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抱緊他軟嫩的小身子,道,「泡泡,你偶爾也挺帥的嘛!」
魚小泡得了娘子的誇獎,這便笑瞇瞇的道,「這是自然。若是撐死了魚泡泡,你豈不是要守寡了?」
溫淺笑瞪著魚泡泡,笑著將他摟緊。「泡泡,我後半輩子靠你了。」
魚青鸞眼角抽了抽,很想讓這兩個肉麻的貨一邊呆著去。可到了嘴邊的話,卻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來。
鳳九一眼瞪向鳳泡泡,薄而利的嘴角微微而揚。不論先前怎麼嫌他礙事,可這會子他能讓她露出些笑來,總算也是大功一件。
眾禁軍得了泡皇子的賞賜,個個吃在嘴裡,甜在心裡。直道泡皇子英明,泡皇子仁慈。
一行人這麼時停時走,終於進了帝都。魚青鸞不願意進宮,就近在花府住下。她一回來,就派人去魚府打聽,到底大夫人並大公子是不是回來了。
派去的人回來告訴她,大夫人並大公子回來已有兩天。可是大夫人一回來就把自個兒關在房裡,病倒了。
魚青鸞憂心如焚,想親自去魚府瞧瞧。可那傳話的人卻說,「娘娘,您別去了。大公子吩咐魚府上下的奴才,說,以後見著娘娘,一律趕走。誰若敢讓您進了魚府的門,他就打斷誰的腿。」
魚青鸞一下被刺痛了。
我的姐姐到底犯了什麼罪,上天非要她灰飛煙滅!
是你!對不對?是你殺了她!你有沒有想過,你殺了她,你就成了我們的仇人。
她嘴裡發苦,心口血氣上湧,一下由喉間噴薄而出。
「娘娘!您怎麼了娘娘?」小稚急切的喚道。「來人,快來個人!娘娘吐血了!」
魚青鸞抬起手,低聲應道,「不許喊!今兒個的事兒,你若是敢出去透露半分,我就一刀殺了你!」
小稚不知道魚青鸞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她哽了好半晌,終於撲通一聲跪落在地。疾道,「可是娘娘,您現在吐血啊!」
魚青鸞抬起手,緩緩的將嘴角的血漬拭去,道,「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這事兒自然就沒人知道。出去。」
小稚猶豫半晌,點點頭,這才起身離去。
魚青鸞見她一走,整個人一下靠在床沿。這段時間她鬱結在心,痛苦已極。每每夜裡思極青姣的話,她便無法成眠。
如今,藥物已經沒法兒控制她的病情。她的抑鬱症,是越發的嚴重了。
她吐血的事兒,她不敢說。生怕鳳九知道了,會對大夫人不利。雖然他們這麼待她,可是她卻依然要護著他們。這就是家人。
很痛苦,可是,也有點兒小小的幸福。
她澀澀的笑著,前世,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就是想要護,也不知道該去護誰。
她吸了吸鼻子,重重的喘息。所以今生,她一定要好好的護著他們。縱是他們再恨她也好!
晚上的時候,鳳九來了。他給她帶了些宮裡的吃食。他挑著眉頭,對她低低的道,「朕聽人說,你今兒個沒吃晚飯。這是你最愛吃的桂花糕。朕快馬加鞭,這會子還熱著呢。」他說罷,這便自食盒裡頭端了幾盤點心出來。
魚青鸞蹙緊眉尖,不聲不響的翻了個身。
見她不理他,他便坐到桌前。低道,「青鸞,你不願意進宮,朕不勉強你。可是你不能住在花府。」
魚青鸞暗啞的道,「不住花府,那住哪裡。」
鳳九深深的凝著她,淡道,「自然是去住九王府。」頓了頓,他又道,「那兒也離皇宮近。朕要出來瞧你也方便著些。」
有多方便?不就隔了兩條街麼?她蹙緊眉尖,一語未發。
他拿了銀筷,夾了塊桂花糕,行至榻前,將糕點遞至她的唇邊。哄道,「來,張嘴。」
魚青鸞蹙緊眉尖,將頭別向另一側。道,「吃不下。」
鳳九眸中掠過一道冷鋒,額頭青筋略略跳動。「自打回府後,你就沒吃什麼東西。還是說,你又去魚府自討沒趣了?」
魚青鸞心中微怔,她忽而轉過頭,張嘴一下將糕點含在嘴裡,慢慢的嚼著。
鳳九好容易餵了一塊桂花糕,心裡非但沒有高興,面色反而更凌厲了些。他嘴角微動,一字一字的道,「不想吃,為什麼還要這麼勉強自己?」
他手裡的筷子應聲而斷。斷筷刺入掌心,滲出鮮艷的紅。
他一下將筷子拋了,取了塊帕子按住自個兒的手心。一字一字的道,「青鸞,你剛剛,是不是在怕朕?」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微顫。
魚青鸞的胸前不斷的起伏。他的話,如同一把鈍刀,慢慢的凌遲著她的心臟。
曾幾何時,她居然開始怕他了?
可是,想到他竟要對大夫人下手,她的心裡就一陣輕顫。
見她不語,他越發的證實了自個兒的想法。他受傷的手,不住的顫抖。心裡有什麼,被人突然撕裂了。「是,你怕朕。」他深吸口氣,一字一字的說著。
他忽而踢掉腳上的步雲履。坐上了她的繡榻。大手一揮,床幔應聲而落,他欺身凝著她,一字一字的道,「魚青鸞,你知道麼?朕曾經那麼的恨著父皇。恨著母妃。恨著鳳無霜。恨著鳳七。」
「不!朕更恨的是整個鳳舞!」
「朕曾經跟自己說過,一定要毀了整個鳳舞。我要鳳舞的皇室,血流成河。我要鳳舞的天空瀰漫著皇室的鳳血之氣。」他抬起一手直指向天,「告訴鳳帝,他的子孫,滅了!他的鳳舞,滅了!」
「可是朕遇見了你。是你讓朕懂了愛,是你讓朕覺著,鳳舞的江山如此美妙。是你,讓朕愛上了鳳舞的子民!也是你,讓朕不再恨了!」他說到此,一滴淚,就這麼落至她的頸間。
「現在,你卻不再愛朕了。你讓朕情何以堪?你現在是不是要讓朕重拾對鳳舞的恨。重新想起自個兒回來的目的?」他深深的凝著她,一字一字的道。
魚青鸞回望著他的眸,心裡顫然著。她從他的眼裡,瞧見了血腥的殘忍。也在他的眼中,瞧見了決然的痛苦。她不敢輕易作答,生怕只要她答一句,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毀了鳳舞的皇室並江山。
考慮良久,她澀澀的道,「我不是。」
他沉下頭,低低的相問。「不是什麼?」
魚青鸞啞道,「我不想讓你想起從前。我也曾經,努力想讓你幸福過。可是跟你依舊蓄著雅妃一樣,我也有我不顧一切想要護著的人。鳳九,你給我點時間。很多事情,我需要自己想通。」
他冷道,「朕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多麼?你冷靜的時間還不夠長麼?」他的聲音略顯急切。「你這是不要朕了,對不對?」
他說到此,這便急切的去吻她。她的嘴裡充斥了血腥味。他蠻狠的扣著她腰,加深這個吻。
她痛,難道他就不痛麼?她抑鬱了,那他又該怎麼辦!他很想感覺她的存在。想到心都疼了。
他想要對她證明,她還是愛他的。
這一次。魚青鸞沒有抗拒。她眼角的淚,緩緩的滴落枕間。
魚府
大夫人躺在榻上,對酸棗兒低低的道,「酸棗兒,你去把大公子叫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酸棗兒淡淡的應了聲,這便飛快的退了去。
自打知道自個兒的親女已經灰飛煙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說話。因為很多事,她都要做出一個抉擇。
沒過幾天,冷宮便傳來雅妃被人活剮的消息。
乍聽到這事兒時,魚青鸞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現在,你卻不再愛朕了。你讓朕情何以堪?你現在是不是要讓朕重拾對鳳舞的恨。重新想起自個兒回來的目的?
昨兒個,他在她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她是怎麼答他的?她說,我曾經,努力想讓你幸福過。可是跟你依舊蓄著雅妃一樣,我也有我在乎的人!
她雙手抱頭,低聲哀號。
她說了什麼?她對他說了什麼!她怎麼能對他說這種話!
「足足五百刀。跟魚青青死時一模一樣。」鳳十說到此,忽而啞道,「七哥已經崩潰了。他說,他一定要找到那個殺了雅妃的人,把他活剮了。九嫂,您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魚青鸞渾身顫抖,那是他的親娘!他怎麼能這麼對她!她忽而掩唇,嘔了數聲。
鳳十見她額頭直冒冷汗,這便低低的道,「九嫂,你想到什麼,一定要跟我說!這一次他殺死的是只當今鳳帝的親娘!」
魚青鸞瞠著雙眸,一聲接著一聲的嘔著。
鳳十見勢不妙,忍不住疾道,「九嫂,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吐得這麼厲害?」他想起家裡某個女子最近似乎也是這種症狀,這便疾道,「九嫂,你是不是,又有了?」
魚青鸞飛快的搖頭,她啞聲低道,「我清楚自個兒的身子,十爺。我剛剛聽見你說雅妃的死狀。總是覺著難受。」
鳳十低低一歎,道,「也是。本王是個男人,聽見這事兒也難受了很久。更何況你一介女流。」
魚青鸞低道,「十爺不是去了封地麼?怎麼這會子竟會在帝都出現?」
鳳十蹙緊眉尖,低道,「是九哥派人快馬給本王下的旨。他說你這些日子心情鬱悶愁結,要我帶花紅回來給你解解悶。沒曾想卻碰見了這事兒。」他說到此,忽而又道,「九嫂,你知道麼,花紅有了。」他說這話時,俊臉之上覆著薄薄的紅。
魚青鸞想起當日他們的謊言,心裡一時之間感觸萬分。她低道,「十爺,你幸福麼?」
鳳十傻傻的點頭,應道,「花紅對本王很好。」
魚青鸞笑了下,低道,「幸福就好。」所以那個謊言,有它存在的必要。很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鳳十忽而瞪了她一眼,責怪道,「還說呢!你並九哥怎麼跟我說,花紅就是本王找的那個宮女?」
魚青鸞眉尖一蹙,心中微微一歎。她輕道,「十爺原來已經知道了。」說這話時,她的心裡微有忐忑。生怕他不喜歡。
可鳳十卻淡淡的笑道,「也幸好你們說了這話,否則本王豈不是要錯過花紅了?」他說到此,俊臉之上覆上一層薄薄的紅。「本王以為這個世上除了你魚青鸞,一定不會有人把本王當回事兒。」
「所以本王想,若然本王的王妃不過是個普通的宮女,想來她必然就不會嫌棄本王沒用了。」鳳十說到此,澀澀的笑著。
「可是原來有一個人,不嫌棄本王窩囊的愛著本王,愛了很多年。」他說到此,嘴角抿出一點幸福。
魚青鸞見他真心的微笑,這便低道,「咱們之中,終於還是有人幸福的。這樣,真好。」
鳳十瞪她一眼,怒道,「什麼叫做終於還是有人幸福的?難道八哥就不幸福麼?八哥並蕭一遠二人一起並肩作戰,不知多麼逍遙快活呢!」
魚青鸞聽到此,終於展顏而笑。
鳳十支著腮,低低的笑道,「還有件事兒,你聽了一定高興。」
魚青鸞應道,「什麼事兒?」
「大夫人終於同意嫁給太上皇。做他的太皇太后了。魚家從此之後便越發的榮耀了!」鳳十說到此,不意外的發現魚青鸞眉尖隱著些許真心的快活。
魚青鸞喜道,「她一向拘泥自個兒的身份,遲遲不願嫁他。這會子怎麼就同意了呢?」
鳳十笑道,「太上皇這段日子病情加重,若不是得了大夫人允婚,他許是又要回到從前了。」
雖然魚青鸞對太上皇的病情一直有所保留。可到底這也算是喜事一樁。
鳳十來過之後,魚青鸞的心情一時好一時壞。
可到底也是出了房門。
雅妃的事兒,因為事關皇室,被皇帝執意瞞下。那一晚,鳳九沒有去她那兒。
第二日晨早,他派人來接她。說是要替雅妃發喪。魚青鸞知道這時候她不該跟他嘔氣。而且,關於雅妃的死,她也有話要問他。
抬轎的宮人直接把她抬進了青鸞殿。
彼時,青鸞殿裡落葉飛花,美不勝收。魚青鸞抿著嘴,久久未發一語。
死了一個太妃,宮裡卻是一切如常。魚青鸞緩步走進青鸞殿,心裡不知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