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在向前推進,步槍拿在他們的手上,眼睛像鷹一樣銳利,面目嚴峻得近乎猙獰,他們越是靠近,臥倒的時候越少。他們手中的步槍開槍的機會更加少了。因為在防守的紅軍和赤衛軍陣地上,士兵已經大量的陣亡…
後續補充的新戰士爬過來,拿走死者的步槍和子彈,——死者再也用不著武器了……但是,對於這些沒有上過戰場,特別沒有與中**隊打過仗的新兵來說,這一些英勇的表現都只是曇花一現,他們剛剛探出頭去,還沒有來得及瞄準,就被飛來的準確的子彈擊中了額頭,然後步隨了他們手中步槍的前任主人——死了。
紅軍營長丘比克只能夠趴在機槍下面,眼看著一顆子彈打中了一個企圖重新掌控機槍的一個年紀輕輕的赤衛軍小伙子。子彈打在了他的門面上,整個面部都爛了,他掙扎了半天,呻吟著,綁著裹腿的兩條腿在地上直登,最後用兩隻叉開的胳膊支撐著,抬起一點身子,哼了一聲,呼出了最後一口氣,臉朝上,背躺在地上,死了。
旁邊的女醫護兵沒有去救援,因為她知道這人活不了了,在這場剛剛開始有多久的攻防戰中,她已經見到了太多的像這樣殘酷和情景,中槍的沒有多少人可以活下去,任何施救都是無濟於事。
女兵睜圓的大眼睛裡透出恐怖,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失神地盯著被打死的小伙子的兩隻綁著磨壞了的步兵裹腿,完全沒有聽見一個不知道從那裡竄過來的軍士對她吼叫:「彈帶!……彈帶!……有彈帶嗎?送送過來呀!……不能讓機槍停,送彈帶呀!」
紅軍營長丘比克無力地揮了揮手。道:「沒有彈帶了。一顆也沒有了…」
怒吼著的士兵剛剛抓住機槍和槍柄。一顆子彈光顧了他,額頭上出現了一個洞口,與他睜大的兩隻眼睛一般大小,像是開了第三隻眼似的——相比剛才臉上中槍的小伙子來說,他死得很快,幾乎就是在子彈進入腦袋的一瞬間,因此他臉上沒有痛苦的神情,只有不甘和意外。
在防線的背後就是喀山的街道。在其他方向,中**隊已經陸續突破,逼近喀山的街道,一支中**隊從側翼包抄過來,雖然只有一個排的幾十個人,但是卻沒有人可以阻擋,丘比克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撤退走人的話,他將永遠留在這條溝壕裡,就像前面那個蹭了半天的腿。最終死在地上的年輕人一樣。
「快走!」丘比克爬起來,一把抓起趴在地上擅抖的女兵。彎著腰,半拖拉著扯著女兵,從一條交通壕向喀山的街道跑去,身後的槍聲稀疏了起來,中國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地溝壕的外面,一陣手雷扔下來,激起連串的爆炸,爆炸的濃煙滾過之後,中國人跳過淺淺的溝壕,向喀山的街道撲過來。
外圍的紅軍和赤衛軍後撤下來。在喀山的街道上閃晃著敗退下來的士兵,滿臉焦急和驚慌之色,一切都亂了起來,各種各樣的衣服混合在一起,有紅軍的制式軍裝,微帽,也有西裝的學生和工人裝束的工人,農民。
街道的右翼的一個街口上出現了一群中國人,衝到前頭的是一個拿著一挺輕機槍的大個子,機槍掃射著,一片一片的驚慌失措的赤衛兵們倒在了地上。
視界被掃清,中國人的猙獰面孔一下子印入眾人的心裡,如見了魔鬼一樣,尖叫聲忽然而起,湧擠在街道上的赤衛軍們,雞飛狗跳一般的四處逃散。
也有企圖反抗的,一個穿著紅軍制服的士兵剛剛舉起了槍,他就被子彈打死了,這顆子彈從很遠的地方飛來,擊中了他的胸口,血液從他的心臟噴射出來,像灑水車的龍頭一樣,非常有力,酒了街道一地。
中國人已經從各方衝了過來,他們人數並不是很多,排成散兵線,但是殺傷力卻是驚人,一個驚慌失措的赤衛軍士兵從地上跳起來,剛好頂在中國士兵的槍口面前,中國人毫不猶豫地開槍把他打死了,子彈後背透了出來,穿了一個碗口那麼大的洞,鮮血也濺了那個中國士兵一身,整個人成了一個血人。中國士兵狂怒著,一腳踢開前面擋著的屍體,手中的步槍像機槍一樣射擊,發出一連串的火花。
丘比克拉著女兵往城市中心跑去,迎面跑來一群人,連忙閃開在一旁,躲藏起來。
「革命戰士!……跟著我前進!……」一個軍官往前跑著喊道。身後跟著一百多個赤衛軍士兵,丘比克拉著的女兵想掙脫他的手,欲響應號召,但是丘比克沒有放開。
「我們應該跟著去,進行反攻!」女兵尖叫著。
「找死,他們堅持不了一分鐘!」丘比克說道。
「一分鐘就一分鐘,只要能夠阻擋敵人,消滅一個就少一個敵人!」
「沒有用的,消滅一個中國人,我們必須付出十個二十個、幾十個,甚至上百個…這沒有意義,我們應該後退,組織更大的力量才能跟中國人抗衡…」
除此這外,丘比克還認識那個軍官,他是一位革命軍事委員會的成員,除了大喊口號、肅反、整自己人之外,什麼都不會,跟著這樣的人去跟中國人作戰,只有死路一條,而且跟在這名軍官身後的那些士兵也參差不齊,有十販個赤衛軍士兵從他們面前經過,他們幾個幾個地肩並肩地走。有人還在吸煙,有一個人一邊走,一邊用槍栓敲打膝蓋,另外一個人心不在焉地地查看衣襟翻著衣服裡面的虱子,他臉上和鬍子尖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微笑——他好像並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跟相好的哥兒們痛快地喝了一頓回家去。
「看,敵人來啦!」軍官指著遠處的街道口外面蠕動的草綠色人形。「衝!給我沖。把中國人趕出去!」他朝後面揮手吼叫道。
「烏拉…」隊伍快步跑了起來。
對面一個抱著機槍的中國士兵。將機槍加在一櫟房子的門檻旁邊的台階上。定好標尺,像只熊似的趴在台階後面。
機槍猛烈的射擊聲使讓驚慌的女兵捂上了耳朵。她蹲了下去,看到衝上前去赤衛軍的活動停止了,中國人射出的有節奏的、一排排的齊射聲,將那些只有一股血氣衝鋒的赤衛軍戰士們打倒在地,鮮血從他們身上噴射出來,形成了一層血色的霧水,早晨的朝陽照射上面。形成了一條炫目的彩虹!
「快走!」丘比克拉著年輕的女兵再度向城市中心跑去,前面有一道簡單的防線,士兵們剛剛在街道中間堆起一個沙包的掩體,一挺重機槍剛剛架設起來,在掩體後面的街道上,十幾個士兵推著一門山炮過來,背後用一輛大板車拖著一車的炮彈箱子。
丘比克兩人急忙跟過去,這時街道口已經出現了中國人的身影,重機槍馬上怒吼起來,彈帶在彈藥手的手中飛快地跳動。黃澄澄的子彈殼從機槍裡跳出來,灑在街道上。一會兒就淹沒了機槍手的腳背。
陣陣的射擊聲「辟辟啪啪」地響著,像蛇一樣的盤繞在機槍旁邊的彈帶單調地消耗掉。重機槍打得牆上,街道上,碎石與火星四射,但是中國戰士依然找到了彈雨中的空隙,一顆步槍子彈從重機槍子彈佈滿的陰暗的天幕上鑽出一個看不見的窟窿,幾乎是貼著路面飛嘯而過。一下子擊中機槍手的左眼,機槍手慘叫一聲,向後仰面而倒,
剛才的在外圍陣地上的一幕又幾乎重複上演,候補的機槍手填補上來,但是他的手剛剛摸到機槍,另外一顆子彈又擊中了他,這一次卻是脖子的動脈之外,機槍手噴射出來的血染紅了整個掩體,把各人都噴得全身是血…
在街道外,進攻的中國士兵發射出的一聲聲的步槍射擊聲顯得那麼響亮、清脆。而街道的掩體內,重機槍已經啞了火,士兵趴要沙包後面,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後面發出一聲巨的響聲,一顆炮彈從人們頭頂上掠過。旋風吹起了女兵的卷髮,吹掉了一個士兵的布帽。
大炮的轟鳴聲壓下了與尖利的嘯叫聲混成一片的步槍聲。掩體沙包後面一個身材高大、戴著紅軍帽、留著英式小鬍子的紅軍戰士,不由自主地站立起來,使勁揮動著手臂,幾乎要在空中飛馳中的每一顆飛過去的炮彈再推一把力似的,同時叫喊著:「開炮,使勁開炮,越猛越好!」
炮彈真的越來越密了,不過方向幾乎不對,炮彈的品種也不對,從天空傳來一陣迫擊炮的特有的尖嘯聲,十幾個黑色的點忽然從天而落,在街道上掀起了風暴。
炮彈爆炸引起的能量肆意地摧毀著狹窄街道上的一切,包括旁邊的建築,有一發炮彈還直接落在屋頂,突破屋頂進入了室內爆炸,瞬間把整座房子掀了。房屋的碎片溫和著彈片象旋風一樣向四圍捲去,彈片在街道上橫飛,刺耳的尖叫聲地街道上響亮。
一袋只剩下一半沙土的沙包掉落在丘比克的面前,然後又是半條腿掉落下來,抬眼忘去,街道上剛剛建成的沙包掩體已經被掃平,重機槍初掀開了十幾米遠,三腳架的一隻撐腳變成扭曲的了,再遠處的地方,好門野炮被掀倒了,炮兵的屍體在旁邊倒了一地。
「走吧…」丘比克爬起來,再次向城市中心跑去,拐過一個街道角,一隊士兵正在跑步前面,排著密集的隊形。
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轟嗚,一發大炮彈從天而降,兩人急忙趴在地上,一顆毀滅性的大炮彈在前進的密集的隊伍中間爆炸。爆炸的褐色煙柱把士兵拋向四面八方,然後煙塵從彈坑上空紛紛落下,掩沒了一切,直到消散。
然後街道中心出現一個大大的炮坑。地上一片碎了的屍體,殘肢,一些受傷的士兵發出令人心碎的呻吟聲。一切沒有受傷的或者輕傷的士兵摀住了臉。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殘酷場面。或者他們從心裡上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女兵嚇得再次驚叫起來,用她所有的力氣,發出最刺耳的尖叫,她用骯髒的手巴掌摀住燃燒著恐怖的紅的眼睛,——她在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爆炸旋風和這麼多人在一瞬間的死亡,一陣痛苦的痙攣塞住了她的喉嚨。
「怎麼啦?」紅軍營長丘比克把身子伏到她跟前,大聲問。
她咬緊牙關,睜大的眼睛變得昏暗了。
「我受不了……」
「勇敢一點!聽見嗎?你聽見了嗎?……這樣可不行!……不——行!……」威嚴的喊聲不斷地在刺著她的耳鼓。
這時。在右邊的街道入口處,出現了中國人的身影,那圓圓的鋼盔是他們和顯著標誌,敵人的步兵正在集結!丘比克發現了這個情況,但是這個時候,他並不打算投入戰鬥,他的思想是如何脫離中國人的追擊,回到後方,組織戰鬥!
但是從拐彎的街口衝出了大量的部隊來,英勇的紅軍戰士發現了中國人的蹤跡。機槍手拖著機槍跑到一個比較適當的地方,「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機槍不很均勻地、斷斷續續地掃射了起來。
就在剛才炮彈爆炸的地方。離丘比克和女兵二十步遠的地方,有人沙啞地、怒沖沖地在喊叫:
「醫護,快來……有沒有醫護?……擔架!……有沒有擔架?……來幾個人也好……」
「全體瞄準……」一個排長模樣的軍官,像是上過前線的老兵,非常鎮定地拉著長聲喊叫,「……全排,瞄準——齊射!……」
一個連長似的軍官走過來,對丘比克看了一眼,說道:「同志,不管你是軍官還是戰士,在這危急關頭,請你自覺加入戰鬥,而不是趴在地上裝慫…還有,這位女同志,你應該是一個醫護兵,我們需要醫護兵…」
「我馬上可以投入戰鬥!」女兵掙脫丘比克的手,然而這時一發子彈打了過來,連長的太陽穴裡破開了一個洞,一顆子彈從側面飛過來,把他打死了,倒在了丘比克的旁邊,這個連長很年輕,約二十來歲,麥黃色的頭髮,矢車菊藍的眼珠,在兩隻藍色的眼睛當中,有一股不屈的眼神,望著丘比克,好像在鼓勵他重新投入戰鬥……
機槍一下子就被打啞火了,一枚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尾焰飛過來,爆炸過後,機槍連同機槍手一起被炸了天空,屍體變成肉碎,機槍的零件灑了一地,然後又是一陣迫擊炮彈從天空中砸下來,在狹窄的街道上,爆炸的氣流夾著彈片肆無忌憚地奪走人的生命,讓年輕的血液揮灑在雜亂的街道上,形成了小小的溪水,流入排水排水溝裡。
中國人的打擊手段是很多種的,而且每一種都非常揍效,當然最有效果的還是步槍。
步槍的槍聲清脆、響亮,它總是能夠突破各種障礙,準確的擊中俄軍士兵的要害,一陣槍彈灑過之後,很少人能夠躲過,就像天上飄灑下來的雨,很少人能夠躲避。
在雙方對射的期間,不知不覺得的,街道上就躺滿了屍體,很多人不聲不響地死去,變成了屍體,剛才顯得有一些擁擠的街道一下子空曠起來,俄軍的槍聲反而變得稀疏了。
中國人又衝了上來,大頭皮鞋踏著在街道地面流淌著鮮血,他們機警的身影,在街道處忽隱忽現,像打不死的金剛,任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抵抗都被他們輕易的粉碎,然後變成地上的屍體,身上的鮮血匯成了溪流。
丘比克再向城市深處跑去,女兵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她的全身已經被血污包圍,金色的頭髮也有一半被鮮血掩蓋,完完全全一個血人。
傍晚,天空下了一陣小雨,天空起了一層雨霧,很快,濕漉漉雨霧覆蓋了整個城市,覆蓋了攻守雙方曾在那裡廝殺、進退踐踏過的陣地以及一片像黑土塊似的屍體。
天黑以前,一直進攻的中**隊忽然停止了進攻。
在這個潮濕、悶熱、白茫茫的長夜裡,紅軍營長丘比克這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戰士,他的營長之位不過一個月,現在他的部下已經全部犧牲,他自己變成了其他部隊的一名普通的戰士。現在他守在崗哨上。
旁邊一個年輕的士兵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一件的馬衣蒙在腦袋上,在吃一塊**的、瘦得可憐的馬肉,並且不斷地小聲罵著。
女兵也在這裡,她躲在邊緣上的一個院子的大門洞裡,背靠近門洞裡半躺著。她的兩隻手臂攏著,但是沒有睡著,她的眼光注視著前面的丘比克,丘比克坐在一個木做的子彈箱上,掏出煙袋,用一張紙捲了一個喇叭,點燃後抽了起來,用香煙的熱氣暖著冰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