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曼斯克。
成群的美國大兵哥正站在一長串軍列的旁邊。根據上峰的命令,他們將進入芬蘭跟俄國魔鬼作戰,主要任務是奪取一座名叫維堡的小城市。
對於大部分美國兵來說,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更沒有聽說過維堡,他們只是傻乎乎的按照上級的命令辦事,就像一群提線木偶。
此時他們已經在寒風中等待了兩個多小時,嚴寒已經讓牛仔們開始感到瑟瑟發抖。對於大兵們來說,極圈附近的低溫和嚴寒是他們從來不曾領教過的。
為了取暖,不少大兵們在鐵軌邊跑跳著,互相開著玩笑並原地跺著腳,而另一些人則乘著有時間拿出紙來開始寫信。比如說麥克,這個出生在邁阿密的南方佬將自己裹成了一個棉花包子,炎熱的邁阿密和嚴寒的摩爾曼斯克簡直是兩個極端,抵達俄國之前都沒有見過下雪的麥克,此時手指已經被凍僵而無法拿筆了。
麥克只好停下筆,暫緩向心愛的露西抒發離別之情。百無聊賴之下觀察車站上的情景來打發時間。滿載著作戰物資的火車不停地穿過車站,將車站變成了一個擁堵不堪的場地,各樣的車廂綿延近一公里。
一切都是雜亂無章,車站的管理人員大概是被寒冷凍傻了。不斷地犯著一些讓人捧腹的低級錯誤。一列火車開來,士兵們站起來讓出路來,結果幾分鐘之後,剛讓開的這列火車又掉頭折了回來。
而麥克旁邊的這列火車似乎已經永遠地停在了這裡。要是這列火車不走,麥克在車站的日子會更好過一些,因為多少可以遮蔽一些寒風。不過很可惜,調度員沒有聽見麥克的心聲。在下雪之後,他毅然調走了這列火車。
此時麥克在車站裡已經等了整整一個下午,隨著天色漸漸暗淡,氣溫愈發的低了。他覺得有些扛不住了。把帽子拉下來蓋住耳朵。將衣領豎了起來,走來走去好讓自己暖和一點。
又過了整整四個小時。天空一片漆黑的時候,麥克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已經完全被凍僵了,可那列搭送他們的列車卻遲遲沒能出現。不過排長確信部隊登車出發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了,因為上面不會讓他們在站台上過夜的。而連隊幾個有點小聰明的傢伙顯然不相信排長的話。他們拿出了睡袋,直接放在月台上,還有幾個人甚至睡到了正停靠著火車的鐵軌中間。
這一幕看得麥克目瞪口呆,零下十五度,薄薄的睡袋完全無法抵禦嚴寒,他覺得這些戰友簡直是瘋了!
此時,原本星星點點的小雪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軍士長正忙著用車站上的行李為他自己搭建一個臨時的避風港。當他用防水布將自己的露營棚蓋上時。就完全不用擔心天氣的變化了——這個狡猾的老東西!
而麥克也不得不為自己找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不過車站上最好的露營的地方都已經被佔掉了,麥克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旁邊列車車廂下面的鐵軌間。他也曾經想到這列貨車的車廂裡去睡,但所有的車廂都被粗鐵鏈鎖了起來,該死的調度員總是喜歡多事!
麥克滿腹牢騷地抱怨著爬到了車廂下的鐵軌間躺下。冰刀一樣的寒風從兩側刮了進來。僅僅躺了十分鐘,麥克就發現了,在寒風的愛撫下,恐怕只有死人才能睡得著!
他一邊哆嗦,一邊在胡思亂想,不過他無法合上眼皮超過5分鐘。在疲憊中,麥克總覺得頭上方的車軸在轉動,好像火車就要啟動一樣。這讓他會突然完全醒過來,但是卻發現什麼也沒有發生,然後他就又回到了似睡非睡的狀態,然後等待下一次被同樣的原因驚醒過來。
天剛濛濛亮時,麥克離開了這個臨時的「宿營地」,戰友們渾身又酸又麻,看起來活像一幫剛被掘出的殭屍一樣。
早晨8點鐘,麥克和戰友們集合準備登車。那時他們誰也不知道在戰爭中軍隊的生活是怎樣的。誰也沒有料到他們將要度過許許多多比昨晚要糟糕許多倍的夜晚。
登車之後,麥克的運氣也沒有好轉的意思。首先車廂是敞篷的平板車,本來天氣就夠糟糕了,而運動中的列車和毫無遮蔽的車廂無疑加劇了原本已經難以忍受的寒冷。其次,軍士長分配給他們一個倒霉的任務——監視接近列車的可疑分子。
不過僅僅堅守了一個小時,麥克就發現這項工作既枯燥又寒冷,在他的提議下,戰友們決定躲在覆蓋大炮的帆布底下避風。大家蜷縮在一塊兒也讓麥克稍微覺得了一些溫暖。
列車隆隆地向前駛去,麥克他們在帆布下面待了抱成一團,不時發出一陣陣沒有任何緣由的傻笑。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除了不時能聽到森林見野獸的嚎叫聲。
突然,帆布被猛然掀開。滿臉怒容的軍士長看著麥克和他的小夥伴們。
他高喊一聲「立正」,然而列車行進中抽搐式的搖動使得大家動作的精準度大打折扣。接下來的場景多少有點滑稽劇的味道。大家被車廂的搖動推得東倒西歪。而麥克的長大衣掛在了大炮的高低機上,使得他無法站直。
軍士長向麥克他們咆哮道:「你們躲在帆布底下做什麼?你們以為在哪裡?忘記了你們的任務是什麼嗎?」
性格直率的麥克打斷了軍士長的話,他說外面太冷沒法讓人待,而且周圍也沒有什麼好觀察的。不過麥克的話激怒了軍士長,這個大個子像暴怒的大猩猩一樣抓住了他的衣領,用力地前後搖晃著他。
「你們這群蠢貨!在到下一個車站的時候,我會把你們送到軍法處去,沒有什麼比放棄自己的崗位更嚴重的錯誤了。應該槍斃你們這些雜種……如果赤匪襲擊我們怎麼辦?你想害死我們嗎!」
麥克有些不服氣地質問軍士長說:「怎麼可能?這種鬼天氣連狼都不願意出來活動,何況是人?」
軍士長憤怒地打斷了他:「閉嘴,你這個白癡。赤匪不是人,是魔鬼!他們就活動在這條鐵路線上。比狐狸還要狡猾,比狼還要凶殘。你們的任務就是要阻止這些魔鬼襲擊我們。現在拿起鋼盔到車廂的前面去,要不然老子把你們都從車上踢下去!」
麥克沒有等軍士長再重複他的命令,迎著像刀片一樣扎人的寒風。按照他的命令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軍士長則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之後,返回了自己避風還可以烤火的車廂。
麥克他們沒有一個人喜歡頤指氣使的軍士長。這個大個子總是喜歡命令他們幹著幹那,而他自己卻揣著暖爐兩手插在口袋裡休息。更可氣的是,這個傢伙睚眥必報,一旦他不高興了。那就意味著全排的士兵都要倒大霉!
列車正在穿越一片白雪覆蓋的低矮松樹林,麥克也有著足夠的時間來思索怎麼讓軍士長放棄將他們送往軍法處——一包香煙不夠打動這個混蛋,恐怕還要搭上一瓶伏特加,或者兩瓶?
芬蘭的北部人煙十分稀少,到目前為止他們只經過了幾個小村鎮。突然,在列車前面出現了一個沿鐵路線奔跑著的人。麥克下意識的迅速地向這個潛在的破壞分子瞄準。
列車此時行駛得非常緩慢,如果要有炸彈襲擊的話。這將是一個絕佳的時刻。一分鐘之後,麥克的車廂與這個人平行行進在一起。麥克看不出這個人有什麼可疑之處,他多半是當地的伐木工人,出於好奇想看一看麥克他們這群異國大兵。
麥克有一些糾結。他曾準備好了射擊,但現在卻有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去做。而就在這時,後面一截車廂的軍士長怪笑了一聲,緊接著就是彭的一聲槍響,那個可憐的傢伙像被伐倒的木頭一樣倒了下去。直到這個可憐蟲消失在麥克的視野裡,麥克也沒見到他重新站起來,那一刻麥克覺得有一種東西比刺骨的寒風還讓他心寒。
一連幾個小時,麥克都忘不了那個不明不白死去的人,他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負罪感,這種感覺不斷地在折磨他,讓他幾乎崩潰。
就在麥克渾渾噩噩的時候,火車突然開始減速了,剎車與車輪發出尖利的摩擦聲,車身也劇烈地抖動起來。列車開始像蝸牛一樣慢慢地往前蹭。
以這種龜速行駛了大約5分鐘後,列車完全停了下來。兩名軍官從列車前部跳了下來,絲毫沒有殺人負罪感的軍士長笑嘻嘻地和其他幾名非指揮人員不情願地走出了溫暖的車廂,幾個人嘰嘰咕咕交談了一會兒,一個個顯得無比的不耐煩。
按照軍官們的命令,整列車的人都緊張地端起步槍向四周張望著,因為鐵路兩旁的森林看起來是破壞分子藏身的理想之地。不過張望了近十分鐘之後,唯一的活物就是一隻好奇的松鼠。
就在麥克他們感到無聊時,他聽到了遠處列車行進的聲音。
突然哨音響起,軍士長用手勢命令麥克他們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一列火車出現在麥克們剛剛離開的鐵軌的遠方。那列火車看起來有些陰森恐怖,而接下去麥克所看到的徹底把他嚇壞了。
一開始,列車很正常,車廂上面坐著全副武裝的芬蘭士兵,還安裝了一挺馬克沁。列車剩下的部分都是類似敞篷平板車廂組成,但那些車廂裡裝載著一些非常不同的貨物。
經過麥克面前的第一個敞篷平板車廂裡看起來裝著一些模糊難辨的物件,麥克慢慢認出那些東西是人的屍體。在這屍體堆後面有一些緊緊擁擠站著或蹲著的人。每一輛敞篷車廂裡擠滿了人,已經到了車廂的最大容量。
天色太黑,麥克看不清這些到底是什麼人,看上去這些人像是穿著俄軍制服,但天色實在太黑了,麥克實在拿不準是否看清了。這時一個戰友小聲對麥克說:「你看到了嗎?那些俄國佬把戰友的屍體堆起來抵禦寒風。」
正在這時,軍士長用手電照了過去,只見每一輛平板車廂裡都是這樣用屍體堆砌起來。麥克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些車廂從身邊緩緩駛過,他清楚地看到許多慘白的面孔和已經在寒風中僵直了的四肢。在極度驚愕的狀態下。麥克只發出了一聲嗚咽般的回應。
就在麥克以為噩夢即將結束的時候,一件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大約有四五具屍體因為車廂抖動的關係,從屍體堆上掉了下來並落在了鐵軌邊上。不過芬蘭人並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然後屍體被列車的車輪碾成了碎塊……
一連竄的噩夢之後。列車停在了帕裡卡拉。這是協約國遠征軍的前進基地。離維堡大約有一百多公里,接下來的路程他們就不能坐車了。而必須依靠雙腿和手裡的步槍。
整個站台上到處擠滿了忙碌的人群——到處是全副武裝的士兵,還有老百姓和俄國戰俘。衣衫襤褸的戰俘們被一些手拿警棍的士兵呵斥著,抽打著,直到被送上北去的死亡列車。
麥克後來才知道。這些所謂的戰俘,都是俄國波羅的海艦隊駐赫爾辛基的海軍,被芬蘭政府逮捕之後,他們全部被判罰服苦役,至於服刑地點,自然是苦寒的極圈附近。
不過麥克顯然覺得芬蘭人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處死這些不服從的俄國人,嚴寒的冬季。幾乎沒有任何御寒措施而且還飢腸轆轆的俄國人,恐怕沒有一個能生存下來。
和衣不遮體的「俄國戰俘」相比,麥克無疑是幸運的,合眾國正在不遺餘力地保護自己的士兵從俄羅斯冬天的淫威中逃脫出來。在摩爾曼斯克。不斷有運載著毛毯、羊絨衣、防寒靴、手套、毛皮頭套、和便攜式暖爐的船隻正在靠港。
不過這些堆積如山的物資如何運抵前線卻是一個大問題,芬蘭人為此作了巨大的努力,但這些努力並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俄羅斯嚴冬的力量巨大得令人難以描述。
而不管是俄國還是芬蘭,除了主要的城鎮,幾乎沒有像樣的公路,到處的道路都是破爛不堪。鵝毛大雪把廣袤的土地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所有的道路也被厚厚的積雪掩蓋了。連綿的冬雪和極度泥濘的道路讓交通不得不陷於停頓,幾乎所有輜重實際上都陷在了泥中,只有老式的馬車還可以勉強通行。
進入12月下旬之後,芬蘭北部的交通完全被漫天大雪所癱瘓了。遠征軍不得不停下來疏通道路,麥克奮力鏟雪以恢復交通。結果是他發現自己和小夥伴一旦停下來,道路立刻就會被大雪重新蓋得嚴嚴實實。
做了一整天的無用功之後,麥克和他的小夥伴們還必須踉踉蹌蹌地在路邊找一個可以擋風的地方搭建帳篷過夜。而讓他們忿忿不平的是,軍官們卻可以徵調當地民宅,躲在裡面美滋滋的烤火、抽煙喝酒。
直到三天之後,跌跌撞撞的麥克和小夥伴們終於抵達了拉彭蘭塔,遠征軍將收復這裡,然後直撲維堡。不過對於麥克來說,戰鬥什麼無所謂,早點死掉也許能早點擺脫噩夢一樣的俄國。他和小夥伴們最害怕的是站崗,冬季的夜晚比一百個俄國壯漢還要可怕!
在自己的崗上站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突然看見幾個黑影出現在眼簾中。麥克馬上趴到了掩體邊上,在他把手從口袋中拿出之前,又順著戰壕的邊向外看了一眼,看到那幾個黑影正向自己走來走來。憑感覺說,麥克覺得那是自己人,但他也不能排除那是俄國偵察兵!
在前線上,到處都流傳著俄國偵察兵的故事,據說某某營某某連就有人在站崗的時候開小差,結果被彪悍的毛子大切八塊,連全屍都沒有。
不過麥克覺得這種故事更像是軍官們編造出來嚇唬他們這些小兵的,理由嗎,自然是防止他們在寒冷的冬夜打瞌睡或者喝了太多御寒的伏特加醉死過去。
麥克氣哆哆嗦嗦地抽出手拿起了步槍,步槍的已經被白霜所覆蓋,麥克手指的皮膚都被粘住了。他強忍著鑽心的疼痛,向黑影喊道:「口令?」
黑影給出了正確的回答,這讓麥克鬆了一口氣,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新兵,碰上了這種情況,緊張是必然的。而且他一點兒都不想在聖誕節前夕殺人或者被人殺死。
軍靴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卡吱卡吱聲,提示著來人正在接近,麥克能夠看見這三位穿的比他還要厚實,簡直就像個棉花包,甚至用圍巾將面孔捂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麥克正想和對方打個招呼,忽然的對方就動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麥克被按倒在地,不等他高聲呼救,嘴就被一團破布給堵上了。
那一刻麥克心中充滿了懊悔:「完蛋了,我將成為共產主義魔鬼們聖誕大餐的開胃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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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豬瀟灑2、瓜地裡的地瓜、胖子逯非、風飄影動、南方流浪者和hzwangdd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