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他十七歲,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十四年前,他因為某個女人離開了荷花鎮,直到十一年後二十八歲時才娶妻,還是因為權利。
樂清忍不住要做各種猜想,只是每種猜想都是他與那個女人的,半分不關她的事。
他能將她娶了放在府中三年不聞不問;他能赤|裸裸地對她說,她除了公主的身份,什麼也不是;他能不分青紅皂白就休她,聲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的心裡,有個人,有個能讓他離家十四年,臨三十才娶妻的人……有些事,越想就越不能自拔,越想就越往深潭裡陷,一滴眼淚落下,滴到面前的飯碗裡。
「我吃飽了。」樂清突然說出這四個字,頭也不回地走出飯廳。
「璃兒……」嚴璟正與嚴小亭說著話,見她突然離座,喊了一聲,她卻早已跑出屋去。
嚴母又沉下了臉,「今天沒買到魚,看來她是吃不下飯了w。」
和化花花面花荷。「娘,大嫂不是懷孕了嗎,肯定是大哥的兒子不想吃呢!而且這也是您自己亂想的,大嫂可沒說她吃不下。」嚴小亭在一旁說道。
嚴母歎口氣,瞟了眼樂清的飯碗,「動也沒動,不是吃不下是什麼。」
「我去看看。」嚴璟才要起身,便被嚴母喝住。「去做什麼,坐下!今天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坐下來吃個飯,你操那麼多心做什麼!」
「娘……」
「高兒,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就如此順著她?你當那天我沒聽到是不是?她說什麼,說她不願嫁給你,她有她喜歡的人,要不是她有了孕,就憑這句話,我就不會讓她留在我嚴家!」嚴母說著,滿肚子火,嚴強嚴小亭也微微吃驚。
「你們成親三年了,怎麼著,她還想著外面的野漢子呢!說實話,我現在都有些後悔當初沒讓你娶那個千墨,至少人家能在青樓裡待四年還冰清玉潔,至少人家能自己為自己贖身,等你到現在不嫁人,至少人家能在前年知道我要去揚州看大夫還幫我忙活了半個月!」
「以前的事,還提來做什麼?」嚴大山橫眉道。
嚴母卻回道:「難道你不後悔嗎?要是當初依高兒的把那千墨姑娘娶回家,他能離家十多年不回來麼?他要是娶了那姑娘,留在家裡,現在我們孫子都能娶媳婦了。高兒到二十八了才成親,那千墨姑娘,自己給自己贖了身,自己開了繡莊,自己孤苦無依卻就是不嫁人,你當她是為什麼?我是早沒見到她,我是早些年生病,早些年見她,我也不管她是從哪裡出來的,我就要她做媳婦!」
「娘,別說了,大嫂還在呢。」嚴小亭在一旁提醒,不安地看了看屋外。
嚴母冷著臉道:「在就在,我還就不怕她聽到。高兒,我告訴你,你喜歡的千墨姑娘,現在在揚州開繡莊,沒嫁人,你要納她為妾,我現在就同意!你現在那個,等她生了孩子,我看休了都行!」
「不用!」樂清突然從外面站了出來。
屋裡人大驚失色,嚴母更是驚得白了臉。
「你!」樂清直直指向嚴母,「你知道我是誰麼?我是當朝樂清公主,我一句話便能要了你的腦袋!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懷你嚴家的孩子,就算懷了我也不會生!還有你兒子,嚴璟——」樂清看向他,眼中微現淚花,「要不是我父皇,你能有今天麼?要不是你非要娶我,我會到你家受這樣的氣麼?你喜歡妓女是不是?你想娶妓女是不是?好啊,你去娶啊,你以為我稀罕你嚴家的這受氣媳婦麼?我殷璃從今天開始就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我就是喜歡子楠,就是要嫁給他,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說完她便跑了出去,這一次,逕直出了院子。
嚴母早已愣住,嚴璟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嚴強沉默了半天,緩緩看向嚴大山,「爹,大哥真的是那個嚴丞相麼?大嫂就是當今長公主?」
嚴大山點點頭。
「大哥他怎麼……」嚴強臉色格外沉重了起來,嚴母則又怔了好久,盯著他們看了半天才能說話,「你們說什麼公主?」
……已至冬日,天黑得特別早。
開始吃晚飯之時太陽才剛落山,到現在外面已黑了下來,外邊冷清,人們早早就歸了家,街上見不著一個人影。
樂清邊哭邊跑,負著傷的嚴璟在後面越追越近。
「樂清,你別在意我娘的話。」
樂清依然往前跑,速度再次加快,讓他只能暫時不顧自己的傷,也加快速度,迅速追到她跟前,將她胳膊拉住,「我並沒有喜歡千墨,也沒有要娶她。」
樂清猛地甩開他,繼續往前跑,卻發現前面竟是片樹林,根本分不清路在哪裡,回過頭來大喊道:「嚴璟,你以為我在乎你喜歡誰嗎?像你這種人,不本來就是喜歡妓女的嗎?本公主求求你,你已經得了大權了,就放了我算了,少得那駙馬的俸祿也沒什麼,你把丞相夫人的位置騰出來給你那個冰清玉潔的妓女不是很好?」
「我說了,我不喜歡她,也沒有要休你,也沒有要娶她。」嚴璟停住了腳步,看著她,神情十分肯定。
樂清卻痛聲道:「我也說了,我不在乎你喜歡誰!你,你家,荷花鎮,揚州,我都討厭,都討厭,最討厭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我已經嫁給了子楠,要不是你,我和子楠的孩子也兩三歲了,和你這種又老又醜的男人睡覺,我想起來就想吐,要是懷你的孩子,我會生不如死!」4633832
她吼得歇斯底里,吼得眼淚發了瘋的往外流,嚴璟看著她,沉默了好久,「好,我成全你。」說完,便轉身離開。
樂清因他的話而愣住,擦去眼中的淚水,卻見他的背影正離她遠去。
「你……」
才要開口,他突然停了下來,背朝她說道:「沒錯,十四年裡,我就是喜歡著一個女人,千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