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父。這個罪名瑪麗很清楚。當初在設計讓朱雀處刑籐堂的時候,她就考慮了這一點。但她萬萬沒想到,朱雀真的弒父,而且是親生父親。
不過瑪麗覺得,這裡面一定有原因。因為朱雀的性格很死板,而且看這樣子絕對是從小就這樣。而能叫一個死板而遵守原則的人弒父,那肯定有叫人無法接受的事情發生或者即將發生,而朱雀為了阻止什麼,而殺死了父親。
「zero和父親一樣,總是以自己為世界的中心。而這種做法會使得很多人死去,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無辜的。」
這是朱雀在解釋弒父的理由。但瑪麗感覺他在掩飾著真相。
「正因為如此,我不能贊同你們也就是zero的做法。他的做法最終只會導致犧牲。這和我的父親並沒有什麼不同不,不只如此。大概和以前的我也沒什麼不同。只為達到目的,而忘記了期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朱雀說完,便不再言語。年幼時,他只是想著救下魯魯修和娜娜莉,卻忘記了他殺死的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許他沒有想殺死父親的想法,但結果來說,他還是弒父了。毫無容身之地的空虛與後悔,在心中絕望地嘶吼著別無他法的自己和滿是鮮血的父親的臉。這些都是朱雀揮之不去的噩夢。
「也就是說你要我們就此住手嗎?因為討厭犧牲,因為恐懼死亡,就要我們對布列塔尼亞俯首稱臣?比起生命,還有更多更重要的東西啊!」
卡蓮說道這裡,目光轉向瑪麗,因為她才是布列塔尼亞真正的代表。
「我沒有打算放棄。但是我知道,用錯誤的方法得到的結果會留下什麼。只有無盡的空虛和悔恨。」
卡蓮無法認同。但,她也無法正面反駁。所以她就著雙手被綁的姿勢躺了下來。然後用這不知所措,或者是無助的語氣問道:
「那你們告訴我,我哥哥的死到底有什麼意義對也好,錯也好。這到底是誰決定的。」
朱雀愣住了。
而瑪麗也在思考,對錯是誰決定的。這時候,她真希望有上帝的存在,這樣什麼問題都可以推給上帝了。可惜上帝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帝國的霸權和世界的紛亂,在這一切的一切下面,幾乎所有人都在掙扎的活著。而這也包括瑪麗自己。
掙扎吧。
這句話是安普魯家的家訓,沒人知道帝國八大名門之一的安普魯家,為什麼要用這句話做家訓。但瑪麗清楚,作為一貴族生活在帝國,若不想被消滅,那麼只能去掙扎的活下去。而這時,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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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灘上,魯魯修一邊聽著平靜的潮聲,一邊仰望著星空。在他身邊的,將斗篷當作被子,已經陷入了夢鄉的尤菲正發出細微的鼻息聲。
「星星永遠不會改變。」
在閉上眼睛之前,尤菲曾這樣說過。
「再也不會回來了嗎?那段時光。」
雖然尤菲這樣問著自己,但魯魯修也很清楚,那些時光回不來。而恐怕,在尤菲米婭的心中,自己和娜娜莉還停留在他們還在布列塔尼亞的時候吧。而這也是魯魯修與她所共有的回憶。雖然的確有太多討厭的不想再記起的事,但也不是沒有美好的記憶。那時娜娜莉身體健康,身邊還有像尤菲這樣的人,還有,對自己來說無可替代的光明,母親的存在。其實那時候,就連瑪麗對魯魯修來說也是一個善良而美麗的存在。
但現在,魯魯修和尤菲已經不同了。光明的背後,就是黑暗。母親死後一系列的變故,已經叫魯魯修徹底放棄了所謂的光明,而一心投向黑暗之中。
「我」
仰望著滿天星光,魯魯修低喃著。
「為了活下,去為了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我以安樂的生活為代價」
這一夜平靜的過去了,當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魯魯修和尤菲依舊沒有等到任何救援。
「看來那個陷阱還得繼續,否則沒有足夠的肉食補充能量,恐怕我們都撐不到救援來的時候。」
「哈」
魯魯修的話,尤菲只能用這個語氣來回應,因為她舉得一直吃水果也不錯啊,她本身就不喜歡油膩的食物。
再次來到那個所謂的野獸必經之路,魯魯修繼續開始自己的挖陷阱工程。不過這依舊是一項艱巨的工程。因為這裡可不是公園的沙坑,也沒有類似鐵鍬的道具。只是這樣挖掘的話幾乎挖不起什麼土來。和上次一樣,魯魯修沒挖多久,就已經是汗如雨下,徹底陷入了與地面的奮戰之中。
「那個,我也來幫忙好了」
「皇皇女殿下」
魯魯修就連說話也是氣喘吁吁了。
「體體力勞動的話沒,沒關係我身體很好的。」
「那個」
尤菲有些困擾地歪了歪頭。這樣一來不久和上次一樣了嘛,看來還得找點果子去。「我繼續採集果子去了。」
留下這句話後,尤菲就歡快的跑進樹林裡。而她背後傳來了魯魯修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小小心一點!」
這種近乎偏執、追求完美的精神,認真到有點可悲,不過這的確是騎士們引以為傲的精神。很清楚這一點的尤菲米婭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
「我知道了。」
尤菲進入樹林之前,再一次回頭看著來了笨拙地握著樹枝挖洞的身影,微微一笑。大概這個陷阱今天差不多能完成了。可就算完成了,又是不是真的會有動物掉進去。雖然如此,但尤菲並不認為魯魯修是在做傻事。因為現在的他正為了尤菲米婭而汗流浹背呢。
「魯魯修沒有變。」
尤菲低聲自語道。
「和以前一樣,一樣那麼聰明,那麼博學,那麼自信滿滿,那麼溫柔。雖然還是有一點不可靠。」
但這一切都讓尤菲米婭覺得珍貴無比。不管是無論何時都想著妹妹娜娜莉的他,還是忘不了慈愛的母親瑪莉安娜的他,或者是現在為了自己而拚命做陷阱的他。但也正因為如此,尤菲米婭心底深處的沉重感也一直無法消去。不能忘記。也無法忘記。魯魯修殺了自己的哥哥,三皇子克洛維斯。
尤菲不是什麼聖人,當知道克洛維斯被人殘忍殺害的時候,當然無法抑制對殺死他的人的憎恨之情。憎恨,是人類天生的感情。而在知道殺害哥哥的人有可能是另一個哥哥魯魯修的時候,她的憎恨便不知被遺失在了哪個角落。留下的,是已經變形和變質的,無能為力的悲傷。
為什麼會這樣?已經回不去了嗎?就連兄弟間的羈絆和溫暖的回憶都失去,再也回不去了嗎?
「要讓他停止錯誤的行為,就指引他走向正確的方向。」
忽然間,尤菲的腦海裡回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也許我可以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