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6
一路回來,趙平安開著車,一直沉默不語。蔡如意坐在副駕位上,從後鏡看到他眉頭有些緊,知道他在想事情,也沒有去提醒他開車時注意點。從剛才陳半佛的話中,聽出他與皇甫萬卷他們有關係,至於是什麼關係,她心裡也想知道,但一時間亦不會去問。
看到邊開車邊思索,想必是因為陳半佛最後所說的話讓他在意。
這一趟相國寺,蔡如意了結了她的十年之約,同時陳半佛的話也讓她更加堅定已有的選擇。或許真如陳半佛所說的,趙平安可能是前一世讓她流淚的人,這一世來還回。至於是來還債,還是續前世未完的緣,她也不知道。可是他心裡清楚,不管是緣是債,這一輩子他們之間的糾纏是無法停止的。
很多人都說,思考中的男人最迷人,這一點蔡如意並不否認。這一刻她望著趙平安的側臉,即使因為思考,臉龐稍微與肉陷進去,但她喜歡。
注意到蔡如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臉上,趙平安微側一下臉,衝著她笑了笑,說道:「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很有魅力呢。」
蔡如意輕笑著,看著他一臉自戀的樣子難得一次沒反駁他,順著說道:「現在是比以前多點魅力,不過轉眼間不知還會不會保持這種魅力。」
「我一直都很有魅力呢!」趙平安像個孩子似的略帶不滿的說著。
頓了會,又柔聲說道:「我沒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蔡如意輕嗯一聲,她知道自己應該接口順一下他和皇甫萬卷與西門狼犬之間的關係的,最終卻沒有問。
不過她沒問,趙平安接下來就跟她說了。
「皇甫萬卷是我師叔,我爺爺收的徒弟。西門狼犬一直和師叔共事,從小我就認識他們。師叔一直覺得我爺爺和爹媽的死和他有關,這些年來對我愧疚很大。而太爺並不承認他這個徒孫,當然,太爺嘴上是這樣說,心裡卻早已經原諒了師叔。師叔也明白,然而倆人倒依然保持著以前的樣子。」
說到這裡,趙平安輕笑著:「別看師叔和狗叔還有瘋子叔他們三個被外界的人傳得很厲害的樣子,在太爺面前,一個個賊能當孫子。太爺叫他們往東,他們肯定大氣都不敢呵一下往西去。我跟你說,前幾年,太爺還在世時,不知他們仨中哪個惹了太爺生氣,然後連誅,被太爺罰到院子罰站。你想想,他們三個人的年歲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而且身份雖非宣赫雍貴,至少對外說出去,很多人大氣也不可衝他們呵一聲。可是對著太爺,他們硬是沒辦法。」
蔡如意聽後,抿著輕笑,想著張山峰平時一副暴發戶模樣的人,卻像個小孩子一樣被罰站,這畫面還是有點意思的。
「太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叮囑過,將來哪怕餓死,也不能沾黑道。我不知道他老人家為什麼會對這行如此排斥,我倒無所謂,這世界黑的不一定就是惡人,紅的也不全是好人。說句不好聽的,混黑道的,再怎麼壞也只是能害一部分人,而另外一些,隨便一句話就足以讓好一部分人死了都還背黑禍。這世界就是一個大染缸,在裡面的,沒有哪一個能夠獨善其身的,不管有沒有意,總會被污染的,差別在意污染的程度而已。」
蔡如意輕聲微應,同意他所說的話。
現在這個社會,真出於淤泥而不染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即使有那麼一個異類在,也是很難生存下來的。無法隨波逐浪,必定會被浪潮打死。
這是一個現實的社會,現實到令人覺得殘忍。
「很小的時候,師叔就提出要把我接過去跟他的,太爺一直反對,而師叔他們也不忤逆太爺的話。瘋子叔那時已經洗白上岸,因為他和我爹是結拜兄弟,自從我爹媽死後,他就一直想幫助我們。可太爺平時給人的感覺是很慈祥的,但固執起來,那就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說不讓他們幫助就不要。而且還下了狠話,要是誰暗中幫助,以後就不用來看他。」趙平安輕笑了笑,轉過頭望著蔡如意說道,「是不是覺得太爺的想法過於偏激?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幾點上會偏激得如此厲害,因為他們那一代的時候,幾乎沒人提起過。」
蔡如意微笑著:「你也一樣,固執起來也會如此偏激的。」
趙平安笑著,眼睛望著前面的馬路說道:「或許這才是趙家的子孫。」
停頓半會,趙平安又說道:「姐,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蔡如意柳眉輕動著。
「我和趙仲謀若是論上親戚關係,算是兄弟。」
說這句話時,趙平安心情很平淡。現在他已經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的存在,不管怎麼樣,身為趙家子孫,這血脈相承是無法脫離的。不管北方趙家與他們之前有什麼瓜葛,可改變不了始終是改變不了。
蔡如意一臉驚訝,定著眼看著表情很平淡的趙平安,在心裡猜想他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時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同為趙家人,從小到大所處的環境才有如此落差。這樣想著,心裡一緊。而突然間她也明白,當時在咖啡室裡他所說的那番話。
他一直在努力,或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北方趙家的面前,奪回他應有的一切。
蔡如意理了一下髮絲,柔聲問道:「趙仲謀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趙平安笑著搖搖頭:「估計憑他那種驕傲自滿的性格,可不會去關注我這種小人物的身世。如果太爺還在,說不定他能夠查到什麼,現在太爺已經去世差不多一年了,想查也無從去查。」
「太爺是不是有人稱他為『趙神仙』?」蔡如意最終還是問出口來。
趙平安點點頭:「小時候聽幾個人這麼叫他,不過後來就沒再聽過了。所以印象中不是很清晰,直到剛才在廟裡陳半佛又提到這個稱號,所以一些沉封下來的記憶就想了起來。其實在之前紅磚的爺爺也提過,只是我未承認。」
「我很小的時候聽木叔提過,只是他說的也不多。我之所以到現在還記得,是因為陳大師的緣故。畢竟我很小就與他見過,所以對於連木叔都刻意去隱瞞不說的人,有點好奇。因為木叔本身就是一個讓人好奇的人物。」
「木叔不單是一個讓人好奇的人物,還是一個讓人畏懼的人物。姐,不瞞你說,第一次你們出現在好悅迪時,在看到木叔,被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所以這之後,每逢見到木叔心生畏懼。」趙平安握著方向盤,憶起之前的事情,仿如昨天。
蔡如意輕笑起來,說道:「既然怕他,那還敢找上我。」
趙平安反駁道:「明明是姐你找我先的。」
「哼,我說是你來找我就是你。」
趙平安滿頭黑線,不過看著蔡如意強詞奪理的模樣,倒顯得有點可愛,若不是正在開著車,還真會忍不住吻上她正嘟著的小嘴。
「其實按陳半師的話,我們從上輩子就找上了,這一世不過是上一世的延續。」趙平安說道,「不管前世今生的說法是真是假,畢竟太過於玄幻的東西,我想去信,可是處於這科學技術發達的社會,幾乎大部分事情都能夠解釋的情況下,我也不能全信。不過,這種說法我相信,因為我想如果還有下一世,我還要找上你。如果真有下一世,我會記住姐笑起來嘴角很誘人的樣子,主動去找你,不再你孤單。」
蔡如意靜靜的聽著趙平安這翻話,眼淚線一湧氤氳悄悄爬上來。在未認識他時,她已經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讓眼睛模糊過。在杭州時,趙平安大難不死,讓她將忍了差不多十年的淚水,傾瀉而出。而自那以後,她發現每次與趙平安在一起時,原本理性的她,總表現得感性的一面。可是她卻對這一個悄然間的改變,沒有一絲牴觸感,反而有點歡喜。
「那我們可是約好了,以後我的微笑只為你綻放,這一世完了,下一世你一定要來找我,記得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趙平安臉上帶著柔情的笑容,輕輕點頭。只是他的心裡有點苦澀,因為太爺說過,他這條命只有三世,這一世不知是一個終結還是另一個開始。
「再過幾天就是太爺的祭日了,姐,到時陪我去一趟。我想牽著你到太爺墳前跟他說說話,我想太爺會很高興見到你的。他一直盼著我給他帶一個曾孫媳婦回去,這次就滿足他生前的願望。」
蔡如意臉頰微紅,帶著少女般的羞澀輕輕點頭。
車內安靜一會,好一會兒蔡如意將垂下來的髮絲撩到耳根後邊,輕聲問道:「那紅磚呢?」
趙平安握著方向盤的手,鬆開一隻握住蔡如意的小手,柔聲說道:「紅磚能夠明白的,因為你們都是如此善良。」
蔡如意臉上綻放出笑容,將此時沿路在這個季節競相爭艷的花的嬌美,全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