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些獵戶,披著的獸皮破爛不堪;瓢潑大雨「嘩嘩」的從黑沉沉的天空傾倒下來,疲憊非常的乾瘦獵戶們站在那都不住顫抖。
「在那。」唐九朝那棟石樓指了指:「那些長官都只在那石樓中飲酒作樂的。」
抬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石樓,那裡面傳來的嬉鬧聲,和這個處在一片陰霾中的小鎮完全格格不入。」走吧。去看看那個被襲殺的鎮民。」裹緊披在身上的獸皮,往前走出一步,才仁東德布和騎著焰紅狼的雪伶緊隨其後。
白色的光球懸在上空,一路引導,行走在漆黑的夜裡;一行人的腳步踩踏在污濁的泥水中。
經過濃密的針葉林,雨夜的天空刻意壓低,彷彿就處在頭頂上;只有雨聲和腳步聲,四下顯得陰鬱非常。
厚厚的烏黑色苔蘚遍佈整個枯木,一股發臭的味道就瀰漫在雨中。
「就在前面,我們留了五個人守著屍體。」唐九走到身側,小心的稟告。
眼前是一片散發淡淡臭味的沼澤地,暴雨清洗之下,那種獨有的讓人作嘔的氣味愈加濃郁。
白色的光球往前懸飛了一段。
「噗!噗!噗!噗!」
好幾隻濕漉漉的烏鴉從沼澤地裡騰飛起來;卻飛得並不高,低低的飛出一段後,都落到一根根冒出沼澤的枯樹樁上。
「呀---呀---」那些烏鴉發出長一聲短一聲的鳴叫。
「那。」唐九朝前面指了一下。
邁步朝他所指的地方走過去,剛走出幾步,便聽見身旁的低矮木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穿梭聲。
「誰!」才仁東德布一下抽出獸皮之下的大斧。
「什麼人!你們這些傢伙想幹什麼!」幾個披著破爛獸皮的獵戶從樹叢中鑽了出來。
「王四!是我。」唐九往前邁出一步。
「隊長。」衝過來的獵戶響起幾個由於陰冷而顫抖的聲音。
「這些是陽明門來的仙師。來幫我們除掉那頭凶獸的。」唐九恭敬的說。
「哎呀!仙師真的來了嗎?我還以為胡溫那頭老肥豬發的什麼傳音符是騙人的呢。現在看來,每戶一百兩銀錢的『傳音符稅』是真的了!」來人欣慰說。
「傳音符稅?」
「凌仙師,一年前;那頭凶獸鬧得實在厲害;胡鎮長便說他可以往陽明門發一道傳音符,尋求仙師來幫我們除掉凶獸;但是發傳音符是要收費的。每戶一百兩銀錢,這叫『傳音符稅』。」唐九一聽自己有疑問,便趕緊解釋了一遍。
「媽的。」低罵了一聲,邁步朝沼澤地走去,迎面而來就是一股濃郁的惡臭。
白色的光球照耀下,一具一絲不掛的女屍慘白的出現在眼前;那具女屍白皙的身上全是鞭痕,看上去身材可人;才仁東德布收起了斧頭,幾步走了過來。
慘白的女屍半截處在黑黑的泥澤之中,露在外面的半截,那蒼白的面容上,一雙大眼睛瞪得圓圓的,顯然是恐懼非常。
「嗯?這是凶獸的所為麼?怎麼一點傷痕都沒有?」才仁蹲在身,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女屍,不解的問。
「看這。」唐九走過去,拉住女屍的手往上拖拽了一段,用一根木棍挑起幾隻塞在女屍身上的死烏鴉:「看,整個肚腹都是空的;那頭凶獸似乎只對內臟感興趣。」
「是嗎?但是我看這具女屍應該死了超過一天了,為什麼剛才才有慘叫?」看著眼前的慘景,凌樞心中一陣反胃。
「不知道,或許那頭凶獸有什麼特殊的毒素,能讓屍體迅速腐化;每次發現這樣的屍體,都是在一聲慘叫之後。」唐九口裡答話,掏出一把木尺測量了一下女屍。
「仙師,從這個掏空她肚腹的傷洞來看,凶獸就是之前的那一頭。」
陰暗的雨夜,腐臭的沼澤地,慘白的女屍。
回到蒼福的石屋,三人圍在火塘邊休息了一夜;石樓裡傳來的嬉鬧聲直到天光將亮時才安靜下來。
雨後的清晨,濃濃的霧氣籠罩整個處在山林間的九江鎮。
「仙師來了麼?」走出石屋,仍然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個農婦提著一個竹籃走到自己身前,惶恐不安的一下跪在泥濘的泥地上:「仙師,這是我藏在家中的幾枚雞蛋,求求你,除掉那頭凶獸吧。」
看著這個跪在雨中近乎絕望的乾瘦農婦,凌樞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滾開!滾開!大清早的就打擾仙師!」胡溫油光滿面的領著一隊衣著光鮮的僕從走到近前,滿懷歉意的說:「凌仙師,這女人大膽冒犯了您,我等下就處罰她。」
「處罰?」咧嘴一笑,從那竹籃裡拿起一枚雞蛋;在胡溫的額頭狠狠一敲。
「啊!」胡溫輕叫了一聲。
拿起敲破的雞蛋,凌樞取下上面的一塊碎塊;吸食完整個雞蛋:「她可是給我送早餐來的人,你要處罰她?」
「當然不,當然不;像這樣的鎮民都是應該好好獎賞的。」胡溫哈哈一笑。
「仙師,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她已經不見三天了,快替我們除掉那頭凶獸吧!」農婦淒慘的哭訴起來。
「三天?難道那頭凶獸還會抓人帶走?」看著胡溫那張肥肥的臉,凌樞疑惑的詢問。
「哎呀,那我不怎麼清楚,唐九,唐九!」胡溫朝身後喊了幾聲。
那個疲憊的獵戶快步跑到自己身前。
「凌仙師問:那頭凶獸會抓人麼?」胡溫趾高氣揚的問。
「這個還不能確定;但是鎮上很多的人都是失蹤幾天甚至幾個月後,突然暴死在九江鎮附近,這些人都是鎮上的年輕女子。」唐九疲憊的回答。
「最開始被凶獸襲殺的是什麼人?」
「最開始被襲殺的是九江鎮的胡彪。他是鎮長的表弟。」
唐九話剛一落,胡鎮長就嗚嗚的哭起來:「可憐我那表弟啊,他是為了抗爭凶獸死的第一人。」
圍過來站在雨中的鎮民們臉上都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陽明門的仙師們既然已經來了,我們也便沒有什麼好懼怕的了!」胡溫語氣轉變的激昂起來:「我決定就在今日,由陽明門的仙師作為主導,國中的派來保護我們的玄軍和鎮上的守護獵隊一起到山中去,除掉那頭凶獸!」
「好!」跟在胡溫身後的僕從們都叫起好來,但是一眾鎮民和獵戶都表現得神情冷漠。
為了緩解比天氣還要陰濕的氣氛,胡溫擺動肥肥的手:「去,挨家通知各個獵戶,到鎮上的廣場中集合。」一眾僕從應了一聲,像餓狼一般竄進了各家各戶。
陰雨漸漸的有停下的樣子。
這南疆的小鎮,處在密林一側,兩邊都是長滿密林的高山;所有的潮濕霧氣匯攏到中間的一處小盆地,便是大部分九江鎮民居所所在。
沿著一條泥濘的道路朝小鎮廣場走去,唐九快步跟在自己身側,四下看了一眼,周圍只有跟在身後的才仁東德布和雪伶,惶恐的獵戶便開口小聲的說:「仙師,其實那個胡彪被凶獸襲殺,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嗯?」疑惑的盯著身側的獵戶,凌樞心裡並不驚訝,對於那樣的人,在臨森鎮時接觸的相當多。
「胡彪被襲殺的當晚,整個九江鎮仿若過節一般歡騰,這就是我唯一要稟告仙師的。」唐九說完,往前快步走開,這時才注意到,這窮困的獵戶,竟然沒有穿鞋。
「呼···呼···」胡溫意料之中的出現在身側,喘著氣:「凌仙師,剛才唐九和你說了什麼?」
斜眼看了肥肥的鎮長一眼,凌樞淡淡的說:「他告訴我,你的胃不大好,嘴裡會發出屎一般的臭味。現在我聞了一下,是真的。」
「呵呵,仙師說笑了。」胡溫哈哈一笑,小眼睛中迅速的閃過一絲怨毒:眼前這個少年,若不是有陽明修仙士那麼一重身份,嘿嘿···
本來有漸漸變小趨勢的陰雨,在人群都彙集到鎮上圓場的時候,又變得大起來。
坐在平台往下看去,九江鎮的鎮民大部分衣衫襤褸,多數獵戶都沒穿鞋;站在泥濘的場地上,一個個都身形顫巍欲倒。
一抬頭,就發現在這些襤褸的鎮民身後,由於霧氣漸漸被雨衝散而露出的遠山上,一處隱沒在山林中的木屋露出一角,裊裊的一束青煙升起。
「那是什麼?」指著那個木屋沖身側的胡溫詢問。
「什麼?」胡溫惶恐的站在身側,朝凌樞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猛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二十年前,修仙士和煉魔者在南疆最後一戰,經過那一戰後,煉魔者就此消失,據說已經被誅殺乾淨;南疆之戰後,那裡便出現了一座木屋,誰也不知道裡面住的是什麼人,不過我們九江鎮素來好客,也就沒有多問;反正那片山林是無主之地。」
「呵呵,或許是什麼無路可走的流浪者。」胡溫呵呵一笑,臉上的肥肉卻是一動不動。
「住在那樣的地方?不怕凶獸麼?」
「這個···」胡溫接不下口,心裡卻十分惱火:「媽的!對付鎮上這幫刁民我都管理不過來,那樣的流浪者是死是活管我屁事!」
肥肥的臉上卻和顏悅色的說:「這我不是很清楚,人員已經來齊了;仙師,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