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青鸞跟鳳七到得魚家時,魚家早就已經張燈結綵。原不過就是個納妾之禮,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因著是一納二妾,遂便顯得更為隆重其事起來。大紅的燈籠高懸於門,魚府內外一片喜慶。她下了轎子。負手淺笑。喲,她這老爹,敢情還想再做一回新郎官哪。
她先是去家廟跟老太太請了安,這才去了清心苑。清心苑裡依舊是人跡罕至,大夫人成天縮在苑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守著青霄平淡渡日。
彷彿今兒個要收下兩房妾氏的人,不過是魚府的一個家丁,如此而已。見著魚青鸞過來,她平淡的面上終於有了笑意。
「娘。」魚青鸞淡淡的喊了句。
大夫人嘴角一彎,這便起身迎上來,拉著她的手笑道,「青鸞回來了,前陣子聽說你被皇帝打了,想去瞧你,家裡又發生了點事。這便一直未能成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時,她握著魚青鸞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魚青鸞心中一暖,這便將之前殿上的事細細的與大夫人說了。大夫人聞言,不免感歎一番。
魚青鸞笑著坐到魚青霄的身邊,伸出一隻手握了握他略嫌冰冷的小手。等確定他沒事了,這才側頭道,「娘,家裡發生了何事?為什麼沒個人來知會我一聲?」
大夫人面色一窒,她嘴唇囁嚅了下,什麼都沒說。
魚青鸞淺笑淡淡,道,「是魚青姣來尋事?還是三房四房那兒來說閒話?又或是五房六房那兒來了人?」
大夫人緩緩的搖頭,她將魚青鸞的小手捉了,笑道,「都不過是些瑣碎之事,青鸞莫要再問了。對了,青霄現在已經會動動手指了呢。小龍公子先前說,他很快就能好了。真是菩薩保佑。」
魚青鸞聞言,心中一喜,「小龍公子來瞧過青霄?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他大爺人還在帝都麼?他不是該早就已經離去了麼?想到那天,她的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那天小龍公子曾說過,他有要找的人,鳳九,也有。
「他回來了啊!這帝都的雲龍商行,就是他開的啊!這孩子瞧著年紀尚輕,卻真真是能幹得緊。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這個福氣,能嫁給他了呢。」大夫人顯然對小龍公子這人頗有好感,張嘴閉嘴全是他。
魚青鸞扁扁小嘴兒,輕然而笑。她怎麼說那個商行處處都是新氣象呢,原來那竟是小龍公子開的。這太子殿下不是說要滅了他麼?怎麼竟就讓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不過短短半年光景,光帝都就有雲龍名下的產業三處了呢。
魚青鸞淡淡笑說,「既知他是個極優秀的,那就該知道,這喜歡他的閨女們必然是多了去了。娘親就別為他操那份心了。」她說到此,便住了嘴。
娘親之所以這麼說,別又是她那兩個好妹妹又瞧上了人家。想要央娘親給她們牽線來的罷。
大夫人是個極為通透之人,她聽魚青鸞這麼一說,就知她並沒意思要給小龍公子牽線。遂便淺淺而笑。道,「青靈那丫頭,原是瞧中了八王的,可那日八王在鳳舞殿上跟皇上求了你的事,傳了回來。她就在家茶不思,飯不想的。什麼都不肯說。青鸞,這事卻是怎麼是好?」
魚青鸞一聽這話,明白了。她回握住大夫人的手,笑道,「所以,這事就是四夫人跟魚青靈來鬧的了?八王會在鳳舞殿上求我,那就關你的事了?弄得你門都出不了,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話罷!」
大夫人面色閃躲,她低頭啞道,「你對八王無意,就去與他明說。免得他心裡對你有著念想,弄得大家都尷尬。」
魚青鸞放開大夫人的手,淺笑,「娘親,這事青鸞知有分寸。您不必過問。」八王那天之所以會求她,全是為著解她的圍。當時若非八王跟十王那麼突然橫插一槓,想來她要全身而退,必是絕無可能。
人家明明是好意,她怎能這般不識好歹,還非巴巴的去跟他說,她不喜歡他之類的話?這豈非是自做多情得過了頭?
他若是對青靈有意,自然會央了人上門提親。可這會子他鳳舞殿上當眾求了她,又還對青靈沒有半句解釋。這便等於是告訴了魚青靈,他鳳八對她無意。
若然這會子她非要去為他二人牽線,到時候面上不好看的,卻不知道到底是誰了!
大夫人見她無意多談,情知多說無用。這便淺淺笑道,「這次回來,見著青姣,別再與他惡聲惡氣。再怎麼說也都是一家人。這會子二夫人被休了去,青青又嫁出去了,他在這府裡,孤伶伶的。也怪可憐的。」
「他可憐?他可憐也不會給您女兒肚子上開個洞了!好了,娘親。做人要有底限。善良是美德。可是過於善良就是愚昧了。咱們跟二夫人這一房人,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絕對不可能說,因為您待他魚青姣好,他們就會改過向善。不會的。娘!不論何時,您都要認清這一點。」她說罷,輕拍了下大夫人的手。
大夫人被她一番言語說得終是變了顏色。她抬眸,細細的盯著魚青鸞,道,「青鸞,先前你的性子可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變得這般尖稅了?」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極輕。那聲音裡頭透了一抹懷疑。
因為您真正的女兒已經去世了。現在您瞧見的這個人,不過是抹來自異地的孤魂野鬼。兩個不同的人,性子又怎會一樣?
她早就知道他們終有一天會懷疑她的身份。所以自打穿越過來,她就一直在打算隨時離開。因為那時,她從未想過要以魚青鸞的身份活下去。她就是她,不論魚青鸞身上曾發生了什麼,都與她無關。
可從什麼時候起,她竟然把自個兒就當成了魚青鸞了?是因為眼前的兩人,給了她一點溫暖,所以她就覺著自個兒有家了。有娘疼,有爹愛了。所以她拼了命的去保護他們。
所以,她寧願被人說是蛇蠍女子,也要保住他們!可是現在,娘察覺到了!她察覺到了她與原來的魚青鸞之間的不同!
心裡,有什麼被抓住了。一抽一抽的疼。
她嘴角略略一扯,這便掩飾的起身,道,「青鸞已經死過一次,人總要學著長大。」她正想離去,哪料一直握在手心的小手竟然在此時動了下。
魚青鸞心中一喜,這便趕緊回眸去瞧青霄。但見他小臉依舊蒼白。可他的嘴角卻揚了一抹輕然的笑。這抹笑,帶了一絲小小的幸福。似乎知道魚青鸞跟大夫人此時全都在他的身邊。
魚青鸞驚而笑道,「娘,青霄他真的動了!剛剛我感覺到了。他會動了!」會動,就代表了他的身子有了進展。會動,就代表了一切皆有希望。雖然先前聽見大夫人說他會動了,可真正瞧見了,依然喜不自勝。
大夫人見她喜極而泣,趕緊過來擁她。「是!他會動了!會動了。」
這也許,就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魚青鸞緊緊的回擁大夫人。面上現了一抹堅毅。不管他們做什麼也好,就讓她守到青霄醒來罷。等他醒了,就該是她離去的時候了。
讓她,在走之前,為她爭取更好的待遇罷。至少讓爹不要這麼無視她。
母女二人正相擁而泣,外頭便傳來爆竹之聲。她那位偉大的爹,又要納妾了。大夫人一整面色,這便找了件素色衣服,打算換上。
魚青鸞一見這陣勢,趕緊按住她的手,道,「娘,今兒個是大日子,您就還打算穿這一身白衣出去見新娘子?」
大夫人嘴角抿笑,道,「她們是新娘子,娘不是。」所以穿什麼衣服,都沒關係。
魚青鸞攸的抱住她,撒嬌道,「娘親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娘親。所以,青鸞要娘親打扮得美美的,管他什麼新娘子呢。」她說罷,這便將大夫人按壓在椅子裡。
大夫人其實生得極美,就是平常疏於妝扮。再加上頭髮全白了。遂便瞧起來老態畢現。這個時候,她沒法兒幫她把頭髮染黑,可她卻能教她學白髮魔女,白髮紅顏,教人一見難忘。
她飛快的為大夫人梳弄著頭髮,將她的髮絲鬆鬆的綰了個流雲髻。最後才自懷中取了一枝碧綠通透的碧玉虞美人,簪在她的發間。鏡中的大夫人白髮碧簪,看來竟是頗為動人。
大夫人的衣服真是少得可憐,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件。魚青鸞找不著合意的衣服,氣得面色慘白。前院派人來催了幾回,叫大夫人跟她趕緊出去。莫誤了吉時。大夫人心中一急,這便想要就這麼出去算了。可魚青鸞卻怎麼也不肯。
「娘,青霄平常畫畫,可有用剩下的顏料?」她一邊找出筆墨,一邊對大夫人道。
大夫人嘴角一笑,道,「只有墨跟硃砂。對了,先前他要畫荷,卻沒有綠色的染料。娘親這便為他採了些芭蕉葉子,做了一些。」
魚青鸞心中一喜,趕緊笑道,「那趕緊拿出來給我。」
魚府大廳
兩位新娘子已然被新郎牽著進了門。堂上依次端坐著魚老太太,魚家三夫人跟四夫人。眼見屬於大夫人的位置空著,魚南風眼角劃過一絲凌冷。
此時正廳裡頭擠滿了魚家的叔伯長輩,跟魚南風的門生。太子無霜跟魚青青二人早就已經端坐主位。左側依次坐了鳳七並鳳十。最後才坐了鳳九跟小龍公子。
陳凰跟魚青姣並魚家眾小姐們全都遠遠的站著。一眾婢子奴才們也都個個引頸而盼。想著趁今兒個喜慶,能討得一些賞錢。
媒婆候了片刻,見大夫人還沒過來。這便低頭問了魚南風的意思。魚南風心中暗自生惱,這便沉聲道,「吉時已到,別等她了。」
媒婆得了魚相的命令,這便高聲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魚南風牽著五夫人跟六夫人,便要去拜堂,這還沒跪下呢,便聽見魚青鸞脆生生的笑道,「喲,還拜什麼堂哪!爹,這事就免了罷。」
眾人聞言,無不大驚失色。這便趕緊四顧尋那出聲之人。
早有人跳起來仗義直言,「誰敢在這時說不必拜堂!真是反了天了!」說話的是魚家二房的老太爺。
「我說的呀!老太爺,這當著這麼多皇子的面呢,這反了天三個字,您還是慎言罷。這若是青鸞落下了這罪,您可也跑不了去。」隨聲而至的,正是魚青鸞跟大夫人。
魚南風霜青著臉,眼角淡淡的朝著大夫人一劃。竟是微微一愕。
平常大夫人極少妝扮,他也知道她拒絕了他為她置辦新衣的要求。原以為這麼一來,她必然只能是穿她素日裡最愛穿的白衣了。哪料她今兒個竟刻意打扮了一番。
眾人瞧向那大夫人時,但見她白雲為鬢,遠山為眉,秋水為眸,落櫻為唇。她的發間簪了一枝碧綠通透的虞美人,那虞美人雕得生動極了,襯著她姣好的臉蛋,看來竟隱隱有了傾國傾城之色。
最顯眼的,莫過於她一襲白底繪青竹的雲裳,不過寥寥數筆,便已將竹的神韻描繪得一絲不差。竹葉間,兩隻俏皮的蝶兒相對而舞,便像是一幅上好的畫作。不僅不流於俗,更是教人回味無窮。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歎,「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意思你魚南風家裡有這麼美的妻子了,你還在納什麼妾!
魚南風聞言面色大驚而變。他陰沉著一張俊臉,眼角冰冷的劃過大夫人,薄唇緊抿。
這時被魚青鸞嗆了聲的老太爺心裡不服,他怒道,「這成何體統!你身為魚府嫡女,本應以孝事親。今兒個你父親納妾之喜,你一個小輩,竟然敢叫他別拜堂了!這卻是個什麼道理!」
魚青姣嘴角一掀,這便低頭與陳凰竊竊私語。魚老太太眼角含笑,卻只袖手旁觀。對今兒個大夫人這身打扮,很是滿意。這孩子縮在清心苑裡也夠久了,也該是時候出來爭寵了。眼角又見兒子失神的瞧著大夫人,心中竟是微微一笑。
三夫人四夫人心裡很是痛快。因著魚南風納新妾的事,她二人沒少鬧騰。可卻沒一人能勸得住魚南風。
她們原還對這大小姐頗是忌憚呢,今兒個見她一回來,就當眾不給魚南風跟兩位新妾台階下,心裡別提多痛快了。這也就是這位姑奶奶有這膽量,竟然敢跟魚南風對著幹!
小龍公子跟鳳十一見這陣勢,趕緊上竄下跳,差點兒就拍手叫好了。鳳七跟太子兩人嘴角微抿,聽她又要來鬧,竟還笑了下。
鳳九一手支腮,一手閒適的壓落在椅背上。一雙黑眸只落在魚青鸞的身上。一瞬不瞬。
魚青鸞似乎沒覺出他的眼光,只灼灼的注視著老太爺。不亢不卑。「老太爺這話說得錯了!雖然五娘是您表姐的侄孫女兒,又也還是您給父親牽的線,可您心裡清楚,那已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五娘當年也是三媒六聘,正式拜堂進門的。雖然她一直在外室,可到底也是魚家人。您再這麼叫他們二人再拜堂,豈非可笑?」
這話說出來,簡直把個二房的老太爺氣得吐了血!這女子怎麼會這般不講道理?這事明明只要她全當不知,過了今兒個,便什麼都好說了!
可是偏生,她這不講道理的說出來的話,竟還頭頭是道。
「唉喲,原來五夫人早就已經入了門了。那這堂還拜什麼呀。這豈不是嫁兩次?」鳳十笑瞇瞇的搭話。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魚青絲見著他,嘴角一撇。這便側頭對一臉失魂落魄的魚青靈道,「青靈,怎麼這十爺也替大姐說話?」
魚青靈情知魚青絲這是瞧她的笑話來了,嘴角這便薄薄一抿。道,「他不也在鳳舞殿上求過她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魚青絲討了個沒趣,這便又立在一旁,瞧她大姐如何發威。
媒婆心中一急,趕緊道,「唉,這事可不成。人都已經迎進門來了,大小姐心裡就是有再大的不滿,也得嚥回去,否則這可就是大不孝哪!」
魚青鸞淺笑道,「大不孝?今兒個我讓他們拜堂了,我才是大不孝!五娘,六娘。你們二位也都不是頭天進門了。就是衝著你們二位這麼些年這麼盡心盡力的伺候我爹,我也斷斷不能教人害了你二人的清白名聲!這一女二嫁,可是要沉塘的哪。」
五夫人跟六夫人原倒是還蓋著喜帕,如今被魚青鸞這麼一說。這再蓋著喜帕,就顯得矯情了。好好的拜個堂,原不過是想風光的進魚府。一償當年她們在外室的淒清。哪料被這魚大小姐一頂大帽子扣落下來,差點兒就該直接把她們捆了沉塘去。
五夫人扯落了喜帕,怒道,「不就是拜個堂麼?左右拜的都是同一個人,哪兒來那麼大的規矩!大小姐這是在為難咱們罷。」
六夫人羞澀一笑,怯生生的道,「這原就是咱們不對,還是算了。咱們便這麼敬茶罷。」
魚南風經過這麼一大通鬧,心中自是不憤。他冰冷的朝著大夫人瞧了眼,許久,才淡淡的說了句,「你教的好女兒!」
一直坐在一旁魚青青聽見魚南風這麼一說,心裡不知有多痛快。她小鳥依人的倚在太子身側,不時的跟太子爺說著話。
太子無霜嘴角含笑,可一雙黑眸卻似有若無的瞧向魚青鸞。這女子今兒個這一通火發得好!他們一眾賓客們早就已經對魚相這次納妾的事諸多議論了,正想著呢,她大小姐就來了這麼一出。旁人不必去說,就是魚青青,這些天也是又氣又怒的。在他耳邊直說魚南風沒良心。
家裡跟自個兒的娘親好得跟什麼一樣,其實背地裡早就跟納了五房跟六房。陳水心這幾天在娘家也是堵得發慌。這若不是她的身子沒法兒出門,想來今兒個她還得追來魚府找魚南風算帳呢。
可就是這樣,魚青青也沒想出個法子來對付這魚南風。
魚青鸞人在九王府裡住著,兩耳不聞窗外事。看起來她對這事一點兒都不在意。鳳無霜見她這麼久都沒個動靜,還以為她沒對這事上心呢。哪料她一回來就給魚南風來了一個下馬威。
這新娘子進了門,卻不讓人家拜堂,頭一天就這樣了,這往後,她二人還怎麼在眾夫人小姐跟前立足?她看來有勇無謀,可卻正中了魚南風的要害。
那五夫人卻不是個好打發的。她猛的將喜帕扔到地上,狠狠一踩。對魚南風撒潑道,「魚南風,今兒個你女兒都欺負到老娘頭上來了!你倒是說句人話!當初是誰說要將咱們母子三人接進魚府來享福的?結果這福沒享著,先就受了這小蹄子一肚子的氣!魚南風我告訴你,今兒個要麼你就照樣跟我拜堂,要麼咱們母子三人就打道回府,自此之後與你魚南風沒有半點關係!你想好了,你要怎麼選!」
五夫人說到此,竟是要去拉站在門口一直不出聲的一對小兒女。魚南風一見,趕緊上前幾步過去拉她,急道,「小影,你別衝動。這好容易才進了門,怎能說走就走了。」
趙影聞言,怒笑出聲。「魚南風,老娘不就是想要在大傢伙的跟前跟你風光的成一次親麼?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竟然就被嫡小姐這麼埋汰。什麼嫁二次就該沉塘,什麼進了門直接敬茶。你們想得美!想要老娘受這委屈,老娘我情願一個人孤獨到老!青雅,青卓,咱們走!」她說罷,便又要走。
眾人一見這情況,趕緊過來打圓場。有勸說五夫人的,也有罵魚青鸞的。一時之間場面亂作了一團。
五夫人見魚青鸞始終站得遠遠的,沒有半分服軟的意思,心中不由的一窒。她暗自去掐兒子魚青卓的手,魚青卓一疼,這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魚青卓一哭,魚青雅便也跟著他一道哭出聲來。這二位都哭了,卻把個魚府的丫頭奴才們忙得要命。
魚老太太始終眉眼俱淡,她原就不喜歡這個趙影,若非她生了一雙兒女,她怎麼也不會讓她進門的。如今見她竟然還不只好歹的又哭又鬧,還耍性子要走人,終於還是不悅了。
魚青彎站在老太太的身邊,原就是為著瞧她的意思。眼角見著老太太對那五夫人似乎頗為不滿,嘴角這便微微一彎。她揚聲笑道,「都吵什麼呢?當這兒是菜市場呢?五娘要走,那就讓她走啊。反正她也一直被爹養在外室,見不得人,就見不得人了。」
趙影一聽她竟還說這話,心裡那個氣啊!她指著魚青鸞的鼻子怒斥,「你個小蹄子竟然敢說這話,你還真是反了天了!你還分不分尊卑了?你還有沒有人情了?青卓跟青雅好歹也是你的弟弟妹妹!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見過潑辣的,沒見過這麼潑辣的。這怨不得她那個爹被她吃得死死的。魚青鸞就沒想通,怎麼這麼一個潑辣的貨,當初就沒能殺上門來,跟陳水心幹架。
「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好意思在這兒拜堂。你說我沒人情是罷。那我就沒人情給你瞧!來人!把小少爺跟小小姐給我帶回來。五娘要走,那就趕緊走,千萬別回頭。可這兩個,是魚家的骨肉,你想要帶走他們,我這個當家嫡女,就能告你一個拐帶人口。」魚青鸞柳眉倒豎,猛的將案上的茶盞擲落在地。
左右人等早就知道這位小姐的手段,這便趕緊上來拉魚青卓跟魚青雅。這兩人原就已經嚇得大哭了,這會子被魚青鸞這麼一拉,哭得更是淚漣漣。
五夫人見他們拉走了一雙兒女,又是呼天又是搶地。又是罵魚南風沒用。魚南風在一旁陪著小心,可卻始終不肯發話,說要家丁們放下兩個孩子。
魚老太太嘴角一抿,眸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六夫人識相的立在一旁,什麼都不敢說。
五夫人又是罵魚青鸞,又是罵魚南風,罵完還罵魚老太太。小龍公子聽得興起,這便笑道,「這魚相什麼眼光,怎麼就把這麼個潑婦當寶娶進門了?」
鳳十站在一旁搭腔,「這不還沒進門,她就要走了麼?好險,好險!」
鳳十這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教滿堂的賓客聽了一耳朵。
魚南風弄得灰頭土臉,這便又回眸去瞪魚青鸞。魚青鸞見他們還在鬧騰,遂揚聲道,「既然她不願進我魚家的門了,那就不必跟她客氣。來人!將堂下女子給我轟了出去。」
五夫人一聽,氣得滿地打滾,又是哭又是鬧。死活不肯出門去了。那些個奴才們見她這麼鬧法,一個個的都有些害怕。這便抬眸瞧向魚青鸞,等著她發話。
「現在不肯出門了,早幹嘛去了?」魚青鸞淡淡的掃了眼魚南風。但見後者嘴角薄抿,眼中甚是無奈。
「青鸞,你五娘是無意的。這堂不拜就不拜了。咱們這就敬茶。你給爹一個面子,就別跟她計較了!」魚南風揚聲對魚青鸞道。他這一揚聲,魚青鸞若是不應下,那就真是大不孝了。
魚青鸞忽而淺笑出聲,道,「爹,您這可是求錯了人,現在是您的五夫人不想進魚家的門,不想受這份委屈。還非說要跟您一刀兩斷,大家有耳朵,可都聽著呢。」給臉的時候不要臉,為什麼她要給她機會?
她為魚家生了一雙兒女又如何?左不過就是個姨娘。二夫人在時,她不與她來鬧。二夫人一走她就要進魚家的門。擺明了就是欺善怕惡。
原本她不過想殺殺她的威風,既然人家要把臉皮撕破了,那就鬧啊!她若是今兒個讓五夫人進了門,往後見她一走,這五夫人指不定怎麼欺負娘跟青霄呢。
「是啊!今兒個就是我趙影要走了。魚南風,你要麼就跟老娘出去開府另住,要麼就把這個大小姐給我趕出魚家去。反正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五夫人扯亂了髮髻,哀聲大哭。「這是什麼世道啊,我帶自個兒的孩子走,還要被人說是拐帶啊!這天理跟王法,到底在哪兒啊!」
二房太公指著魚南風的鼻子道,「你!你!你若敢負了影兒,咱們二房跟你們一刀兩斷!」
魚南風大驚失色,這便趕緊上前賠著小心。
魚老太太眉宇之間波瀾全無,聽到這兒,竟是冷冷的笑了聲。
「哎喲,為著五夫人的事,您要跟我爹一刀兩斷?老太爺,您可想好了。咱們怎麼說也算是近親,您跟我爺爺可是一個娘胎裡出世的兄弟。現在您要為著一個外人,就跟咱們這樣的至親一刀兩斷?」魚青鸞挑高眉毛,霜聲寒道。
「我這是幫理不幫親!」老頭怒喝道。
「說得倒是好聽。誰知道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好啊!一刀兩斷啊。大家可都聽好了,從現在起,二老太爺跟咱們魚家相府,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以後啊,您發您的財,咱們過咱們的日子。到時候別有點什麼事兒,就打著我爹的名頭。沒有了。老太爺!跟咱們一刀兩斷之後,你們那一房人,就與咱們無關了!」魚青鸞冷笑道。
魚老太爺一聽這話,氣得暴跳如雷。「南風,你不會教女兒,我老頭子來給你教!這還真是反了天了!這小小的年紀,竟然敢這麼對待咱們長輩!什麼一刀兩斷!一刀兩斷也輪不著你來說。」他說罷,這便幾個箭步跨上來,劈手朝著魚青鸞一巴掌甩將過來。
啪!
眾人眼前一花,這才發現老太爺的巴掌沒有落了空去。他,竟然一巴掌打上了鳳十的臉!滿堂賓客一下全都怔在了當場。
鳳十很想回去踹鳳九一腳,不就是站他前面了麼,他犯得著把他推出來受死麼?可他這一掌,沒理由白白挨了去。遂便忽而捂著臉蛋哀聲呼吼,「啊喲喂呀!疼死本王啦!你這老頭,怎能行刺本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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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玉有了,小七要出手了。魚青鸞要跑路了。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