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聞言,面色微變。他低落著頭,一語不發。
魚青鸞斂著眉瞧向九兒,想從他嘴裡聽出一言半語。可是沒有。九兒便這麼一直低著頭,給她一個絕美的後腦勺。告訴她,他又生氣了!
魚青鸞抿抿嘴,這便合上帳簿。她揉著自個兒的眉心,眼中透著一抹疲憊。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鳳九了,若是被他知道了她如今跟九兒一處,憑著那人的小心眼,卻不知道他該如何鬧心。
九兒的事雖然現在沒法兒處置,可總有一天要處置。她總會想到法子,將他好好的安置了去。許久沒聽見她的聲音,九兒心中微微而悚。他轉過頭,瞧見魚青鸞眼下暈出一弧陰影,嘴角薄抿。知道她是又快毒發了。
他飛快的起身,給魚青鸞又是捶背,又是捏肩。他顯然經常做這等事,那力道拿捏得甚是精準。一會子後,他在魚青鸞耳邊輕道,「娘子,你好些了沒?」
魚青鸞扯扯唇角,隨口應道,「嗯。好得多了。」
「若是覺著累,就躺下去休息一會子。不是說七王送來好多人參麼?九兒去為你切幾片,泡些參茶提提神。」他低聲說罷,這便將她扶到榻邊,伺候她大小姐躺下。仔細給她將被子掖好了,確定她不會受了涼去,才轉身出了她的閨房。
九王府
朱明珠再一次跟古凌問及鳳九的去向。可古凌卻依舊只得告訴她一句,「朱小姐,九爺有公務在身。暫時不在府中。再說,您的病已經好了大半,九爺交待了,若是沒別的事兒,照顧您的事兒便只交給那伺藥的丫頭也就是了。」
朱明珠原倒也算是個豁達之人,可此番鳳九已經數天避不見面。她心中難免有所猜測。她蹙著眉頭,道,「到底也是來瞧病的人,不見大夫總是不好。勞煩古總管與九爺說一聲,若是明珠的身子無甚大礙,就還請九爺開幾副藥,讓明珠帶著回家吃也就是了。」
這就頗有些決絕的意思了。古凌暗自劃了朱明珠一眼,嘴角微微下沉。這位朱小姐可真懂得以退為進。明知如今皇帝收回了陳家的兵權。這會子最有機會帶兵的就是她父親鎮南將軍朱欣榮。遂便竟就在此時給九爺施壓。迫使九爺來與她示好。
她在府裡住了這麼些日子,必然早該對九爺愛著旁人的事兒有所耳聞了,可她卻依舊拼著那股子的傲氣,過來給他施壓。告訴鳳九,她朱明珠其實不住在這九王府,也行!
只要她父親有兵在手,她便不愁沒有皇子要娶她!縱然她明知他心裡有了人,她也要與她搶上一搶!到時候事情落到了皇帝跟前,到底誰為正,誰為側還不知道呢!她倒是不信了,憑著她的身手並身家,還能有誰能比得過她去!
先前她以為九王心裡那人便是那魚家大小姐。心裡還對她存了三分顧忌。可如今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魚大小姐並七王的事兒。這威脅一去,她心中自是有不免有些自得。這會子九王又甚得皇帝寵愛,若是她再不趁勢出手,怕是這九王有朝一日得登大寶,她便要追悔莫急了去。
古凌面無表情,他低頭應道,「等九爺的公事得閒,奴才自會把這事兒告訴九爺的。請姑娘回房靜候佳音。」
朱明珠心中一楞,漂亮的嘴角這便不悅的抿起。「到底九爺在何處辦公,古總管不如現在去通傳,可好?」
古凌見她咄咄逼人,眉宇之間依舊平靜如常。「九爺早就發了話,沒有特別之事,別去擾他。朱小姐是將門之女,應該知道個中厲害。」意思是說,你若再問下去,你就不識大體了。
朱明珠面色重重一沉,敢情這個奴才居然來教訓她了!她怒氣一來,這便隨手朝著古凌拍落一掌。古凌身子一側,她白嫩的掌心便這麼落到了他身後的門板之上。她尖叫一聲,捧著手掌唉唉叫痛。
「九爺這是怎麼教的奴才!為何竟然動手打人!」朱明珠吃痛,一時之間找不著撒氣之人,便含著淚厲聲指責。
古凌眼皮未抬,漠聲淡道,「朱小姐自個兒把手打上了門板,如今居然還要來賴我麼?還是說朱小姐以為九爺這人竟這般蠢笨,連這樣的謊言都辯不出來?」他說到這兒,便對朱明珠做了個請的手勢,「朱小姐,請回。」
朱明珠嘴角薄抿,心中暗自發笑。她道,「可是本小姐有人可以證明,是古總管用板子來打我的手!而你,沒有。」她說到此,這便對立在暗處的女子揚聲道,「是不是?小丫頭?」
柳綠得了她的話,這便低頭快步走出。古凌許久未曾見她,竟是忽而楞了神。想問她幾句,可礙於朱明珠在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問出口。
「朱小姐。古總管。」柳綠肅著一張俏臉,低頭作福。
朱明珠掩嘴而笑,道,「柳綠,剛剛我來時,你便已經站在了暗處。我來問你,剛剛你可有看見古總管用板子來打我的手?」
古凌斂眉,漠漠的瞧向女子,一語不發。
柳綠瞧著自個兒的腳尖,許久才應了聲,「是,我瞧見了。小姐好生與古總管說話,可古總管卻拿了板子去打小姐的手。」
古凌心中驚了一跳。他面色沉怒,狠狠的盯著柳綠。一字一字的道,「柳綠,你再說一次。」
柳綠像是得了他的鼓舞。這便又重重的點了下頭,應道,「是,我瞧見古總管打了朱小姐的手。」她說到這兒,這便抬起小臉瞧向他。「古總管,為何你要這般顛倒是非,弄虛作假。明明九爺就不在處理公務,可您卻偏要這麼敷衍小姐!你可知小姐的父親手握重兵,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九爺……」
啪!
柳綠的話,消失在古凌狠狠甩來的巴掌裡。
細嫩的面頰瞬間浮起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柳綠將頭側在一旁,固執的不肯抬頭。古凌朝著她跨前一步,道,「柳綠……」
柳綠飛快的退後兩步,阻止他再向前。
「主子愛誰,配得起誰。不是咱們一個下人能左右的!你跟了九爺這麼久,為什麼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古凌沉聲喝道。
朱明珠聽古凌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面色已是有些變了。她霜青著臉,冷道,「你這奴才真是跟天借膽子!實話跟你說,我父親已經跟皇上提了婚事。只等七王的事兒一辦,便輪著我跟九王!你總不成說還以為憑著你主子的身份,還會只得一個妃子罷!到時候入主九王府的到底是何人,還要看到底誰能得到九爺的歡心!」那個人,她勢在必得!
古凌面色有些變了,平常九爺想要得到一件東西,千難萬難。可最近皇帝突然轉了性,他竟似乎一下子什麼都想著九爺了。這若是他突然想替九爺謀求點什麼,這個朱明珠他必然會放在首位考慮的。
柳綠朝著古凌冷冷的笑了聲,這才道,「我便是不想她受到傷害。」她說到此,頓了頓。「所以老古板,朱小姐要你做什麼事,你最好照做。否則朱將軍那兒追問起來,可沒你的好。」她說罷,這便轉身而去。
古凌見她一走,面色一下沉落下來。他幾個箭步追上那丫頭,捉了她的手將她拖出老遠。眼見四顧無人,才對她恨聲道,「你不是那位,你怎麼知道她會受到傷害?那位表面看來不過是個刺兒頭,可她的膽子大到連皇帝的頭都敢剃。這樣的人,一旦決定了什麼事兒,便很難被人左右。柳綠,你服伺她那麼久,該瞭解她才是。」
柳綠斂下眉毛,漠聲應道。「我不瞭解她!我只知道她會為了自個兒的弟弟傷心哭泣。會為了救十爺豁出性命去。也會為了救自個兒一個小丫頭與五位皇子當面槓上!更會為了救九爺,自個兒扮成七爺。還差點兒被九爺殺了!」
「古凌,你以為這樣的人,她沒有血性麼?你以為這樣的人,她的骨子裡頭沒有良知麼?你以為這個世上的女子,都會為了愛一個男人,把自個兒的性子都拋棄了麼?」柳綠說到此,忽而抽了口冷氣。
「她不會的!她怎麼也不會拋下九爺!她是個很能心疼男人的女人。九爺待她千般好,她就待九爺萬般好。這樣的人,你說她會背叛九爺?」古凌說到此,竟是冷冷一哼。
柳綠見古凌哼了聲,心中微寒。「所以,我們是說不通的!因為咱們,從來不是一路人。」柳綠說到此,這便揚聲喝道,「讓開!古總管。奴婢有事要做!」
她說罷,這便去推古凌。古凌面色沉重,人如泰山。任她怎麼推也推不開。她心中一惱,這便低頭一口將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住。
古凌眉目平靜,便這麼任她咬打。柳綠咬了一陣,但覺牙齒酸痛。這便氣惱的摔開古凌。古凌見她要走,忽而矮身,將她自地上抱起。狠狠的往樹上一撞。將她困在了他與大樹之間!
他的眸中透著一抹凌厲,柳綠心中微震,趕緊低頭避開。可古凌卻堅定的低頭狠狠的捉住她的唇。他的手在她週身遊走。她發現她從他那兒學到的所有招數對他都不管用。
她又踢又打,又踹又咬。可他的手卻依舊將她的衣物盡數解開……
這些日子她躲著他,避著他。就是不想再見他。她以為時間久了,她便可以忘了他。便可以再也想不起,原來自己竟曾經那麼的天真無知。愛上了這麼一個冷血的男人。可她全沒料到古凌會對她動手,更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光天化日對她動了手!她的尖叫,吞沒在了他的嘴裡。
鮮艷的肚兜勾掛在枝椏上,微微翻飛。
魚躍苑
女子披頭散髮,幾乎是跌撞著進了魚府。一進屋,但見魚青鸞一人躺在榻上,柳綠忽而朝著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求求您收了我!」
魚青鸞自睡夢中驚醒,眼角淡淡的落在女子的身上。她撫著漲痛的額頭,啞聲輕道,「什麼事兒?柳綠。你怎麼來了?」頓了頓,她眉宇微蹙,道,「柳綠,你怎麼了?」
柳綠忽而泣不成聲,她咚的一聲將額頭磕落在地,這才紅著臉兒將古凌欺負她的事兒一一與她說了。
魚青鸞聽到此,面色沉冷。許久才一字一字的問道,「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是你去跟他表了白。結果後來因為某種原因,你就說你不要愛他了。結果他心有未甘,就對你行了凶。」她說到這兒,住了嘴。
古凌從來都給人沉穩幹練的感覺,那人冷得像塊冰。若不是對這丫頭上了心,他怎麼也不會對她動手!魚青鸞的眼,淡淡的落到柳綠的身上,低聲道,「欺負你,到了何種地步?」
她知道,古時的名節在女兒家來說,是多麼的重要。若古凌真的破了她的身子,那就是有意思要娶她了!可這丫頭若是不肯,這事兒卻是如何是好!
柳綠咬著牙,嘴唇顫然。她忽而扯開自個兒的衫子,讓她瞧清自個兒頸上的紅痕。魚青鸞心中一怔,全沒料到這古凌下手居然會這麼狠!
人家好歹是第一次,怎麼也不選個花前月下的日子,居然就把人直接光天化日的給辦了。
「好了,柳綠,把衣服穿上。這事兒得等我與九爺商量了之後再說。到時候且看你到底要將他是殺是剮,什麼都也隨你去了。」她說到此,一隻手這便輕輕的靠落在額骨之上。
柳綠的面色一寸一寸的蒼白下去。她尖聲道,「我不要見他!以後再也不要了!小姐,以後柳綠就跟在你身邊做牛做馬!不論上刀山,下油鍋。只要柳綠能做到的,柳綠都會為小姐去做!只要小姐給我一席棲身之地!從今往後,我柳綠發誓,我的主子便不再是九爺,而是小姐你!」
魚青鸞見她小臉上頭寫滿了堅決,心中微有動容。她淡淡的道,「好了,你起罷。既然你意已決,那你往後就留在魚躍苑。與酸棗兒一般,給我做個貼身丫頭。」
柳綠聽得魚青鸞這麼一說,心中自是萬般感激。她起身抹去眼淚,低泣著立於一旁。
魚青鸞見她頗是狼狽,這便對她笑道,「現在趕緊去梳洗一下。如今你是魚大小姐的貼身愛婢,可不能這麼蓬頭垢面的呢。」
柳綠點了點頭,這便轉身出了屋子。
魚青鸞側躺在榻,嘴角薄抿。這事兒若是放在現代,古凌這犯的可就是強爆少女的大罪。好歹也得把他送進牢裡關個幾年才讓他出來。可如今這社會,這事兒若是鬧出來了,柳綠清白被毀不說,若是弄得不好,還會被人逼著嫁給古凌。
這事兒壞就壞在,柳綠先前還對他表白了。這若是古凌站出來說一句,這事兒是他二人兩情相悅。柳綠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鳳九這人,骨子裡頭是個大男人。若這事兒鬧去了他的跟前,這柳綠丫頭怕是嫁定了。
這男女之事哪,你今兒個喜歡這人,不代表一生就不會變了。既然柳綠相信她魚青鸞,過來尋求她的庇護,那她自然要盡她所能護著她的!
一會子後,她輕輕的咦了聲,這便揚聲問道,「酸棗兒!酸棗兒!」
酸棗兒在廊下應了聲,這便趕緊推門進來。低頭回道,「小姐,何事?」
「有沒有瞧見九姑娘?我剛剛睡前她人還在這兒呢。」她淡淡的相問。一個人的習慣真的很可怕,不過短短的時日而已,她便似乎已經習慣了有九兒相伴的日子。
酸棗兒抿嘴笑了下,應道,「九姑娘人在房裡繡花。現在房裡的燈還亮著。」
魚青鸞的面色青了下,想笑又沒敢笑出聲來。她掩唇道,「嗯哼。他繡了多久?」
酸棗兒笑道,「已經好幾個時辰了。這些時日小姐起得晚,九姑娘每天都關在房裡刺繡呢!今兒個苑裡又來了個柳綠姑娘,這魚躍苑哪,是越來越熱鬧了。」
魚青鸞嘴角薄抿,淡淡笑道,「怎麼,酸棗兒不喜歡?」
「當然喜歡!以前咱們這魚躍苑裡少有人來。小姐只喜歡撫琴自娛。那些個家丁奴才們見著咱們還要變著法兒的欺負咱們!就是廚房裡頭送來的吃食也是別人揀剩下的。甚至連二夫人苑裡的丫頭都不如呢。如今可不一樣了。這府裡上下都瞧著魚躍苑的眼色行事。那些個吃食呀,每天也日由魚躍苑最先挑呢。」所謂農奴當家做主人,指的大約就是酸棗兒這樣的了。
她在魚家受盡了欺負,可如今她卻連走路都有風了。而這些,卻全都是托了小姐的福。
魚青鸞笑了下,道,「原來先前酸棗兒竟是過得這般委屈。」
酸棗兒抿嘴笑道,「自打小姐死過一次醒來之後,便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似的。先前酸枝兒的事兒,也是多虧了小姐替他出口惡氣!如今見著傅玉亭那老賊家裡天天雞犬不寧,酸棗兒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她說到這兒,竟又笑了兩聲。
魚青鸞抿嘴,她自榻上起身。卻已是了無睡意。酸棗兒的話提醒了她,先前正主兒的手臂可還是魚青青母女給打斷的。
雖然她二人如今已經今非昔比,可因著這條手臂,她受了多少罪。吃過鳳九多少針。喝過他多少的豬蹄湯,她可還記得一清二楚的!
當日她在吃下豬蹄湯時,曾不止一次的發誓,絕對不會教那害得她這麼慘的人逍遙了去。如今她人回到了帝都,魚青青又還在她跟前,那仇啊,她可沒理由不去報了。
她挑了挑眉,輕聲笑道,「酸棗兒,去把二小姐給我找出來。我有事兒要問她。」
酸棗兒心中微怔,她好奇道,「大小姐,這會子二小姐可大著肚子。平常沒人能使得動她,這……」
魚青鸞瞪了她一眼,道,「這麼說來,可是要小姐我去她那兒瞧她了?」
酸棗兒心中微怔,這才應了聲。機伶的退了去。
魚青鸞長長的伸了個懶腰。這才起身慢條斯理的洗漱了。她推開窗口,屋外月黑風高,卻正好是殺人放火夜。
酸棗兒果真是請不來魚二小姐的。她灰頭土臉的回來稟說,「小姐,二小姐說,大小姐想見她,便自個兒去見她。這麼大半夜的,她怕走得快,傷著孩子。」
魚青鸞嘴角薄抿,這便笑道,「嗯,把柳綠給我叫來,你與她一道去請。就說我說的,請不來扛也把她給我扛來!」意思是說,不聽話,不給我揍!
酸棗兒應了聲,這才又退了去。柳綠行武。她才換好了衣物,還來不及傷心。那廂魚青鸞便給她發話了。她正愁怕自個兒一個人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了去。如今魚青鸞的命令一來,她便像是一下抓住了救命仙草。
魚青青正與陳凰一道說著話呢,那廂酸棗兒並著柳綠二人便殺氣騰騰的來了。
柳綠冷冷的朝著她的肚子落了眼,霜聲道,「二小姐,大小姐請您過去。」
魚青青面色一沉,這便朝著桌案狠狠拍落一掌。道,「好大膽的狗奴才!你這是什麼態度!沒見我這兒有貴客麼?還不快快退下!」
柳綠雙眼一吊,面上殺氣已現。她幾個箭步上前,一把忽而將魚青青的領子揪了,將她整個提起來,漠聲重複。「大小姐是我的主子,你,不是。」意思是說,你讓我退,想得美!
魚青青哪兒受過這樣的待遇?自打她懷孕後,便少有人敢衝撞她。縱是那日她被太子爺趕出來,那些人也都還顧忌著她肚子裡的孩子。那下手便都自然而然的輕了許多。
這個孩子曾經給了她天大的希望。也幾乎把她逼到了絕路。可痛定思痛,洗盡鉛華,最終守在她魚青青身邊的,卻只有這個孩子而已。
她相信,只要有這個孩子一天,她便會重新入主太子府。
可如今,魚青鸞居然膽敢使人將她這麼提著去魚躍苑!她一路之上又踢又打,又叫又罵。可那個丫頭理也不理。她目不斜視,將她高舉過頂。一路朝著魚躍苑而去。
「有話好好說。都是自家的姐妹,何必傷全了和氣去?」陳凰跟在一旁,賠著小心。他的面色蒼青,看來病弱泱泱。
柳綠最恨便是這種沒骨頭的男人。她鼻子裡頭輕輕哼聲,道,「誰跟你是姐妹。難道你是女扮男裝?可不像啊!」
酸棗兒被她氣得直翻白眼。她在柳綠身邊不住的給她使眼色。讓她別輕易得罪了這個陳凰去。
她早前曾聽人說過,這個陳凰表面斯文無害,其實骨子裡頭最為心狠。與他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陳凰面色鐵青,他疾聲喝道,「你這丫頭好沒道理!若真想知道陳凰是男是女,不如去陳家打聽一番。」
柳綠懶得跟這個病泱子說話。她冷冷一哼。這便把個魚青青一路往魚躍苑拖去。
「救命哪!要殺人啦!小舅!你去找青姣來!這野丫頭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居然敢這麼對待太子爺的骨血!」魚青青氣怒難當。
這話她若是與旁人說倒也罷了,可偏生這柳綠與花紅原就是一雙搭檔,素日裡也有來往。自然對魚青青當日遇見花千歲的事兒一清二楚。略略一算時間,她便笑道,「太子爺的骨血?那為什麼他說這是七王的骨血。還把您給趕出來了?」
魚青青心中一顫,她尖聲喝道,「大膽刁婢,你居然敢污蔑我的清白。小舅,快來救我呀!」
陳凰一字一頓的道,「可小舅這幾日身子不好。沒事兒,總是還在魚府,她不敢真拿你怎麼樣了去。青青啊,你忍著些,小舅給你去找青姣去。」他說到此,居然還真就轉了個身離去。
見他一走,魚青青心裡那個怒啊!她哭道,「小舅,您這是做什麼。青青跟孩子若是有個好歹,您要如何向他們交待?小舅!」
陳凰如同一邊跑,一邊道,「青青啊,小舅去為你找人。你別急啊,跟你說,凡事忍著些!千萬別衝動了去。我並青姣很快就來救你了。」話才到這兒,他人已經消失了去。
魚青青殺豬般的哭著,魚府的奴才們才要歇下,一聽這兒又吵得似乎翻了天去,這便趕緊起身起過來瞧熱鬧。要知道這位二小姐如今可金貴著呢,她人雖然被太子爺休了回來,可她肚子裡那點骨血,可卻是真的鳳種啊!
大家見她被個陌生的婢子給提著往魚躍苑去,這便個個在心底為這二小姐抱不平了去。你魚青鸞就是再惡,你也不能把人一個孕婦給這麼弄進魚躍苑罷。
瞧她那樣子,她是要殺人了!
魚青青見眾人都來了,這便疾聲求救,「來人,來人!快去家廟請奶奶過來。快去請爹爹過來!魚青鸞要殺了我了!讓他們快些來救救我哪!」
「你們來個人,去太子府請太子爺快過來。有人要殺了他的孩子了!」魚青青一路哭著,求著,「誰去陳家請我外公並舅舅過來?我肚子疼!唉喲,我肚子疼!」
有膽大的家丁上來便要與柳綠搶人,可柳綠眼睛一瞪,一腳踹開一個。手一拔,又摔倒一個。大家被她摔跌了,心裡自然更為不服。
遂便竟全都圍了上來,竟似乎隱隱有了圍攻之勢。
柳綠什麼出身?那是古凌手下最強的女殺手,是能與七王對招數百回合的柳綠哪!若她能教這點兒小事給難住了,她就不叫柳綠了。只見她幾個橫掃。將人撂倒一片。可手裡卻還舉著個魚青青。
「天哪,這是要殺人了呀!這哪兒來的野婢?」眾人心裡個個不憤。
「可那身功夫卻硬是要得。」
所以,當魚青青進魚躍苑時,那後頭便跟了一大群的人。
「大夫人已經將我弟弟妹妹給弄死了,如今你這個小蹄子又要來做同樣的事兒麼?」女子哀哀而泣,看來好不可憐。
彼時魚青鸞正好整以瑕的吃著茶。一聽魚青青來了,這便挑起一邊的眉頭,笑道,「喲,這不是魚二小姐麼?柳綠,你這是做什麼?把人舉這麼高,仔細別摔著她了!」意思你仔細別摔不著她。
柳綠果然是個伶俐的,她應了聲,這便忽而將魚青青放下。魚青青撲通一聲跌落在地。她捂著肚子哀哀痛號,「救命!跌死我了!好疼!肚子好疼!」
她捂著肚子滿地翻滾。那演技簡直堪比影后。魚青鸞不出聲響,淡淡的瞧了她許久,眸中現了一絲凌冷。
「喲,二小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魚青鸞漠漠的啟音。嘴角隱著一抹淺笑。
「大小姐,這事兒可就真是您的不對了。二小姐再有不是,也還懷著身子。您這麼對她,真是瞧不過眼了!」
「就是!大小姐,平常您凶咱們也就算了,咱們左不過也就是個奴才。可這麼大半夜的,您就這麼突然把二小姐給召來魚躍苑。二小姐以前是得罪過您,可那也是以前了!如今她已經很慘了,被太子爺休了不說,還被外家趕出來。她都這樣了,您還要再追著她打,卻是個什麼道理?」
魚青鸞依舊一語不發的吃著茶。柳綠眉毛一綠,霜聲冷笑,「都給我住嘴!既然知道大小姐連二小姐都敢往死裡整,你們還不怕麼?」她說到這兒,這便朝著他們又進了一步。
這婢子只一喝,週身自然便散出一股子殺氣來。眾人一見,心裡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突。這女子,可不好惹!
「就是怕,咱們也要說!這事兒就是說到天邊,這理兒也得站在二小姐這邊!」
魚青鸞懶懶的打個哈欠,終於發了話。「這麼說來,你們可都是為著來講道理來的?」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咱們就是瞧不過眼!」
魚青青一聽這麼多人都站在她這邊,哭得越發的凶了去。
魚青鸞算了算時間,嘴角淺淺一勾。笑道,「都一邊跪著去。沒你們什麼事兒!」
「今兒個咱們就是不走!不論如何,這孩子是無辜的!您這麼窮追猛打的,到底算是個什麼事兒?」
「姐姐,這是不是就叫犯了眾怒?」魚青姣並陳凰二人緩步而來。圓圓的眼瞠得甚是可愛。
魚青鸞嘴角薄抿,這便淺笑道,「我道是誰,原來竟然是青姣到了,過來姐姐這邊坐著。酸棗兒,看茶。」說時,她的眼角便這麼淡淡的落在了陳凰的臉上。
但見後者面色淡淡,只對她略略點了下頭。他們這兒人才坐定,那廂魚南風並著魚老太太便到了。魚青鸞與他二人見了禮,這便也給他們看了座。
他們一落座,那廂便有人通傳,太子爺並著七王八王也到了。
魚青鸞眉毛微斂,這消息傳得可真快!
眾人少不得一番寒暄,這才各自落座。
魚老太太沉著一張臉,道,「這是怎麼回事?青鸞,你來說!」
魚青鸞起身,這便朝著魚老太太盈盈拜倒。還未開口,哪料那廂魚青青已經跪著爬到魚南風的跟前,大聲哀泣。「爹,魚青鸞要殺了我了!她居然使婢子將我摔倒在地。非要把我肚子裡的鳳種給踢沒了!」
魚南風像是被人刺中了痛處,他面色一沉,這便對魚青青道,「青青起來,這魚家有爹在一天,還沒人敢動你!」
魚青青得了魚南風的話,這便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原還打算再跟魚南風數落些魚青鸞的不是,哪料那廂魚青鸞便這麼一巴掌甩落過來。「住嘴!沒聽見奶奶問我話麼?」
魚青青被她一打,這便只捂著臉哀哀而泣,「爹!您瞧姐姐!」這話才落,那廂魚青鸞又一巴掌甩過來。
喝道,「奶奶跟我這當家嫡女都沒說完話,也有你說話的份?一邊跪著去!」
魚南風面色沉怒,他冷道,「青鸞,總不成說她跟我這個做爹的回話,也不成了罷。」
魚老太太枴杖一柱,道,「不成!好歹也是個相府,總不能教人說咱們沒規矩了去!你也給我閉嘴!青鸞,你說!」
魚南風被老太太吼了一嗓子,這便只冷冷一哼。可到底還是只能側坐一旁。
魚青鸞抿著嘴,這便低落著頭,道,「奶奶明鑒。青鸞有事要稟。太子並七王初次來魚府時,青鸞的右手是傷的。不知奶奶可還記得。」
鳳無邪點點頭,應道,「確實如此。只是那麼久遠的事兒了,青鸞提來做甚?」
鳳無霜的毒眸如蛇般在魚青鸞的週身遊走。許久都未發一語。
鳳八卻挑高眉毛,饒富興味的道,「是啊,到底是何事。」
「先前娘親在府裡千叮萬囑,痛陳利害,讓我千萬不能把這事兒給說出來。可如今娘親不在了,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她說到這兒,這便轉而瞧向魚青青。
魚青青面色一下變得霜青。她尖聲利道,「都那麼久之前的事兒了,現在把我提來這兒,這卻是個什麼道理。」
魚青鸞嘴角薄抿,這便淺淺笑道,「青鸞原本也不願意提了。可是父親,這幾天天冷,青鸞的手臂一陣一陣鑽心的疼。這人一疼哪,心裡便沒法兒平靜了。」
魚青鸞挑眉,道,「當日不說,是因為怕二娘又帶了陳府的家丁進魚府來行兇。」
魚青青顫聲怒道,「魚青鸞,你胡說!爹,您別信她!陳府的家丁怎麼能進魚府來呢?這全是青鸞姐姐白日發夢!」
魚青姣聞言,竟是忽而笑了聲。「要進來幾個人,多的是借口。魚府又不是皇城。哪兒那麼多的規矩。」
魚青青沒料到魚青姣竟會在此時漏她的氣,這便狠狠一眼瞪向他。道,「青姣慎言!」
太子無霜面色陰冷。雖然原就想到了這層事體,可她真正說出來,他的心依舊痛了。若是當初他再多問她幾句,許是她便不用這麼委屈的活著了。
「青鸞,你的意思是說,是陳水心帶了陳府的人進來。將你的手臂給打斷了去?」魚老太太沉聲道。
魚青鸞道,「就在清心苑內。當日我並娘親一道彈琴自娛。結果二娘便帶了人進來。」
魚南風面色蒼白,他冷怒道,「水心怎會做出這種事兒來?」
魚青鸞道,「爹爹忘了麼,當時太子爺並七王正四處打聽那清心咒到底出自何人之手。青鸞的手若是不成了,那得益的人是誰,爹爹還會不知道麼?」
魚青青怒道,「魚青鸞,你血口噴人!都那麼久的事兒了,大家又焉能聽你一面之詞!我還可以說你魚青鸞這魚躍苑裡藏了男人呢。」
魚青鸞差點兒就為魚青青鼓掌。她這兒是藏了男人!
「二小姐說的男人可是奴家?」九兒的聲音帶了絲絲的甜。他依舊一身鮮艷的紅衣,洗去了額頭的額鈿,他看來竟似乎是個良家女子了。
見著她竟在此,眾皇子面色一時之間皆是古怪已極。
「若你是男人,我豈不是女人了?」魚青姣忽而笑了聲,雙眼灼灼的盯著九兒。
魚南風狠狠的瞪了魚青姣一眼。
九兒聞言,竟就忽而淺笑出聲。「大公子真愛說笑。這大公子若是女人,豈不是要教天下的女人都傷心了去?」
魚青姣笑得極是無害,他朝著陳凰幾不可見的劃了眼,這才轉而笑道,「那九姑娘可會傷心?」
九兒沒答話,反倒是去扶住魚青鸞,道,「大小姐這幾日夜夜手臂疼得睡不著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昨兒個請了大夫過來瞧了,說是這手傷雖好,可卻落下了病根。恐怕往後只要天兒不好了,小姐這手臂便要疼了呢。」
意思說,她這火發得有理。
「我道什麼事兒,原來是姐姐手疼,便來找青青撒氣。青青如今已是個棄婦之身,被人欺負是一定的。可你也不能傷著我肚子裡的孩兒哪。」魚青青委屈道。
「現在這孩子掉了麼?」魚青鸞一字一字的道,「若是沒掉,你就給我住嘴!」
「再哭下去,我就給你真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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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作息果然是有用的。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