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車門後挪動了幾步,初一慢慢的跪坐在車門前,搭上手扣住門把。她的每一動作都是那麼的吃力,每一個輕微的弧度,都牽動了身上所有的,還未被麻木的痛覺,倒抽一口氣,慢慢的朝扣住門把的手灌注一絲一絲微弱的力量。
門,緩慢的被打開,發出了一絲和車身摩擦的聲響,或許,在現在以前的那些日子裡,這會是她聽到的最美妙的聲音了。風,順著那越漸擴大的縫隙,源源不斷的灌入。迎著冷冽的風,初一的身子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輕快,她甚至覺得,身上似乎又有了那麼一絲力氣,這微弱的力氣是那麼的寶貴,可以支撐著她最終到達安全的地方。
「想跑…你…」躺到在車裡的見狀,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往車門方向挪動了著,伸出手,想要抓住初一。「你…你給我…回來…」
不要!初一一驚,一個不穩,從車裡摔了下去。
痛!痛得要死!初一小巧精緻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身子蜷縮著,彷彿要用這個從母體裡帶來的,最讓人有安全感的姿勢來緩解這種疼痛。更或是用這個只在心理上具有安全感,卻不能帶來任何實質意義的姿勢來麻痺安慰自己。
柔軟的身子和堅硬的地面實實的撞在一起,發出「咚」一聲響。
還未完全從這種痛苦中反應過來,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的掃過,發現了在遠處的兩個人影。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動著,初一用力的一閉,再一睜開,終於將那兩個人影看了清楚。
這一看,初一的心又不受控制的劇痛起來,痛得連身上的那些傷也感受不到了!
那是兩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是的,是黑色西裝!哪怕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初一也仍然看清了!那是讓她從心裡生出恐懼的黑色!
在黑暗中,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悄無聲息的溜上了自己的車。也是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冷著臉對自己說,「下一刻就會很慢」,然後,這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把自己從急速行駛的車裡推了下去。
然後,她就有了剛才那些痛苦的經歷!
黑色,現在又是黑色!
遠處的兩個人影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意識到了不對勁,怔愣了片刻,邁開了腿朝初一這邊走來。
現在不是你該害怕的時候!葉初一!心裡的恐懼被初一強壓下去!支撐起身子,初一搖晃著站起來,朝車後方跑去。深夜的寒冬裡,風呼嘯著吹過,兩旁還未落下的樹葉被吹得沙沙著響,然後,幾番掙扎後,從乾枯的樹枝上落下,如同是被剪斷了臍帶的嬰兒,剪斷了它與這顆樹最後的一絲聯繫。
落下的樹葉隨著呼嘯的風四處的飛揚,被包裹在其中的初一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蒼白的蝴蝶,在這場深冬的夜裡,帶著欲要涅磐的至死追求苦苦的掙扎。
遠處的兩個黑衣男子見狀,將手中的燃燒的煙曲捲在手心裡,再攤開時,將早已熄滅的煙蒂一丟,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分散開了。
一個朝初一逃下的車跑去,另一個不急不緩的朝初一追來。看初一的眼神,如同是一隻被困在網中的動物,只是在做著最後的可笑可憐的掙扎。
初一跌跌撞撞的朝前跑著。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那裡去,要朝那個方向跑。只是機械的做著邁腿的動作,機械的往前跑著。或許前方根本沒路,或許前方更加危險,可是,她停不下來了,只是,也只知道她要跑,要逃離這裡,逃開身後的這個男人!
跑,唯一的跑!
身後的男人加快了步伐,只是幾步的追趕,就離初一越來越近,近到幾乎觸手可及。
初一隻覺得自己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隨著她的奔跑隨時可能從口中衝出來,掉到地上,拾不起來。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在彎道上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保持著平穩的速度朝初一的方向駛來,昏暗的路燈下,車裡更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但即使如此,也讓初一的眼瞬間亮了一亮,用殘存的力氣朝車的方向跑去。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在安靜的夜裡劃出了一道亮光,那是生的希望,是她那一瞬間最渴望的希望。
猝不及防,初一撞在了車頭上,那是力量與力量的碰撞,兩股力量的相較,初一的身子僅存的如游絲的氣力跌了下去,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在最美的瞬間的夭折。那一瞬間,她以為她死了,摔倒在車頭前,她以為她死了。怔愣間,她彷彿看見了那張最熟悉的臉,那麼清晰,清晰得有如同在自己的眼前。
追在初一身後的男子顯然也沒想到會出現被這一幕,呆愣了片刻。也只是片刻,他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像是擰一隻小雞般將初一從地上擰起,準備離開。
腦子因他的這一舉動劇烈的昏眩起來。在這致命的昏眩中,初一知道了一個事實——她沒死!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