知怎地,心裡總有些上下忐忑,穩坐不住,也不知是晁蓋於路上會出事,還是自己留下守山寨會出事,總之,這種坐立不安的感覺總是陰魂不散地糾纏著他,盧俊義一面叫人小心提防,仔細把守,一面叫機靈的小嘍囉們下山去探聽晁蓋進兵的消息。

    且說晁蓋同那六個頭領帶著五千人馬,不需一日光景便來到曾頭市的地界上,在相距十里開外的對面下了寨柵,次日,晁蓋先引眾頭領上馬去看曾頭市,就在眾多好漢立馬正看之間,只見柳林中飛出一彪人馬來,約有七八百人,當先一個好漢,便是曾家第四子曾魁,那廝一邊打馬一面高聲喝道:「你等梁山泊反國草寇,我正要來拿你解官請賞,原來天賜其便,還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

    晁蓋聽得大怒,只見一道灰影從身邊嗖地一下衝出去,放眼一看,早有一將出馬去戰曾魁,那不是別人,正是霹靂火秦明,兩人在當中交馬相遇,鬥了二十多個回合,曾魁曉得自己鬥不過秦明,掣槍回馬便往柳林中走,秦明對此地不熟,出於謹慎起便勒馬不趕,晁蓋引轉軍馬回寨,商議打曾頭市之策,秦明道:「那曾魁並無什麼了得之處,明日咱們直去那曾頭市市口搦戰,也不怕他,順便也可以看看他們兵馬虛實如何,到時候再作商議。」

    晁蓋應了,當夜休整,小心提防夜襲等等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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