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殿外,候著一眾禁軍。八王肅著一張臉,正在對禁軍訓話。見著太子引著一眾皇子們過來,眉毛忍不住微微一蹙。他又趕緊低頭對禁軍又叮囑了幾句,這才一掀袍擺,朝著太子等人疾步而來。
太子見八王竟然在此,眉毛幾不可見的微微一蹙。
七王一見這般情況,非但未停住腳步,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十王更是好奇的瞠圓了一雙清眸。可他卻知道這時候應該閉上嘴。
八王老遠便揚聲道,「太子請止步!父皇身子不爽利,今兒個不能接見任何人!」
太子面色一沉,嘴角釋出一抹冰冷笑意。「父皇病了,怎麼卻竟叫你鳳八帶了禁軍來看門了?」
太子跟鳳八二人早有心結,此番言語,自是大有撕破臉皮的意思了。
鳳八眉眼淡淡,卻只謙恭有禮的道,「此事是父皇吩咐下的,太子若是有意見,儘管對父皇提便是。若是父皇允了,鳳八自然會放行。」也就是說,今兒個他太子爺休想從他鳳八這兒過!
這話說出來,倒教緊隨在太子身側的鳳十一蹙緊了眉。他雖是未有野心,可性子卻是極燥。此番聽見鳳八竟然連太子的帳都不買了,心中自然不服。他怒而斥道,「八哥這卻是怎麼說的!父皇病了,咱們這些做兒子的哪兒有不前來探望的道理?可你現在卻出動禁軍,將鳳舞殿圍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鳳八眉毛一蹙,他對鳳十一斥道,「十一說的什麼話!總不成說我鳳八未得父皇的命令便能私自以禁軍將鳳舞殿圍了罷!還是說有人非要栽鳳八一個逆反的罪名?」
這話說出來,火藥味兒甚濃。鳳十一一怒而起,朝著鳳八飛撲而上,「我怎麼就栽髒你了?是你鳳八做事太過張揚!竟連太子哥哥都敢攔在門外!你算個什麼東西!」他一邊說,一邊朝著鳳八揮拳。
鳳八一個沒防備,被他打了個正著。正想還手,可鳳十一卻已是把他壓落在地,那巨大的拳頭便朝著鳳八的俊臉招呼過來。
鳳八伸手去擋,可到底還是被鳳十一佔了先機。
鳳十一與鳳八同是行武,出身自認還比鳳八高出一大截。可鳳八當年捨著一條腿,救了太上皇一命。遂便得了皇帝的重用。這會子更是手握數十萬禁軍。在帝都算得上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可皇帝卻對他鳳十一頗是冷落。縱是讓他入了朝堂,也不過給他一個不大不小的閒職。此番他將鳳八壓落在地,竟是勾起了鳳十一的舊仇新恨。打到後來,竟有了些想致鳳八於死地的意思了。
見他們這麼打,眾皇子原倒是想前來勸架的。哪兒料到太子竟揚起一手,示意他們趁勢去見皇帝。眾人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這便緊隨在太子身後,一道往鳳舞殿而去。
彼時蕭一遠正站在殿外跟士兵們說著話,遠遠便聽見有人打架。他一挑清冷劍眉,轉過頭來瞧向喧鬧之處。觸目所及,竟見著鳳八被鳳十一按倒在地,往死裡打,他嘴角竟是揚了個淺淺的弧度。
「所有人聽著!皇上有令!誰都不許打這兒過!縱是太子也一樣!你們記住了,你們忠於的是鳳舞的皇上!而非眼前的皇子!今兒個若是教他們一個過去一個,軍法處置!」蕭一遠的聲音不深不淺,卻正好教眾皇子聽個清楚。
禁軍得了他的命令,竟齊齊一喝,「是!」遂個個取了刀兵在手,擺出打仗的陣勢來,準備隨時與皇子們一戰。
太子少不得多瞧了這蕭一遠一眼。但見他個子頗高,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子英氣。一身鐵甲穿在他身上,端得是威風凜凜。竟是頗有英雄之氣。
蕭一遠冷冷的瞧向鳳十一,嘴角一勾,忽而拔地而起。他離鳳八等人原就頗遠,可拔地之間,他人竟已是到了鳳十一跟前。只與鳳十一對了一掌,便已將他打落在地,口吐鮮血!
禁軍見他們的蕭隊長竟露了這麼一手,個個士氣大震,竟是揚聲齊喝道,「打得好!」
太子跟一眾人等面色大變。全沒料到這個毫不起眼的蕭一遠竟能有此本事。鳳七瞇眼,少不得也開始上下打量起這個人。
蕭一遠眉眼淡淡,已是矮身去扶鳳八起身。他瞧了眼鳳八,冷聲落了句,「八爺,您臉上掛了彩!」
鳳十一吐了兩口鮮血,氣得面色鐵青。他指住鳳八的鼻子怒道,「鳳八,你的人就是這麼對待皇子的麼?我鳳十一縱是再不濟,也是當今皇帝的兒子!他這麼打我,該當何罪!」
蕭一遠平淡的答道,「一遠不過是要保證八爺的安全。十一爺也是是行武之人,總是該知道,主帥若是被人打了,便是往整個禁軍臉上抹黑!今兒個就因為您是皇子,所以一遠才沒將您的筋脈全數震斷!」
也就是說,他蕭一遠剛剛下手還是留了情面的!
鳳十一聞言,一口鮮血再度吐將出來。「可你現在已經打傷了本王!本王倒要瞧瞧,到底是你的軍威重要,還是皇子的安危重要!」鳳十一這話說出來,卻是非要治蕭一遠的罪了。
太子眉眼淡淡,這便負手道,「縱是你禁軍隊長的本事再大,打傷皇子卻總是大罪一條。父皇,總也是能分得清的親疏遠近的。」
鳳八薄唇淺淺而揚,俊臉一片青紫。「一遠,將東西拿出來。」
太子等人面不露色,可心底卻是極為好奇。一個個的都想瞧瞧,到底這鳳八要蕭一遠取什麼東西出來。
蕭一遠應了聲,這便自懷中取出一面金牌來,揚手現在眾皇子跟前。眾皇子見著那金牌,個個面露疑色。這金牌暗嵌鳳紋,上頭寫了免死二字。卻正是鳳天奇親自發下免死金牌!
這種免死金牌,整個鳳舞皇朝自開國以來只得三塊。自鳳天奇登基之後,那三塊免死金牌已是被他陸續全數收回。
可這會子,這個蕭一遠身上卻請出了免死牌,卻怎麼不叫眾皇子心中大駭!
這鳳八,何時竟招攬了這般人才在身邊!而他們卻全不知情!
這事,對他們所有人都是一個天大的威脅!這個蕭一遠,要麼,便努力收為自己用,要麼,便要將他連根拔了!總不成說要把這麼一個能人,放在鳳八的身邊罷!
鳳八嘴角微揚,淺笑道,「這是鳳舞的免死金牌,只父皇那兒有!今兒個,他為著要老八將這鳳舞殿守住了,這才發下這免死金牌來!等這兒事情一過,這金牌還是要收回去的。」
眾人聞言,方才知道皇帝要禁軍守住鳳舞殿的決心到底有多深多重!他甚至寧願給區區一個禁軍隊長請出免死金牌,也不讓自個兒的兒子進去瞧他一眼!可見這事是多麼的古怪!
鳳十見進殿無望,這便出來打圓揚,道,「既然這事是父皇的意思,那咱們這些個做兒子的便還是回去罷!八哥也不容易。」
誰都知道鳳八這差事不容易,可這事誰的心裡也沒服氣!怎麼現在這時候了,皇帝誰也不見,便獨獨見了這鳳八!
七王眉毛略蹙,開口問鳳八,「父皇病了,可有傳九弟?」
鳳八趕緊點頭,應道,「九弟現在人便在鳳舞殿裡。大家別急,父皇那兒有九弟在,怎麼也差池不了。等過些日子,父皇好些了,自然會召見大家。」
太子隔著重重禁軍,遠遠的瞧了眼殿門緊閉的鳳舞殿,冷冷的應了聲。拂袖引了一眾皇子轉身而去。
他們一走,鳳八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蕭一遠見他一身是傷,趕緊道,「八爺,要不要給您傳太醫?」
鳳八飛快的搖頭,一雙黑眸淡淡的落在蕭一遠的臉上。「現在正是關鍵時期,這兒皇子們被擋了回去。你以為他們就能這麼善罷干休了?馬上後宮那些個娘娘一出現,比皇子們還要難纏數倍。」
蕭一遠嘴角一彎,笑道,「皇上獨獨信任八爺,這卻是不是有了要將大位相托八爺的意思?」
鳳八搖頭苦笑。「旁人不知道,一遠你也不知道麼?這鳳舞殿一封必然經月。年關將至,這若是父皇連除夕家宴都沒法兒出席,你以為這事是這麼好解決的?這事辦好了是本份,辦不好,卻是得罪了一大群的人。這哪兒是大位相托,分明就是讓本王成為眾矢之的了。」
蕭一遠聞言,只縮了縮頭,笑道,「八爺好像並不擔心大位之事,剛剛那太子對您是疾言厲色。原本他倒還知道做做表面功夫,這事一出,他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鳳八淡淡的應了聲,道,「這事,早便在本王意料之中。只是今次卻是連累了一遠。今兒一遠若是沒有這免死金牌在身,想必今兒個你也得不了好去。」
蕭一遠落拓一笑,這便伸手拍了拍鳳八的肩膀,道,「八爺說的哪裡話!一遠若無八爺,早便已經餓死街頭!哪兒還會做這禁軍的隊長!」
鳳八聞言,面色瞬間沉了三分。「怎麼一遠願意為鳳八賣命,不過只是因為鳳八對你有救命之恩?蕭一遠,這救命之恩,今兒個你已經還清了!」
蕭一遠見鳳八面沉似水,似乎頗是惱怒,這便笑道,「八爺說的哪裡話。一遠會跟隨八爺,是因為八爺這人最重情意。也最為公正。更相信八爺做了皇帝之後,會給鳳舞帶來一番新的氣象。」
鳳八聞言,什麼都沒有說。是不是能帶來新氣象,不是他說了算。
蕭一遠將鳳八扶到一旁坐著,又問,「八爺,您說這鳳舞殿昨兒來的刺客到底是何人?他到底做了何事,竟令皇帝動了這般雷霆之怒。更是叫咱們這些個外人,怎麼著也得把他自個兒的兒子給擋在門外?」
鳳八薄唇緊抿,什麼都不說。見他這般表情,蕭一遠便知道自個兒多話了。他劍眉一揚,遂便肅立一旁。再不出聲。
鳳八見蕭一遠不再相問,暗自鬆了口氣,這事雖是難些,可總算是瞞了下來。
皇帝閉朝三日,也沒一聲交待,弄得大臣們個個憂心忡忡。自古越是隱秘之事,便越是有人想要一探究竟。
鳳舞殿被鳳八帶了禁軍圍了的事,經過鳳十一有心的傳揚之後,便更是教那些個大臣們對鳳八生了不豫之心。
到得第三日上,李相便與一眾門生一道去了鳳舞殿門外長跪不起。非要求見皇帝,以確保皇帝的安全。
可皇帝卻依舊緊閉殿門,死守不出。而鳳八卻像道門神似的一直守在門外。教人不得越雷池一步。
繼李相一黨後,朝中大臣們為表對皇帝的忠心,便也個個到殿外長跪相候。憑鳳八怎麼打發,他們也不願意起身離去。
到得第四日上,宮裡的娘娘們也都來了。可鳳八依舊鐵面如山。怎麼也不肯放他們其中一人進鳳舞殿見皇帝。
這一回,卻倒是把個皇后娘娘給惹惱了。她對鳳八斥道,「小八,皇上他到底生了什麼病?為何你們竟要這麼守著他?竟連本宮也不讓進了。」
鳳八眉眼淡淡,他低頭稟道,「皇后息怒。這事確是父皇的旨意。小八也不過是奉命行事,求娘娘別為難小八。」為難二字一出,皇后也只得讓步。
眾人見鳳八竟把皇后都給打發了,心中更是又驚又怒。這便跪在殿外,越發的不肯走了。
一眾皇子們見鳳九自打進了鳳舞殿之後便沒再出來,這藥還是由數名太監定時定量的送進鳳舞殿裡,且那藥量也是一再的增加。心裡都在暗自沉吟,皇帝生的到底是什麼病?竟嚴重到要鳳九這麼一個神醫寸步不離的守在鳳舞殿內?
時間一久,太子並著七王等一眾精明的皇子們,也都已是驚疑不定。實在是懷疑得狠了,這便開始旁敲側擊的問能進出鳳舞殿的送藥太監,並兩個宮女。
可那兩名太監跪地咚咚的衝著一眾皇子們磕著響頭,怎麼著也不肯吐露半個字。
太子心頭暴怒,怒而斥道,「你們這些個狗奴才!這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不答本太子問的話!你們怕父皇怪罪你們,怎麼不怕孤打殺你們?」
這話說出來已然極是嚴重。按理來說,這些個宮女太監們也該是怕得極了。可這些人卻個個都情願死,也不願意將鳳舞殿的事洩露半個字。
太子大怒之餘,竟對他們動了刑。哪料鳳八並著蕭一遠竟又在此時出來作梗。這雙方人馬差點兒又動起手來。
這一回,眾皇子卻是再也無法淡定從容了。手裡有軍隊的,都各自回府調動軍隊。讓他們連夜開往帝都。沒有軍隊的,也還想偷偷去審那幾個太監宮女。
可等他們再度將人抓回時,卻發現他們已是全數被人剪了舌頭。
這麼一來,就連一直淡定如常的魚南風也跟著燥怒起來。
太子府,眾皇子難得齊聚一堂。
鳳無霜開言道,「現在鳳八將鳳舞殿圍得跟鐵桶似的。怎麼著都不肯教咱們兄弟進殿去探望父皇。你們有什麼主意,說出來咱們一道商量商量。」
鳳十一聞言,急聲應道,「已經六天了,這六天之中,不論是皇后還是妃子們,都近不得鳳舞殿!他鳳八手握禁軍,又有免死金牌相護,咱們自然是比不起的。可是太子哥哥,咱們也都是父皇的兒子!出身也都是高於這個鳳八的。如今父皇病了,憑什麼就他一個人能見父皇啊!」
鳳十深吸口氣,瞧著自個兒的腳尖。憑著他多年的經驗,這鳳舞殿裡絕非是他們想像中的那樣。可能,那裡頭如今已是好戲連場。可恨這鳳八卻是不肯透露一點兒,弄得他心癢難耐。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查所得,御膳房給父皇做的吃食,父皇吃得極少。鳳九開的藥,也都是極普通的藥。只是這用量卻是極大,又是極雜。每天竟要用到一百味藥材!」鳳十淡淡的總結道。
「一百味藥材?為何要用那麼多種藥?」鳳十二說到此,頓了頓,聲音卻忍不住顫然了。「九哥這用意,是想要掩飾他用的是何種藥材。好叫旁人對父皇的病因無從查起!」
太子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孤也派人去尋鳳舞殿扔出來的藥渣,想瞧瞧父皇究竟生的是何種病。可卻怎麼也找不著。」
「這卻是怎麼說的!他們怎能如此對待咱們!不成!今兒個不論如何,本王都要進鳳舞殿瞧父皇!」鳳十一一躍而起,面色已是強得通紅。
鳳七眉眼淡淡,始終坐在一旁喝著茶。不論他們說得再激動,他也不曾表達半分意見。
鳳無霜眉毛一挑,淡笑,「無邪似乎已有腹案,不妨說出來大家參詳一番。」
鳳無邪放下茶盞,清俊的臉上一派泰然,「既然父皇不願意讓咱們知道,便必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做兒子的,便唯有服從而已。」
這話一說出來,鳳十一便不答應了,他激動吼道,「七哥怎可說這等話!總不成說,咱們這些做兒子的著急父親的病情,也要得到父親的同意罷!您這是愚孝了!」
鳳七倒也不惱,他漂亮的嘴角薄薄而抿。「父皇請出免死金牌都要守住這事,便是不想教咱們知道了去。你們非要一意探聽,若是將來得了咎,別怪鳳七沒提醒過你們!」他說罷,便起身告辭。
太子瞧著鳳七的衣袂在風中微微翻飛,一雙毒眸竟是染了一抹血的腥紅。這鳳七,是果真如表面瞧得這般平靜麼?
眾皇子見著鳳七一走,心裡便又開始七上八下。
太子見他們又生了退意,這便又跟著鼓動了幾句。皇子之中暴燥如鳳十一者,便個個再度衝動起來。直說要調兵進帝都,將鳳八這逆賊拿下。
鳳七雖是未有參與調動兵馬,可他到底也總是候在雅妃宮裡,隨時都準備進鳳舞殿的。
這會子眾大臣們在殿外已是連著跪了三天三夜。很多人因著身子不適,倒的倒,暈的暈。只累得太醫院的太醫們忙得不可開交。
皇后等人也是積鬱難消,這麼一來二去,宮裡的用藥量一下子便暴增了許多。御藥房裡的太監宮女們鎮日輪流煎藥。
像是知道宮裡最近並不安生,那女子並未尖叫號哭。這幾天安靜得似乎宮裡並沒這個人。
魚青鸞早便被他們打發出了宮,可她傷在皮肉,又不肯教人給她上藥。只自個兒去藥鋪裡買了些傷藥,半夜裡頭給自己傷處抹抹。像是報應似的,那傷非但沒好著些,竟還越發的腫漲起來。
她聽人說皇帝依舊未有出關,這便輕輕一歎。
若非這守門之人是鳳八,她絕不能教他得了咎去。她早便教魚南風進殿之法了。
如今各地勢力蠢蠢欲動,這若是打將起來,這鳳舞卻倒真是要亂了。她思索了半晌,又是長長的一歎。
看來這皇帝一日不出關,這些皇子們便一日不得消停了。
這皇帝也是,多大點的事,也值得他這麼閉門謝客麼?這還真是溫室裡的花朵,太過脆弱,經不起一點兒風和雨。
他若是能拿出陳水心一半的勇氣來,那他這人就能承得起風浪了。
這幾日古凌並柳綠二人鎮日都是面色古怪。她沒問起,可瞧著鳳九這六日都未曾回府,心裡便已經略略有了猜測。所以等柳綠過來給她送飯時,她便這麼隨隨一問,道,「柳綠,九爺是不是被叫進了鳳舞殿?」
柳綠怔忡了下,這便憂心忡忡的道,「原來姑娘已經知道了!九爺進去都六天了,也沒半分消息。據說鳳舞殿裡的宮女並太監們,全都被皇帝剪了舌。這若是九爺也……這卻如何是好!」
魚青鸞面色一沉。鳳天奇至於這樣麼?「九爺是他的親生兒子,皇上再怎麼樣,也絕不會對九爺如何的。」
柳綠怔忡了下,許久才道,「真若是不會如何就好了!」
魚青鸞見她面色不豫,心知跟這丫頭說再多也是無用,這便笑道,「既然你們擔心九爺,那我便想個法子救他出來。可好?」
禍是她闖的。當時她可壓根就沒想過他鳳天奇竟會把事情弄得這麼大!
既然這番牽連了鳳八並鳳九,她自然是有義務將事情給理清了的!
柳綠一聽魚青鸞竟說要去救九爺,這便急急的道,「小姐若是有法子能把九爺救出來,咱們整個九王府都願意為小姐做牛做馬,以報小姐的大恩大德!」
魚青鸞想去扶那丫頭,可她稍稍一動,傷處便疼得鑽了心。她略扯了扯唇,淡淡而笑。道,「等救出來再謝我也不遲!」
那丫頭見魚青鸞人雖然趴在榻上不動,可面上卻頗是淡定從容。心裡不知怎麼竟也跟著定了幾分。魚青鸞有一種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彷彿事情經過她的處置,便什麼大事都不過是件小事而已。
只是現在這位這麼趴在榻上,卻怎麼是好!她想了下,這便轉而退出了房門。找古凌商量對策去了。
不一會子功夫,古凌並柳綠,還有秋雨,秋花二婢全都進了西廂。最後進來的還有一個笑瞇瞇的鳳十。
見著他來,魚青鸞便拉了被子將自個兒的身子蓋嚴實了,這才對著鳳十笑道,「喲,什麼風把十爺給吹來了?今兒個怎麼了?皇上出關了?」
鳳十見她掖了掖被子,嘴角一下便飛揚起來。他笑道,「魚青鸞,敢情你還沒有起身呢!這會子大家都用盡了法子,怎麼著都想見父皇一面。結果父皇就是不理。你倒是說說看,這該如何見他。又不禍及八哥跟九哥。」
魚青鸞瞧了眼古凌,但見後者眉宇平靜,似乎對鳳十的突然出現,早經習以為常。
「皇上若非真遇見了千難萬難之事,想也不會這麼一直閉關不出的。只要知道了教他為難之事到底為何,大家才好商量對策。」魚青鸞斂眉,輕輕的吐氣,她一頭墨發垂落在地,面色因著身上的傷,顯得有些青紫。
鳳十聽到此,這便立刻哀聲大歎。「真若是這麼簡單就好了!本王這麼多的皇兄皇弟,並著眾多皇妃跟老臣們,也是全都想盡了法子。大家對父皇的病都是諸多猜測。可經過八哥跟十一弟打架,又見著那些個宮女太監們被剪了舌之後,大家心裡多少都存了一分顧忌。這若是猜錯了父皇的心思,惹得父皇不高興了,小則失了皇帝之寵,大則抄家滅族。所以,哥哥們縱是再難受也好,也是斷斷不會去做那出頭之人。」
也就是說,這事卻真是極為難辦的。
魚青鸞喘了口氣,這便將被窩裡的湯婆子取將出來,遞了給柳綠。柳綠接了,趕緊又去給湯婆子換了些熱炭。一番整治之後才又重新將湯婆子送回魚青鸞的手裡。
見她久不言語,一屋子的人卻是急得狠了。秋花急道,「青鸞小姐,您倒是說句話呀。」
魚青鸞見一眾人等全都肅然而立。這便淡淡一笑,道,「病無不可對人言。除非皇帝壓根就不是生了病。」
鳳十聞言,只抄著手長長一歎。「青鸞所說有理。咱們兄弟也曾這般猜測。可猜測到底不過只是猜測,都是座不得實的。最多再過三日,便會有數批人馬直抵帝都。這若是八哥仍一意守住鳳舞殿,只怕雙方衝突起來,總是不能得了好去。」
魚青鸞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沉默了許久,這便緩緩的抬頭。道,「可縱是錯揣了聖意,也要試一試。總不成說就要九爺一直在鳳舞殿裡頭呆著。他真若是瞧見了不該瞧的東西,皇帝出關前把他給滅口了,也是不無可能。」
鳳十似乎愕了下,他急急擺手,高聲否認。「父皇絕不會這般對待九哥!」
「誰也不知道皇上會做什麼事!既然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他連免死金牌都請出來了,可見其決心有多重!皇帝表面看來仁慈和善,可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你知,我知!你怎能指望這麼一個變態,會對自個兒的兒子有舔犢之情?」先前她忽略了在這麼一個社會,皇帝的面子是何等的重要。
重要到他可以放下所有的政事不理。更重要到可以剪斷旁人的舌頭。還重要到連宮外即將發生暴動,他也無動於衷。
這樣的人,對於悍衛自個兒的尊嚴幾乎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他怎麼就不會為了隱瞞這事而把鳳九給殺了?
這麼一想,這事便更加勢在必行。
「咱們聽魚姑娘的。」古凌衝著鳳十飛快的道。
他一說,柳綠等人也跟著齊聲道,「咱們也聽魚姑娘的!」
鳳十見他們心意已決,這便也長長一歎。「罷了!你魚青鸞總算與我是生死相交一場,這事,鳳十也聽你的。」
他說,生死相交。
瞧著一眾人等面上毫不保留的信任,魚青鸞深吸口氣。這才細細的對他們將法子說了。
當天下午,守住鳳舞宮的禁軍忽而見著皇宮的西北角竟起了熊熊之火。那火並著濃煙直入青霄,在重重的樓宇之間,如同一條火龍冉冉升天。
彼時各皇子跟大臣們都跪在鳳舞殿前。太子見著這番景象,心中略動。這便揚聲高喝。「來人!快去止清殿救火!這若是傷著了太上皇,你們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眾人聞言一驚。皇宮西北角,恰正是太上皇的居所,止清殿的所在!平常皇帝怎麼也不肯教人踏足止清殿一步,這會子怎麼就走水了?
太子這麼一喊,眾皇子也不跪了,這便也跟著大聲呼號。
「太上皇還沒出來。這可怎麼是好!火勢太大了!」
「太上皇!您怎樣了!您人在哪兒,您出個聲!」那聲音一道接著一道,透過重重的禁軍,一直傳入了鳳舞殿。
彼時,大臣們聽見皇帝宏亮的怒吼聲,他先是踢倒了杯盞桌椅,然後砰的一聲踹倒了鳳舞殿的門。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皇帝人便已經衝出了鳳舞殿。
大臣們抬眸瞧向皇帝,但見皇帝依舊一身明黃鳳袍,隨著他的跑動,那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頭上戴了一頂明黃軟帽。那帽子與衣服極不相襯。教人甚覺怪異!瞇眼細瞧時,但見皇帝的帽沿底下,竟是隱約可見一個大大的光頭!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在鳳舞,男子情願自盡也不願剪髮。可如今皇帝卻被人剃了個大光頭!這卻怎麼教他出來見人?
許是跑得急了些,皇帝頭上的帽子竟在此時被風刮落,眾大臣這才瞧清,皇帝非但被剃了個大光頭,那頭頂竟還被人燙了九個香疤!那香疤三行三列,在他腦門上規整排列。
香疤的前方,隱隱竟寫了四行小字。魚南風只瞧了一眼,便將頭垂落下去。那四行小字寫的是:暗梅幽聞花,臥枝傷恨底,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