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伯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表情有些凝重。他煩躁地扒了扒濃密的頭髮,起身走到落地窗邊,威武地站在那裡。玻璃窗反射著他衣服上的領徽發出的光芒,他看著領徽的反光,嚴肅地抿起嘴唇。做為一個檢察長,他不能因為伯偉是他兄弟而循私。
「檢察長,陸主席的問題……」這時一名屬下走進來,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放手去查。伯偉的問題你們不必再問我意見。」陸伯雄冷肅地說道。他朝身後的檢察官擺擺手,示意他出去。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看到是家中打來的電話,他立刻接通。
「青荇?怎麼了?」聽到青荇的聲音不太正常,他立刻緊張地追問。
「二叔……二叔心臟猝死。」
「什麼?伯偉心臟猝死?」陸伯雄錯愕地問道,他拿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他從來沒想過他那身體健康的弟弟會猝死。正要走出陸伯雄辦公室的那位檢察官聽到陸伯雄的話,一時愣住。他們正要去調查陸伯偉的受賄案,他就死了。這案子怎麼辦?
「你爺爺怎麼樣?」陸伯雄在知道弟弟死後,最先想到的就是父親的身體。他老人家已經七十多歲,怕會受不住這份打擊。
「爺爺聽到消息昏倒了。媽已經跟著救護車去醫院。我打不通二嬸的電話,少琥的手機又一直關機,爸,少琛要招待芬蘭的客人,您快去醫院幫媽。」青荇有些慌亂地說道。
「我這就過去!」陸伯雄收起手機,匆忙地抓起桌上的公文包,大步走出辦公室。
「檢察長,陸主席真的死了?」
「人已入土。」陸伯雄凝重地回答。「我得去醫院。」
那位檢察官聽懂陸伯雄的意思,安慰地對陸伯雄說道:「檢察長節哀。陸主席這樣過去對他未嘗不是一件幸事,至少他能留個清名。」
陸伯雄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他拍拍下屬的肩膀,無言地離開。
的確,如果伯偉不死也難逃法律的制裁。他雖是他的親哥,也不能遁私袒護伯偉。如果伯偉受賄的案件被查清,連陸家的聲譽都會受損。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
傅怡緊張地站在急診室門外,不住地祈禱,希望老天保佑公公平安。他才退休,正是該安享晚年的時候,卻發生這種讓他震痛的事。她為公公捏了一把冷汗。希望夏院長高明的醫術能讓公公有驚無險地挺過來。
當她看到陸伯雄匆匆趕來時,立刻撲進他懷裡,帶著哭腔說道:「伯雄,你怎麼才來?你不在,我有點害怕。」
「別怕。爸會沒事。」陸伯雄摟緊傅怡顫抖的身體,用充滿堅定的聲音安慰她。
「伯偉心臟猝死,被人發現死在車裡。」傅怡一想到這個消息,就渾身直冒冷汗,「你以後不要再那麼拚命工作,我怕。」
「我身體好,別怕。我們約定要一起活過一百歲。」陸伯雄用力抱住傅怡的腰,讓虛弱無力的她依靠在自己偉岸的胸前。為了傅怡,他以後會注意自己的身體,但是工作不能鬆懈,因為身為檢察長,他肩負著許多責任。
「嗯。你決不能死我前面。」傅怡含著淚抬起頭。雖然朱莜的性格很讓人厭惡,可是五十出頭就成了寡婦,她的命也不好。如果換作是她,肯定要哭死。她一定要照顧好伯雄的身體,她要跟他一起活過一百歲。
「我發誓。不哭。」陸伯雄並不太會哄女人,他只能粗聲地吩咐她別哭。
傅怡依偎在他胸前,感受著他寬闊的胸膛帶給她的堅毅。
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看著急診室門口那血紅色的燈,心情異常沉重。
當陸少琛抱著兒子,帶青荇趕到醫院的時候,急診室的燈正好熄滅。一家人全擠到門口,焦急地等待。
當一直給陸安國看病的夏院長從急診室走出來的時候,陸伯雄立刻迎上去主動問他:「夏院長,我爸的情況怎麼樣?」
「病人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你們別讓他太悲痛,盡量不要在他面前哭。任何情緒上的波動都有可能影響他的病情。」夏院長拍拍陸伯雄的肩膀,沉重地勸道。
「謝謝。」陸伯雄誠懇地致謝。
傅怡把臉埋進陸伯雄懷裡,喜極而泣:「太好了。爸沒事。」
青荇也欣慰地靠到陸少琛的肩膀上:「上帝會保佑爺爺。」
他們站在急診室門口,靜靜地等候醫護人員將陸安國推出來。
他們以為會看到一個虛弱的陸安國,沒想到他才被推出急診室,就從手術車上坐了起來,他幾下就將身上的管子跟儀器全拆下去:「伯雄,我身體沒事。帶我去看伯偉,我要去看我兒子。」
他急急地下地,心情有些悲痛地要去看陸伯偉。
他活了七十多年,圖的不是大富大貴,只要全家平安,和和樂樂。沒想到他這白髮人竟然送了黑髮人,伯偉才剛五十二歲,他不相信警察的話,伯偉平時身體那麼好,怎麼就心臟猝死了?
「爸,您冷靜一下。」陸伯雄緊緊抱住老父,努力安撫他的情緒。他明白爸的心情,伯偉死了,連他這個當大哥的心情都很沉痛,更何況是爸。作為一個父親,最難過的就是看到孩子死在自己前面。可是伯偉已經死了,他不能再讓爸出事。「伯偉已經沒了,我們不能再失去您!」
陸安國虛弱地倚到陸伯雄懷裡,似乎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伯偉真的走了?我的兒子!」
聽到陸安國那滄桑而悲痛的聲音,青荇眼裡立刻蘊滿淚水。她真的很替爺爺難過,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她能做的只是勸爺爺平靜。她走上前扶住陸安國的胳膊,輕聲安慰:「爺爺,人總有一死,您別太悲傷。我們活著的人總要活下去。」
「我要去看伯偉。他現在在哪兒?」陸安國雖然明白青荇所說的道理,可是心情依然非常沉痛。死的是他兒子,他怎麼會不難過?即使伯偉生前做過許多讓他生氣的事,他依然愛這個兒子,恨鐵不成鋼似地愛著。
「爸,您非要去?」傅怡看出陸安國的堅定,擔憂地看著他。
陸安國點點頭:「你們不帶我去,我可以自己走。」
「那您看完伯偉就得回醫院治病,而且您得保證您不能哭,不能激動。」傅怡不放心地叮囑老人。她知道公公的心臟病不是裝出來的,是真有問題。如果一會兒看到伯偉的屍體,他再次悲傷過度昏死過去,她真擔心就再也喚不醒公公了。陸家已經失去一個親人,不能再添一個。
陸安國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沉冷地對兒孫們說道:「我明白這些道理。你們不用擔心我。」
這一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生死的考驗,也從槍林彈雨裡闖過,所以他有能力控制自己。
陸少琛將小衿遞給青荇,然後跟爸一起扶著陸安國走出醫院,趕往停放陸伯偉的地方。
……
陸少琥執行完任務,坐進自己的警車才打開手機,當他看到數十個未接電話的時候,感到有些緊張,不知道家裡出了什麼事,會這樣拚命連環call。
他撥通陸少琛的電話,急急地問:「哥,你們找我什麼事?」
「少琥,你冷靜聽著。二叔心臟猝死,我已經讓吉祥去找二嬸。聽著,不許開快車,趕緊到xxx,我們也在趕往那裡的路上。」陸少琛似乎聽到陸少琥猛踩剎車的聲音,立刻不放心地叮囑他。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陸少琥交手機丟到後座,就轉動方向盤,把車掉頭,朝相反的方向駛去。
他剛才執行任務的時候,心突然像被人捅了一刀,胸口窒息一樣地難受,原來是不祥的預兆。雖然他對爸的許多做法都不太贊同,但畢竟是父子,在聽到父親心臟猝死的那一刻,他的眼淚就如泉湧般,嘩嘩地落下。
他用車擦了再把臉,告訴自己要冷靜。他沒有聽堂哥的話,將腳下的油門踩到最大,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作他當特種兵時練出來的飛車技巧使出來,飛快地駛向目的地。
……
朱莜正在打麻將。當她不滿地看著手上那一把爛牌的時候,對面的人推倒手中的牌,興奮地大聲嚷道:「自摸清一色一條龍。」
「掃興!不玩了!」朱莜不滿地將牌扔進牌堆中,抬起屁股就要走人。
「陸夫人,八圈還沒完,你怎麼也得把這八圈打下來,別一輸錢就走人。」對面的人一邊收著錢,一邊不滿地數落朱莜。
朱莜不甘心地又坐下,咬著牙繼續。
就在她剛把麻將牌摞好時,門突然被人推開。陸吉祥氣急敗壞地衝過來,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拽起來:「你就知道玩!爸都沒命了你還在這兒打麻將!」
「你胡說八道什麼?這話要讓你爸知道非抽你兩耳光。」朱莜不悅地甩開女兒的手,整理著自己那lv的套裙跟卡地亞的鑽石項鏈。
「爸死了!你聽到沒有!爸死了!」陸吉祥哭著朝朱莜大吼。
「你騙我!」朱莜神經質地搖頭,「伯偉不會死!他不會死!」
聽到她們母女的對話,剛才跟朱莜一起打牌的貴婦們都明白怎麼回事,全都走上前勸朱莜:「陸夫人,人死不能往生,你節哀順變。」
「滾!我們家伯偉不會死!你們少詛咒他!」朱莜揮開所有人的手,拽起女兒就往外走,她聲音有些顫抖地對陸吉祥說,「帶我去找你爸,他這玩笑開的大了點。」
「媽,我說的是真的。爸心臟猝死,離開我們了!」陸吉祥哭著抱住母親。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疼愛她的父親,也再不是政協主席的千金。她就只是她,陸吉祥了。
「不可能!」朱莜突然推開女兒,瘋狂地衝出去。
「媽!」陸吉祥怕媽出事,趕緊哭著追了出去。
一直等在公寓樓下的羅旭一看到朱莜衝出來,立刻上前攔住,然後將快要昏倒的她抱進車裡。
「吉祥,快上車。」安頓好朱莜,他趕緊招呼吉祥。
「伯偉不會死,他不能死!」朱莜情緒失控地哭倒在車後座。她昨晚將那份鑒定報告放到桌上的時候,只是想將那個杜麗麗解決掉,並沒想解決伯偉。她沒想到伯偉在知道晚晚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後會情緒激動到突發心臟病。她的命怎麼這麼慘?該解決的沒解決掉,不該解決的人卻被解決了。
伯偉這一死,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跟他鬥這三十來年,拚命趕走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還不是因為她愛他嗎?結果這死鬼竟然這麼容易就走了,留下她孤單一個人,以後可怎麼過?
「媽,你別煩人了好不好?爸死了,沒有人會開心!」陸吉祥被母親神經質的哭聲搞的煩躁不安,她不滿地回過頭,朝母女大吼。
「你吼什麼吼?你爸死了還不許我哭兩聲?」朱莜朝女兒抗議完,就捂著嘴繼續哭道,「老天爺,我怎麼命這麼苦啊?」
陸吉祥還想吭聲,被羅旭拽住。羅旭冷漠地對她說道:「讓媽哭幾聲,你別再多嘴。」
陸吉祥雖然不滿,卻也聽了羅旭的話。她摀住耳朵,心煩地不想再聽媽的哭鬧。爸死了,對他們家沒任何好處,傷心的不只是媽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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