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地官員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梁山水泊上的時候,趙亦卻無意中在梁中書派來的人口裡得知了另一個令他興奮的消息,那就是前任府尹也一直所忽視的一個破案缺口……據那些活下來官差說。楊志和那梁山水寇是一夥的。楊志帶了大半官兵押了一般生辰綱往龍山方向去了。
二龍山。原來是靈蛇教的地盤。後來被一夥人馬趁火打劫奪了。而之後。又被楊志魯智深兩人攻下。原來前任府尹不敢深入二龍山。那是因為二龍山所處的地界都是靈蛇教的所在。而靈蛇教與青州的官兵之間更是冤仇重重。但凡相見。必然會遭到靈蛇教的圍殺。當年冒然踏入其中的官兵都被殘忍的圍剿碎屍。沒有一個活著回來。而原來的府尹就是是每每想到這點。就不敢再踏前一步。
但是。趙亦現在卻不這般想。因為就在生辰綱被劫左右這幾天。在青州地界上已經發生了很多事。在那些曾經參與過押送任務。並有幸活下來的官兵說。他們沿途殺了極多江湖歹人。更是在傘蓋山往二龍山的途中殺了大批的江湖教派人士。那夥人馬來頭不小。不論是殺敵的陣法還是單兵的功夫。都不是普通的市井之徒可以比擬。原來官府沒有一個趕去現場去探看。但是趙亦有了王莽這些將兵的支持。派人前去走過一遭。雖然那些屍體掩埋的掩埋。腐爛的腐爛。但是。從現場那斑駁的跡象來看。卻可以鑒定得出那些死屍都是靈蛇教的人。
而就在趙亦確認了這樣一個對官府有利的信息之後。也就在那時。他在心裡埋下了另一個結案的突破口。如果那些活下來的官兵沒有撒謊。那麼生辰綱有一半在梁山。還有一半運上了二龍山。梁山水泊離青州不近。快馬奔馳也要大半天的光景。而二龍山卻是在青州地界裡。兩個時辰不到便可乘快馬在山城之間殺個來回。而相比之下。青州的地形官兵更加熟悉。而梁山水泊水路複雜。行走其中極易迷路。此外。在青州都是旱路。兩軍交戰也不過是步軍與馬軍的廝殺。這是官兵的長項。但是。要想殺上梁山。卻必須乘船。還上不得梁山的岸。在水裡就被梁山眾人殺了。
趙亦不但只是在心裡想到這些。他更想到了指揮戰事的大將。據刺探來報。在梁山上不但有個德高望重的晁蓋。還有一個詭計多端的書生。一個呼風喚雨的道士。以一當百的阮氏三雄。但是。這還不是重點。最讓趙亦擔憂的是這山上還有一個作亂造反的史進。一個十八萬禁軍教頭。但是。在二龍山下。不但嘍囉遠遠不及梁山。而且二龍山上也就是一個霸道的和尚和楊志這兩個人。趙亦思前想後。怎麼覺得都覺得二龍山要比梁山好對付的不止一倍。同樣的功勞之下。為何捨近求遠呢。
就此。趙亦找到了青州太守。將自己心裡三思之後的法子都一一說與太守知道。太守聽他娓娓道來。心裡越聽越覺得這法子不錯。最後不禁撫鬚笑道:「趙亦。就這辦。」
趙亦有了太守的應同。當下便與王莽等眾將軍聚在一起。閉起門來探討了半日。經過對二龍山險峻地形的分析。終於有了一套攻打山寨的法子。
【鄆州·鄆城縣】
自打梁山將首波官兵殺了個片甲不留的大敗之後。鄆州太守便差人繼一紙公文行下所屬鄆城縣。教時時警惕。守禦本境。防備梁山泊賊人偷襲。
宋江這日在衙門裡見了下面下派的公文。心內暗暗吃驚。尋思道:「晁蓋眾人卻不想做下這般大事。劫了生辰綱就算了。還殺光了捕盜官兵。傷了何濤觀察不說。後頭卻是愈演愈烈。在梁山上圍殺了官軍人馬。又把黃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滅九族的勾當。雖是事非得已。但是於法度上卻饒不得。看來今後他們眾人只能落草過活了。如何還能重見天日。」宋江一個人想著心中苦悶。分付貼書後司張文遠將此文書立成文案。行下各鄉各保。
宋江卻信步走出縣來。走不過二三十步。正打算往斜對面的茶樓裡吃上杯悶茶。可是。迎面卻與一個漢子擦肩而過。只是。在擦肩的瞬間。兩人都不由地望了對方一眼。就是這一眼。讓宋江心裡驀然激起千層浪。宋江轉回頭來再去看時。只見那是一個白淨的青年。頭帶白范陽氈笠兒。身穿一領黑綠羅袍。承托的露出的脖頸和臉頰愈發雪白。下面是一雙腿護膝八搭麻鞋。腰裡跨著一口腰刀。背著一個大包。步伐不快。卻腳下生風。此刻那漢子也不禁回頭多看了宋江一眼。
宋江在茶館裡落了座。還不等茶博士過來招呼。可是方纔那人硬朗英俊的側臉卻深深落在宋江的心裡。怎麼都有些眼熟。宋江在細細想來。卻又想不出……只是覺得這個後生走得蹊蹺。一種莫名的意念讓他倏然離座。慌忙起身趕出茶房來。在後面快步朝那後生趕去。
宋江才在背後約摸跟了十來步。就被那後生所察覺。倏然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宋江。眼眸鎖緊了三分。可是。卻又有些猶豫地掉過了頭去。腳下快了一步。繼續往前走。
宋江見了這人。略有面熟。「究竟是在哪裡曾見來……」宋江越努力地去回憶。腦海裡就越是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後生走出不遠。腳下漸漸緩了下來。回頭又看了一眼宋江。也覺得略略有些眼熟。當下便立住了腳。定眼看著宋江。有些猶豫又不敢來問。
宋江尋思道:「這個人好作怪。卻怎地只是看我。」宋江心裡尋思不定。也不敢去問他。只是拿眼也看著那人。
兩人對視了一瞬息。只見那後生移開了目光。去路邊一個篦頭鋪裡問道:「大哥。前面那個押司是誰。」
篦頭待詔朝著那後生所指的方向一瞧。笑了應道:「這位是宋押司。」
那後生一聽。道:「可是那人稱『及時雨』的宋江。」
篦頭待詔笑著道:「正是。你也是來投奔他的吧。」篦頭待詔看了看這後生腰間的腰刀。說道:「但凡江湖上的人原來都是投奔晁天王。現在晁天王不在了。『及時雨』就實至名歸。接來送往。現在很多走江湖的到了我們這裡。都願意往他那裡走一遭……」
那後生聽得一笑。沒有再聽那囉囉嗦嗦的篦頭待詔說下去。便邁開步子提著朴刀。朝著宋江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到了面前。唱個大喏。說道:「押司認得在下麼。」
宋江尷尬地笑笑。說道:「看著足下……有些面善。」
那漢笑了一笑。說道:「可借一步說話麼。」
宋江便和那後生拐入一條僻靜小巷裡來。那後生瞧著四下無人。便靠近了宋江的耳邊說道:「宋押司。我是九紋龍……」
「史進。」宋江低低呼出了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把抓了史進的手。趕緊摀住了史進的嘴巴。緊張地四下看了看。二話不說。當下就邁開腳步帶著史進往這巷子裡頭走。經過七轉八拐。最後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口。這宅院門面不大。簡約卻不簡單。
史進還沒有來的及細看。宋江便帶了史進一步跨進門來。緊接著便趕緊回身將大門緊閉。光噹一聲迅速將門閂插上。
「這裡是……」史進還沒問出口。宋江就道:「這裡是個說話的地方。」
史進聽得宋江一句話便將這話頭支吾過去。想必是不方便細說的。於是當下也沒有再問。只是默然地跟在宋江的身後往屋裡走。
就在兩人正要走過前面那巴掌大的小院進到屋裡的時候。一個婆子帶著圍裙開門出來。當面瞧見是宋江。趕忙將一雙手在圍裙上擦抹乾淨。陪著笑臉道:「押司回來拉。」老婆子正欲說「婆惜都想你一天了」卻又瞅見宋江背後的人。這話也就馬上頓住收回口去。
宋江看見閻婆直勾勾地拿眼瞅著史進。連忙笑了笑。說道:「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今日偶遇。便邀到這裡來喝杯酒。還勞您張羅一桌像樣的酒席。」
閻婆聽了。連忙將目光從史進的臉上移開。連番笑著道:「包在我身上。先請了屋裡坐。」說著便將宋江兩人都讓進了屋裡來。轉身往樓上去。一面還心道。好俊的後生。
「婆惜。你看看誰來了。日日念叨。還不趕緊下來奉茶。」閻婆喊了一聲。聽得樓上房間裡頭女兒嬌滴滴的應了。當下便又下了樓來。笑著對宋江說道:「有婆惜先伺候著。我往後面去張羅。」
宋江連連應了。那閻婆便往後面去了。兩人目送閻婆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宋江趕緊回過頭來。兩撇淡眉緊鎖地看著史進。一臉的焦急。壓低聲音說道:「賢弟。你好大膽。虧是沒讓官府的人看見。不然後果豈可設想。」
史進笑笑。反倒沒有宋江那般的緊張。他低聲說道:「感承大恩。不懼一死。特地代梁山眾兄弟前來酬謝。」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們近日如何。兄弟。可是你一人前來。」
史進道:「晁天王和我們幾個兄弟一併奪了那梁山水泊。現在大家都在那裡安歇。杜遷、宋萬、朱貴和俺弟兄八個。共是十二個頭領。見今山寨裡聚集得**百人。糧食不計其數。因想兄長救命大恩。無可報答。左右尋思怕手下人做事不利索。給押司惹出什麼麻煩來。所以。左右尋思了一通。便只好親自走一遭了。這裡有晁天王書信一封和黃金一百兩相謝押司。雷朱二都頭的此外另有一份。相煩轉送。」說罷史進打開包裹。取出書來。便遞與宋江。又接著說道:「兄弟此番前來。還有一事要辦。那便是將白勝從牢裡搭救出來。一同帶回山上去。」
宋江趕緊撩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來。而史進也將腰刀解下來立在一旁。從背上將那個包袱拿下裡。打開包兒。取了金銀放在桌上。
宋江取了那封書信和一根金條。將兩者粗粗包了。插在招文袋內。一面放下衣襟。一面說便道:「賢弟。將此金子依舊包了。眼下我也替你們暗中上下打點了一番。白勝倒不至於在牢裡吃苦。只是。若要救出來。只怕不容易。」
史進道:「可是因為這案子風緊。」
宋江沉沉地點點頭。道:「也確實如此。那幾日本來藉著青州衙門內務動盪。找個機會也不是全無救出的機會。可是。偏偏就在這幾日青州有一新官走馬上任。這人雖然只是個府尹。但是。卻是背景硬的很。是蔡太師親自指派過來的。帶另外調了幾員大將來輔佐他。不但如此。那人還的了蔡太師的恩惠。可以借調梁山周邊四州的兵馬。」宋江說道這裡。頓了一下又說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趙亦來了。手段比前任狠多了。是個角兒色。不但在一夜間抽換了衙門的做公之人。還在幾日內集結了一支兵馬。這般動作還不是為了繼續想破生辰綱的案子。你說。那白勝哪裡會放。只怕看守愈發嚴實了。」
史進點點頭。沒有說話。兩撇劍眉微微蹙起。顯出一臉淡淡的憂愁來……
史進在暗中惆悵如何搭救一事。卻萬萬沒有想到。此刻在樓梯的暗處。卻有一雙美眸流光的妙齡少女正巧看到了他這略顯憂鬱的俊臉。那雙正要邁出的金蓮。也不禁輕輕停步。目不轉睛地將所有的注意都不落在了史進的一眸一轉之中。看著看著不禁發了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