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漫無目的的在大街小巷穿梭,像是走在這個城市用道路築成的迷宮裡,對每條路都一清二楚,卻仍不能鑽出叢林般的迷惑。
從一上車,葉初一就神情黯然的坐在一角,幽幽的眼盯著窗外不斷閃過的物體,找不到能落下的焦點。
或許是看出了她的傷心,一路上,司機極力的找著話題,想要引起她的參與。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微微發福的身材讓人看上去很親切,像是鄰家大叔。在這一行做久了,人間的世事百態多多少少能看出些。也會經常遇到這種有不開心的乘客。或是一言不發,或是嚷嚷叫罵,或是默默落淚,或是神情黯然。有的,叫過罵過後,心中的鬱結也舒散開了,沒事人似的回家。有的人,流完淚後,又擦乾笑了。可也有的人,不言不語想不通,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
見初一如此,司機心裡微歎了口氣,年輕人啊,就像現在那頭頂的太陽,雖是光芒四射,可終究太氣盛了些,眼睛裡揉不下一點東西。也許,等活到了他的這個年齡,心境就會截然不同了,一些以往太執著的,太心念的東西再看來時,就變了樣了。
「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初一不說話,只是雙手環抱住自己,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清澈的眸裡還有未完全散去的隱約的水光,如同在一湖春池裡,被微風輕拂後搖曳的絲絲漣漪。輕輕的蕩漾,搖曳,生姿。
乾淨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了她黯然的臉,也映出了不斷從道路兩旁的樹間穿夠的點點斑駁。琉璃的光影和佼百的臉不斷的交錯,那是流年一點點隱去的痕跡。
「看開點,很多事情沒想像的那麼糟。那看,你這麼漂亮,要是男朋友不珍惜,那是他的損失。是不?」輕快的聲音從前方不斷的傳來,在這隱晦狹小的空間裡,有力穿透。
初一仍是靜靜的望著那方只有車窗大小的天空,沒有雲的遮掩,天湛藍得像是被水洗過,耀花了她的眼。
此刻,她出乎意料的平靜。是的,是平靜。她以為她該是哀怨和傷心的,或者是厭恨和痛苦的。可是,她卻是出其的平靜。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這份平靜是從什麼地方而來,甚至都不知道在經歷了剛才的撕痛後,她怎麼還能如此的平靜。
可是,為什麼人越平靜,心卻不受控制的越來越顫呢?先是一點一點的隨著心臟的跳動,慢慢的顫抖,隨後像是病毒的蔓延般隨著血液的流動流向了四肢百骸,流向了每根神經末梢,流向了每個叫囂的細胞。
終於,初一的全身不可抑制的顫慄起來,輕輕的抖動著,像是在清澈的水中漂浮的一張枯葉。上下兩排潔白的牙齒因為顫慄,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不大,卻直鑽初一的耳朵。
見初一仍不說話,司機輕蹙了眉頭,無言的歎口氣,轉移話題。「對了姑娘,你去哪兒?」總不能一直這樣滿大街亂轉吧!
去哪?初一也在心裡思忖,去哪合適?
此刻的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只想一個人獨自聽著時間在自己身邊走過的腳步聲。
「去x大吧,」良久,初一終於說了上車後的第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特別想回到學校,回到那個住了快四年的地方。想來奇怪,在學校時,總是覺得長日漫漫,總是抱怨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期盼能過得更快些。
可是,真是離開了,多少個日子,午夜夢迴的時候,憶起的,迴盪在腦海中的,始終是自己早就想脫離的學校。學校的一草一木,學校的人情風土,學校的老師同學,還有,和歆禾說笑哭鬧的日子。
那些恍惚的場景,或是自己早就忘了的細節,或是經歷過的片段的重演,或是曾經的自己的幻想。雖是支離的,卻仍在夢中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