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名字,他甚至連姓氏都沒有。
沒人知道他的出生,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他自己也不知道。當他懂事的時候,那個男人便把一柄劍交到了他手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玩耍的木劍,而是一把見血封喉要殺人的利劍。
那個時候他只有兩歲,只剛剛學會行走說話不久。他要握著的那把劍有他三倍的身高,是他手臂長度的六倍,他的手掌根本就連劍柄都握不過來,他根本就連提都提不起那把劍。
那男人把劍扔給他,面無表情,「每天揮劍一千下,少一下,就少一頓飯。」
一個兩歲小孩提劍都已經是難事,他又何能揮劍,更何況一天要揮劍一千下?
他恨她,恨他的狠心,心裡在一邊罵著大壞蛋,手卻不敢停下,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
第一天他揮了一百下,摔倒一百零五次,讓劍割了自己一百零五下,留下了一百零五個小傷口,流了不止一百零五滴血,流了不止一千滴零五滴淚,虎口破了又癒合癒合了又破,兩歲的孩童,一天之內手掌便生出了厚繭。他卻已經毫無知覺,因為他的手臂已經不是他的了,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很想放棄,又不敢放棄,直到他暈倒在地,暈倒在沒人的竹林。
那個男人在一旁看著,卻不管不顧,真的不給飯他吃,真的轉身就走。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沒有一處能動,只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眼淚在不知覺間已經流了一大片。
那個男人就站在他身旁,面無表情,「你昨天只揮了一百下劍,所以沒飯吃。今天如果還是不夠一千,就還是沒飯吃。」
一個孩子怎麼可能餓了一天還有力氣?
但他卻不能退縮,一邊掙扎著勉強自己從地上爬起,一邊流著淚水握緊劍。
拖著劍帶著滿身的血跡來到溪邊,喝了幾大口溪水,他重新有了一點力氣。
而後他竟然抓到了一尾魚,他實在是餓極了,立馬就要生火燒魚。
那個人卻又出現了,一腳踢開了他辛苦堆疊的柴火,面無表情,「你要吃就只能吃生的、」
他泣不成聲,瞪著手中那尾魚,瞪著那個男人。
他實在太餓了,一咬牙張口就往魚身上咬去。
一口咬下去,他立即便嘔吐了起來,因為腥味,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最終他卻還是把那條魚給生吞了,連魚尾魚骨都不放過。
繼續揮劍,直至再次昏倒,他也只不過揮出了一百劍不夠,比之昨天還要少。
一天沒揮夠一百劍,他一天就不能吃飯。
半個月後,他已經不成人形,靠著生魚來維生,他早已是野人。但他卻揮出了一千劍,那條兩歲小孩的手臂竟比四歲五歲小孩的手臂還要粗了,他虎口的厚繭甚至都要有鐵板堅硬了。
他終於吃上熱氣騰鞥的白米飯了,但也只是一頓。
「每天半斤竹葉,每一片都要毫髮無損,每一片都要分開。否則,你就不要吃飯了」
他就是一個惡魔,沒人比他的心腸還要狠還要硬,他從來就不把人當人看。
他剛看到希望,剛吃上熱氣騰騰爽口的白米飯,立即又要去吃那腥味難聞的生魚了,這簡直就是讓人先看到一絲光亮,然後又徹底把人扔進黑洞。
他想反抗,他反抗不了,他想死,他又死不了。那個男人總在暗中看著他,不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反抗。
他只能繼續吃生魚,只能繼續一遍又一遍地聽那句沒有任何感情的話,「今天你任務沒有完成,不能吃飯。」,看那張沒有半點感情的臉。
一天又一天,一個月又一個月,一年又一年,每當他完成一個任務,那個男人就又會再出難題。
他進步神速,吃上飯的次數越來越多,力量也越來強大,他的劍也越來越鋒利,他的思想也越來越成熟,他知道自己要擺脫這個人才能生活下去。
於是他一次次地試圖刺殺他,卻總被他擋住。
於是他不再去刺殺他選擇逃走,卻總被他一次次地揪回來。
他說,「除非你打贏我,否則你一輩子便只能在這裡,一輩只能在這裡痛苦。」
日子一天天過,終於在他十三歲那年,他成功了,他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可以遠離這裡了。
倒在血泊中,那個人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的男人卻笑了,「你沒有父母,所以你不應該有姓氏,你就叫阿飛吧。阿飛,不飛則已,一飛便要衝天。
我一生悟劍,妄想成為世間第一大劍豪,卻一無所得。撿你回來,我從來就沒按什麼好心,我只是想拿你來做實驗,實驗我的劍術,我的套路。哈哈……我成功了,你十三歲便已經勝了我,我死可瞑目。」
他卻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輸給自己,自己只是取巧,他是敗給了他。
那個人如果不是在自己把胸膛頂上他的劍時猶豫了,他的劍怎麼可能刺到他?
他死了,說完這段話後他便自己握劍刺死了自己,不給他半分補救的機會,不給她說一句話的機會。
阿飛沒有流一滴淚,也沒有看他的屍體一樣,轉身就走,轉身就離開這片可惡可恨的地方。
三天之後,阿飛回來了,因為他發現除了劍之外,他一無所有,他只會握劍,他什麼事都不能做,他什麼人都不認識,他有的只是劍,和他。
他的屍體已經腐爛已經被各種蟲蟻啃食,臭氣熏天。
他不管不顧,把他埋在一個不顯眼的小山上,跪在沒有刻上任何字的墳頭前,整整三天三夜,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他的淚就此流乾,他的心就此乾涸。
然後他站了起來,握著他的劍,指向墳頭,眼眶裡再無眼淚,有的只是鷹爪一般銳利的目光,說道:「你是個惡魔,你絕對上不了天堂,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你一生最大的夢想便是成為世間第一的大劍豪,那麼就讓我去做吧。
我會成為世間第一大劍豪的。
我的名聲會響徹地獄!
你死了都不得好死,你在地獄都不能安靜!」
……
(能在第二百章寫這段,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