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營和牢頭一前一後都離開了監獄的時候,整個牢獄又恢復了一片死沉般的寂靜。
晁蓋的單人房裡,依舊亮著油燈,晁蓋坐在下面,就著花生米,慢慢地品著碗裡的好酒。心裡想著,在這裡雖然苦悶但是好歹有哥哥上下打點,活的依舊舒坦,倒是等一個月後出來了,晁臧兩家的老帳也就算一筆勾銷了,這勾心鬥角的日子也終於到了盡頭,可以好好地安心下來過日子了。晁蓋想著,微微地笑了,心裡高興,這酒就是一個人也依舊是那麼的痛快。
「喂,那廝漢子!」
晁蓋聽到那邊有人叫他,放下酒碗便回過頭去,只見在相鄰的號子裡,黑漆漆地關著十**個大漢,在菜花燈的光照下,晁蓋可以勉強的辨認出個輪廓來,在柵欄的另一邊,一個粗壯的漢子抱著胳膊站在當前,後面簇擁著黑壓壓站著不少面色不善之人。看樣子,這立身於前的這個漢子,是這夥人的頭頭,而方才說話的也正是他。
晁蓋曉得這幫子人不是善類,看了一眼,也沒有理會,回過身來依舊篩滿了酒,端起來便喝,可是酒還沒有送到嘴邊,只聽乓的一聲脆響,晁蓋手中的酒碗就被一枚石子打破了一半,清冽醇香的酒水頃刻間濺了晁蓋滿身,晁蓋低頭看了看胸前的衣襟被酒水打濕了一片,心裡多少有些不爽,咬了咬牙,忍了下來。
那投石子的人,便是為首的秦東。他在鼻端冷哼一聲,輕蔑地道:「我不曉得你在外頭算什麼東西,但是進了這兒來,就得來拜拜這兒的碼頭,懂懂這兒的規矩!」
這樣的潑皮,晁蓋是見的多了,當下哪裡將他放在心上,只是晁蓋有些好奇,像這牢獄這樣的一個受苦之地,還能有碼頭有老大,實在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於是,出於好奇,晁蓋並沒有完全忽略掉他們的挑釁。反而,晁蓋淡淡地笑了笑,拖了一條長凳,往那柵欄的近處走了兩步,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將這長凳往當地一放,便一屁股大刺刺地坐了上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必說。
秦東在這牢裡頭混了多少年了,哪裡有人敢這般藐視他的權威。即便是有些個硬骨頭的傢伙,在他的呵斥唬咋下也不會沖了他的風頭。但是現在晁蓋這樣子,明擺著就是要他好看的。秦東想到這裡,不但面子上下不來,心裡更是火上加火,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將指節捏的嘎巴響。
秦東的小弟劉一毛最是個察言觀色的主,當下發現老大的勢頭不對,立刻,站出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晁蓋破口大罵道:「你這哪裡來的鳥廝,見了我大哥也不下拜,看你那一臉的惡相,就是天生的賤骨頭!好歹落在我們的手裡,定叫你粉身碎骨!」
晁蓋此刻聽了全然不懼,倒是像是看笑話一般,微微笑笑道:「你我不曾相識,恐怕前世也無恩怨,何必如此?」
劉一毛雙手一叉腰,狠狠地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放屁!什麼叫無恩怨,自打你進來就犯了我們的忌諱!」
「哦?有何忌諱,來時不曾聽魏都頭說起。」
「你少拿魏都頭來說事,實話告訴你,在這牢裡頭明處裡是管營最大,可是,暗地裡卻是由我們老大一人操縱。按道理但凡進來的囚犯,不但要交上十兩銀子的保身錢,還要拿最好的東西來孝敬我們大哥!」
晁蓋聽了做恍然大悟之狀,點了點頭,道:「我曉得。」
劉一毛冷冷地看著晁蓋,更加威風了道:「曉得就快些拿出來!」
晁蓋心道,這些頑固不化的惡霸,進了這裡還依舊這般霸道橫行,雖然心裡不快,但是想想自己也不過在這裡呆個一月時間,犯不著與他們結仇,於是,便探手入懷,摸出十兩銀子來,遞到劉一毛的手裡。
秦東垂眼一看果然是十兩銀子,不由地眼眸一亮,而那劉一毛剛要伸手去接,秦東就微微外撇了下肘,暗暗抵住了劉一毛,劉一毛是個聰明的人,立刻會意,當即變了臉色罵道:「媽的!你戲耍老子是不是!」
晁蓋一看劉一毛轉變的態度,笑著道:「這就是十兩銀子,哪裡曾戲耍你,不信拿去掂量掂量。」
劉一毛指著晁蓋變本加厲地罵道:「哪裡容得你來狡辯,十兩銀子是論別人的價,現在,你得交五十兩!」
晁蓋知道這些傢伙的心思,貪得無厭,本來晁蓋怒火中燒正要發作,但是一想到剛進來就犯事,豈不是太不給魏都頭和吳大人面子。於是強壓了壓內心的怒火,從懷裡摸出一包碎銀想必也有五十兩,便伸手遞了過去。
劉一毛見晁蓋當真送過錢來,心裡喜的心花怒放,一雙貪婪的手趕緊上前將銀子一把抓住,這是這時,卻有另一個身影飛快地搶先下手,但是抓住的卻不是那銀子,而是牢牢抓住了晁蓋雙手。
秦東因為身份特殊,在這監獄裡不曾上什麼手鏈腳鏈,因此動作十分乾脆迅速。這一招得手,秦東心裡便是一喜,緊接著抓住晁蓋的手便是一招空穴回風,身子一轉,不但將晁蓋的整條胳膊拖過柵欄來,而且還用肩頭別住了晁蓋的胳膊肘,利用反關節原理,想讓晁蓋吃些受制的苦頭。秦東一咬牙用出了全身的力氣,勢必要一舉廢掉晁蓋的這條臂膀。
而此刻的晁蓋也察覺出了秦東的用意,立刻將力量灌入臂膀,立刻鼓鼓漲漲的肌肉便顯露出來,一條肉胳膊,頓時像是一根粗大的鐵棍壓在了秦東的肩頭,特別是晁蓋的胳膊肘,此刻更是像極了一枚突出的大釘,在秦東自己的用力下,反倒讓一股股的酸痛從肩頭電流般地傳向了全身。秦東曉得這樣下去,傷敵一萬自損八百,遠遠不是個辦法。於是腦子一靈光便變化了步法一轉身要上另一招法子。
可是,這下一招還沒試出來,晁蓋一發力,便將秦東硬生生地扯了過來,一招分筋錯骨,將秦東頓時死死地卡在了柵欄上。
後面秦東的那些個小弟一看,自己的大哥被人給困住了,頓時慌了手腳,想上來幫忙,卻投鼠忌器,唬的一個個都不敢動。
最後,還是劉一毛腦子靈光,一看這勢頭更不對了,將那一包銀子往晁蓋腳下一丟,連忙拱手道:「好漢好漢,莫要動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
晁蓋旨在給他們一點教訓,殺殺他們的威風,胳膊一用勁,一條條肌肉繃緊起來就像一條鐵打的鐐銬,緊緊地將秦東勒在柵欄上,臉色鐵青地有些喘不上起來。
劉一毛一看自己老大被弄得快口吐白沫了,這樣下去,即便不死人也是萬萬不好受得,於是,趕緊和眾人跪了下來道:「好漢,手下留情,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神威,求求您,饒了我們老大吧!」
晁蓋隔著柵欄看不到秦東那直翻白眼的慘象,但是,自己曉得自己的力道,看著眾人跪地的這般求饒,想必也是一幫有義氣的漢子,就為這個,就勾起了晁蓋的惻隱之心,於是鬆了手,一腳將勒了個半死的秦東朝著眾人踹了過去,便拍了拍衣服,拖著條凳坐回桌邊去了。
劉一毛看見大哥救下了,立刻上來和眾人將大哥扶住,還沒來得及問問大哥的傷勢,就莫名其妙地被秦東劈頭蓋臉地打了幾個耳光。劉一毛捂著臉,被秦東狠狠地瞪了一眼,心裡還是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秦東喘著粗氣,低沉著聲音罵了一句「老子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便生著悶氣,將劉一毛推開,指著那邊的晁蓋道:「那廝!你給老子聽著,別以為你厲害,明天才有你好受的!」
晁蓋將秦東的話置若罔聞,只是顧自己舉起罈子來喝酒,不但把個秦東饞的口中流水,更是將他氣得臉色發紫,好在他這邊的號子昏暗,手下們並沒有察覺。
秦東心裡有恨,隔著柵欄狠狠地看了晁蓋的背影一眼,那惡毒的模樣,彷彿自己的眼神可以刺穿他的五臟六肺似的。秦東狠狠地朝著晁蓋的方向吐了一口,便將頭一甩,踱步到高高的稻草垛旁,上了自己的床。秦東面朝裡躺在這支牢獄裡唯一的「床」上,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就拿現在這身下睡的床來說,那是眾人每人將自己的稻草蓆子裁出一半來才修葺出來的一個勉強可以稱為床的東西。雖然和外面不能比,但是在這監獄裡也是唯一上等生活了。也正是這樣的唯一,才能體現出他秦東監獄黑老大的地位和與眾的不同。
可是,就在今天,這個剛來的傢伙便一舉顛覆了牢裡的規矩,不但開了許多讓人想都不敢想的先例,而且更是將他苦心經營的那些有老大象徵「特權唯一」都給砸了個粉碎。
「明天,定然叫你生不如死,不然,這牢裡誰才是大哥!」秦東握著拳頭暗暗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