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並驚慌之間,長長的隊伍(抬禮品的隊伍)後面,細碎的陽光之中,晃動的樹影之下,大步流星的走來一個四十來歲的貴婦人!
「阿娘,您怎麼來了?」張不凡見了,臉上掠過一絲慌張,連忙迎了上去。
來者,正是張不凡的母親,江南張氏家族的大夫人!
張夫人壓根就沒有正眼看一下自己的兒子,逕直向顧惜走了過去,冷不丁就揚起右手用力的打了下去。隨著一陣響亮的耳光聲,惡毒的謾罵聲驟然響起:「顧惜,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你就是這樣勾引我的兒子啊?就是你,害得我的寶貝兒子,都老大不小了,不但不肯成親,就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哼!不過是一個落敗家族的醜女人,也有這個資格麼?!」
顧惜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一語不發,只是瞪大了眼睛,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珠寶的貴婦人。眸光,異常的寒冷,看得張夫人的心瑟縮了一下。
「阿娘,您怎麼可以這樣?!」張不凡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眼裡有震驚有心疼也有埋怨,心情無比的複雜驚慌。
阿娘,她竟然打了惜兒!惜兒,竟然被他的阿娘打了!
張不凡的腦子亂糟糟的,有個聲音一直在轟鳴,他恨不得眼前的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醒過來,他和顧惜之間的關係,還是很友好,很和諧,很融洽!他還是有俘獲她的芳心的可能,他還是可以奢望能夠娶她為妻!
然而,那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惜兒被阿娘給打了,辱罵了!
這一切,是活生生的現實!不是他想不存在,就可以一筆抹去的!顧惜眼底的冰冷,讓他不敢多看一眼,也沒臉多看一眼!
此情此景,讓他的心,碎了一地。
「沒出息的東西!一個啥都不是的顧惜,就把你的魂兒給勾走了!」張夫人見不得自己的兒子這個樣子,就狠狠的剜了兒子一眼,剛才被顧惜眼底的寒意嚇得弱了一點的氣勢,此時又高漲了起來。
「顧惜,本夫人告訴你,你想要進我張家的門,做夢去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的!」
聲音尖刻刺耳,顧惜聽了甚是惱怒,怒火騰的一下從腳跟一直竄到了頭頂,剛要狠狠的反擊一下,喬慕遠歡快的聲音就非常突兀的闖進了她的耳中:「惜兒,夏公公來了,帶來了聖上的旨意,趕緊擺香案準備接旨!」
那聲音,竟然是從一里之外的地方傳來的,用的是傳音入密的方式!
顧惜心裡豁然開朗,忍不住抿嘴一笑,當即就把張夫人當成了透明,歡快的笑著大聲的吩咐:「杏花,趕緊去擺香案,聖旨就要到了!另外,告訴十五爺和族長爺爺一聲!」說笑很在。
「是,奴婢這就去!」杏花謙恭的答應著,快速領命而去。
杏花,本名叫張二丫,是顧惜在杏花村收的一個丫環,十二歲。父母懦弱膽小,哥嫂強勢惡毒,差點就被賣大哥和大嫂以三十兩銀子,賣去給五十多歲的老頭做第二十六房姨太太。顧惜在去鎮裡的路上,遇到杏花寧死不從,跳河自盡,被顧惜給救下了。後來,顧惜給了杏花的無良兄嫂三十五兩的銀子,這才幫杏花擺脫了悲慘的命運!
這個杏花,可以說是徹底屬於顧惜的人,她只視顧惜為主人,只聽她一個人的吩咐和命令,只忠誠於她一個人!而且,杏花此人,顧惜早在三年前就認識,是個淳樸良善的好姑娘!
其餘的人,比如六月、果香、顧五等人,都跟顧氏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心目中的主子,除了她之外,至少還有太爺爺、族長爺爺或者是十五爺,以及那幾個長老!
說話間,在眾人懷疑的眼神中,門口很突然的就傳來了一聲拉得長長的聲音,那是太監獨特的尖嗓子:「聖旨到!顧惜接旨!」
顧惜、顧朗和季雲舒,以及石榴園上下,已經做了準備,齊齊跪倒在了鋪著墊子的庭院裡。香案,煙霧縈繞。張家的人,自然也跪伏在了地上,不敢隨意動彈和張望。
聖旨,到底會說什麼呢?除了顧惜,每一個人都在心裡暗自揣度,又緊張又期待。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顧家有女顧惜,賢良淑德,聰慧睿智,特賜婚給威遠侯喬慕遠為正妻,擇日完婚,欽此!」
聲音堪堪一落,就徹底震住了張夫人!
竟然,竟然是聖上賜婚!賜婚的對象,竟然是威遠侯喬慕遠?!
剛來京城不久,對於喬慕遠一無所知的張夫人,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她的兒子心心唸唸的醜女人,竟然會得到這麼大的殊榮!莫非,這女子果真有什麼過人之處麼?否則話,她那風光霽月的兒子,怎麼會如此的迷戀呢?
張夫人偷偷的抬起頭,對上顧惜恬淡的笑容,還有她身邊那個深情款款的侯爺,再看看一臉挫敗和疼惜的兒子,她忽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恍惚間,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她似乎做了什麼錯事!原本精明而銳利的眼眸裡,有了一絲茫然和困惑。
顧惜重重的打賞了夏公公,給了他和他的手下非常豐厚的禮物和銀錢,甚至還有顧惜新發明的果味餅乾和糖果。
夏公公帶著手下,在顧惜等人的恭送下,歡天喜地的回宮去了。他對顧惜的印象非常好,這姑娘不但很大方,而且對他非常的尊重,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讓他很是喜歡,很是感動!
顧惜送別夏公公,正往內宅走,張夫人帶著張家那一長串的下人,迎面而來。顧惜和她擦身而過之時,笑吟吟的對她說了幾句話:「張夫人,告訴您一個秘密吧!我臉上的傷疤,其實再有一個月,就可以消掉了,不會留下一點點痕跡!另外,我還是光明商號的大東家哦!」
這一番話,宛如那冬天的驚雷一般,「轟隆隆的」炸響在了張夫人的頭頂,震得她頭暈目眩!
失控之下,張口就要喊出來,卻被顧惜嚴厲的聲音給喝住了「別喊,否則的話將會連累整個光明商號,會讓你的兒子遭受巨大的損失!我用的是傳音入密的方式,我現在所說的話,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聽得到,不可以告訴第三者!切記!」qpik。
這話,把張夫人震得裡焦外嫩,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悲愴和淒惶!
原來,容貌沒有真的被毀了啊?原來,她竟然是光明商號那個神秘的大東家啊?原來如此啊!怪不得,自己的兒子會癡迷於他,怪不得她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這個做阿娘的,卻是略知一二的!光明商號之所以能夠有今天,聰慧睿智、高瞻遠矚、極具創新精神的大東家,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第一大功臣,比她的兒子張不凡的功勞,可要大太多了!
此時此刻,張夫人那個悔恨啊,實在是無法言說!
這麼一個其實才貌雙全、富可敵國的奇女子,就因為她的攪合,而讓兒子失之交臂!張夫人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也恨不得捶胸頓足,狠狠的發洩一下內心那深切的悔恨!
對上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不禁落淚了:「不凡啊,都是阿娘的錯,阿娘不該三番五次的,硬是阻攔你來下聘求娶!如果不是阿娘使出非常手段,幾次強行阻攔你來京城的話,也許顧惜就是咱們張家的兒媳婦了!都是阿娘的錯,你打阿娘,你罵阿娘吧!」
不明真相的人,都覺得張夫人不可理喻,性情大變,前後顛倒,很是可笑。杏花和果香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有心想要嘲諷她幾句,替自家主子出口惡氣,卻看到主子對自己搖搖頭,用眼神示意她們別多事。
「哼!趨炎附勢的小人!」果香最後還是氣不過,白了張夫人一眼,狠狠的砸了一句話過去,就氣勢洶洶的站著,臉上明晃晃的寫著:還不快滾,這裡不歡迎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張夫人羞慚極了,恨不得腳下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一張白嫩的俏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惜兒,很抱歉,改日再來給你賠罪!」
張不凡對顧惜說了聲抱歉,連忙將自家滿臉羞愧的阿娘,拉著出了石榴園,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唉,可憐滴張不凡啊!」站在門口的那棵高大的七葉樹下,目送著遠去的馬車,顧惜忍不住歎氣。
喬慕遠吃醋了,酸溜溜的道:「惜兒啊,你竟然可憐別的男人?要知道,我才是你的相公!」
「別囉嗦,馬上回去準備聘禮,一個時辰之內就來提親,過時不候!如果來晚了,咱們的婚事就此作罷!」顧惜沒有理睬他,卻嚴厲的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話就走。
她這是擔心張夫人把秘密洩露出去,一旦傳到徐瑞的耳中,她和喬慕遠的婚事,可就會有很大的變數!
喬慕遠先是一愣,繼而咧嘴大笑,笑呵呵的應下,轉身就去了隔壁的顧天山家裡。聘禮,他早就準備好了,就放在了顧天山家裡。就連抬聘禮的人,今天也跟著他出門來,此時正等候在顧天山的家裡呢!
聘禮從顧天山家的一個很不起眼的側門抬了出來,繞了一大圈,抬往石榴園的正門。喬慕遠安排好人將聘禮抬出顧天山的家裡,就立刻去了跟石榴園一里路之遠的禮部尚書梁大人家裡,請尚書夫人去為他說親。
「好勒,等我一下啊,我換一身端莊一點的衣裳!」
聽說聖旨下了,梁夫人就很爽快的答應了,笑呵呵的去換了一襲正紅色的八幅百褶裙,同顏色的上裳,端莊大方的髮髻上,插了一支喜鵲鬧春的碧玉簪子,通身打扮的很是喜慶。
梁大人從未見過夫人如此的打扮,不禁看呆了!
「怎麼樣?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點媒人的樣子?」梁夫人笑瞇瞇的打趣道,梁大人咳嗽了一聲,不自在的笑著點點頭。
喬慕遠看著這一對恩愛夫妻,眼裡閃過羨慕的光芒。他之所以選擇梁夫人去幫自己說親,就是看中了梁大人夫妻倆伉儷情深的美名,以及這一家人都是忠厚良善的人家。這一家人和顧家的關係也一直都很不錯,是在顧家落難之後,少數沒有落井下石的好人!
半個時辰都不到,梁夫人就帶著長長的隊伍(抬聘禮的隊伍),出現在了石榴園。六十六抬的聘禮擺滿了偌大的庭院,井然有序的擺放在了鵝卵石小路兩邊的大草坪上。
蘿藜國的國法規定,公主的聘禮是六十八抬以上,百姓的聘禮不可以超過公主的規格,喬慕遠就定了六十六抬,也是取個「六六大順」的好意頭。
顧惜大大的吃了一驚,比看到張不凡的下聘隊伍,還要吃驚幾分!
這喬慕遠,動作蠻快的嘛,簡直就是爭分奪秒!嗯,簡直就是火箭速度,這準備聘禮的速度,實在快得讓人吃驚!而且,連大雁都有了!這大雁,可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好多人家都是用鵝來代替的。
顧惜懷疑,這傢伙一定是早就準備好了聘禮,事先存放在了什麼地方。那說親的人,定然也是早就跟人家說好了的。哼!算這小子有誠意!
甜甜的笑意,一直從她的心底,蔓延到眼底和耳際,噙在了微微翹起的嘴角邊。粉嫩俏麗的雙頰,平添了幾抹好看的紅暈,看上去是那麼的清麗脫俗,嬌美動人!
喬慕遠傻呵呵的笑著,目光一直追隨著顧惜的身影,樂得都快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梁夫人和石榴園上下,以及那些抬聘禮的兄弟們(喬慕遠在軍營裡的袍澤),都不禁掩嘴偷笑。石榴園的上空,喜氣洋洋,一派祥和的景象和氣氛。
顧惜把梁夫人請到廳堂坐下,剛喝了一杯茶,十五叔、族長爺爺和家主顧天海,以及幾個長老,都來了。還未落座,喬慕遠的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還有喬家新上任不久的家主喬德善(喬慕遠的一個堂伯父),也都應喬慕遠的請求來了!最後,禮部尚書梁大人和白老將軍夫妻倆,以及左相大人夫妻倆也應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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