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炎鑫情緒極端低落,在藥物作用下出現了幻覺。
儘管雙眼是睜開著的,但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深處,卻看到了現實之外的景象。
恐怖的畫面。
他心靈最脆弱,最不願面對的,便是令他深感恐懼沒有絲毫安全感的回憶。
原以為早已遺忘,卻沒想到是封存在記憶深處,自己這十幾年來從未主動打開那扇記憶大門,今天在精神藥物刺激下再次浮上腦海。
那是一副蒼白的畫面。
稚嫩少年孤獨地站在醫院太平間中,望著屍袋中死無全屍的女人,少年滿面淚痕彷徨無措。
曾幾何時,在醫院送走了父親,那模糊記憶已經無法真切地留下父親的形象,但之後的幾年時間內與母親相依為命,當他作為精神支柱的母親也離開人間時,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無比的孤獨,彷彿被整個世界拋棄,悲傷過度的他有過輕生的念頭
司徒炎鑫最不願回憶的畫面衝擊著他的內心,他慘笑著淚流滿面,像是一個發瘋的神經病!
從天海起飛的飛機不到兩個小時便抵達了博寧,在上午十點之前,宏信集團董事會除了賀天賜用在家陪老婆的理由沒來之外,其餘之人全部來到了騰華集團。
寬大的會議室內,眾人坐了兩排,加上集團管理層團隊職員坐在牆邊,只有主位懸空。
唐瀟坐在主位下手左側。在他身後正對靠牆位置,曾小龍和喬正茂心神不定,兩人都已經得知昨天在博寧發生的事情,此刻心繫司徒炎鑫三人的安危。
從前他們非常仰慕司徒少帥,只不過混不到一起罷了,但不妨礙他們遠遠地崇拜著。
「聽說金小六沒事兒。」
曾小龍低聲說道。
喬正茂脫口而出:「那他人呢?」
「我怎麼知道!廖朝陽生死不明,他家人都快瘋了。畢竟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
「他們知道廖朝陽中槍的事情嗎?」
「好像不知道,聽說只以為是失蹤,還以為也是被綁架了。」
喬正茂左思右想。艱難地啟齒道:「唐信神通廣大,要不我去求求他?讓他出手幫幫忙?」
曾小龍也覺得要擺平這事兒,宏信董事會裡面至少五個人能做到。但唐信顯然本事最大,他如果肯幫忙,那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可他不確定地說道:「求他有用嗎?」
喬正茂猶豫道:「試試吧。」
他倆說話間,會議室門外有人走入,眾人起身站在原地舉目望去。
唐信依舊穿著昨天的衣裳,與今天的會議格格不入,會議室內的男人西裝革履,女人同樣穿著職場ol套裝,看起來格外莊重,而唐信白衣勝雪襯托之下有些另類。
何嫣跟在他身後一同走入。唐信挨個與人眼神接觸點頭示意。
正當他朝主位上的半途中,喬正茂擋住了他的去路,對方開門見山壓低聲音說道:「唐信,求你幫幫忙,救救司徒。幫他擺平現在的困難吧?你要是嫌我誠意不夠,我給你跪下。」
他說完就要下跪!
唐信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輕歎道:「我記得你說過你膝下有黃金。」
喬正茂急了,鄭重道:「現在人命關天,我跪就跪了,磕頭都行。要是我磕破頭能救司徒他們,值了。」
唐信略微動容,儘管喬正茂比他年齡大,但唐信感覺眼前的青年就像是個樸實的大男孩,玩起來瘋,性格直爽,沒那麼多虛偽的尊嚴。
唐信按著他的肩膀,嚴肅地說道:「司徒會沒事的,你要對他有信心。今天我們來這裡,不是討論私事,會議之後,我帶你去找司徒。」
喬正茂神情一震,忙不迭點了點頭,然後他扭頭朝眾人說道:「對不起,耽誤你們時間了。」
說完他就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唐信來到主位前沒有坐,先掃了眼在場眾人,尤其距離他最近的唐瀟,一段時間歷練,這小子沉穩了不少,隱然有了幾分氣勢。
唐瀟千言萬語如骾在喉,他倒是想天天去探監,可公事纏身又時常不在天海,他每天醒來時,都會堅定地告訴自己:不能叫叔失望!
「在座的應該熟悉我的性格,有時候是個人來瘋,今天把你們叫來騰華集團,是我想與諸位探討一下,未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宏信集團的發展方向。」
唐信把椅子推開,他在醫院幾乎坐了一夜,現在也不想坐下,便站著說話。
坐在桌邊的都是董事會的董事們,牆邊的管理層團隊,也都是跟著他們多年的元老級骨幹。
他們自然熟悉唐信的行事作風,雷厲風行,有時候想到就做,有了想法就迫不及待要把詳細的計劃化為具體。
陳逍還是他一貫的坐姿,單手撫桌,身子斜向。
「我猜,你來肯定不是聽我們的設想,恕我稚拙,我還想不到十年二十年那麼遠,老生常談的發展策略,無非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我們把現有的精益求精,足以享受終生,可按照我們現在的事業規模,如果制定這樣的計劃,則顯得有點兒不思進取了。」
陳逍的話令在座不少人笑了起來。
真是大實話。
他們還年輕,也都默契地有著一個相似的觀念。
創業者是挑戰者!
守業者是被挑戰者!
角色的轉變意味著風險,挑戰者可以失敗,因為失敗的代價可以接受,在心理上有個預料的緩衝。
而守業者一旦被挑戰者後來居上,這一旦敗了。恐怕很難再爬起來!
心靈打擊和精神創傷與挑戰者的挫折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他們樂於成為挑戰者,那樣會更加充滿幹勁。
像董賦才劉寶豐蔣俊這些人都沒說話,一笑而過便沉默,不是他們缺乏想像力和創造力,而是今天的會議很突然,在來之前。誰也不知道究竟會議主題是什麼,這突然讓大家各抒己見,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唐信只是隨便說一下,等著有人挑頭拋磚引玉,他才把他的想法說出來。
唐信看了看其他人。發現馮凌希蠢蠢欲動,便望向他問道:「馮凌希,有話就說。」
在這一段熟悉宏信集團的時間裡,馮凌希功課做得很不少。
他本來是有點兒人微言輕的覺悟,但也按捺不住年輕的表現欲,既然唐信給了他機會,那他便真的暢所欲言。
「宏信集團旗下現如今有四大產業規模龐大,其一是醫藥,按照現在發展趨勢,不出十年。我們將會把競爭者遠遠甩在身後,這方面不必有新動作自亂陣腳。其二是金融,風雅集團的資本運作在業內是有口皆碑,但金融市場畢竟風險巨大,我們不宜再過多投資。保持現有規模即可。其三是天盛地產,在今年前三個季度的迅速發展之後,天盛地產已經在業內有了巨大影響力,但縱觀諸多國家地產業的發展,泡沫抵達頂峰時會爆炸,我認為天盛地產也在現有規模上保持運作即可。不宜加大投入。最後一部分是宏信風投,從三年多以前成立到今天,宏信風投在全國投資了三百多家中小企業,儘管不是每一筆投資都有盈利,但在蕭總領導下,他們能做到虧損的項目及時止損與勢頭良好的項目追加盈利,所以宏信風投每年能夠保持35%以上的盈利率,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如今華夏的國情是經濟在上升期,因此,可以給宏信風投更多的投入,我相信蕭總不會讓我們失望。」
馮凌希發表完他的長篇大論,似乎在等待著其他人的評價,不過反應很平淡,眾人神色不變,多數人連眼皮都沒抬。
這讓他很尷尬。
唐信則聳聳肩直言不諱道:「你說的這些,年度總結股東大會上,各個子公司的執行官會告訴我的,能說點有建設性的嗎?」
到了年終的時候,公司當然要開會了,開會主要就是兩個議題,第一是總結,第二是展望,總結一目瞭然,展望則是分析師對未來的行業形勢結合自身情況的預測。
馮凌希還真沒被唐信給嗆住,他立馬接口道:「我認為除了保持宏信的優勢產業持續發展之外,在我們內部還有巨大潛力可挖,第五大集團支柱就是騰華集團!業科最新的研究成果,可以讓我們涉足it電子產業,小到家用電器,手機,電腦,數碼產品,大到信息網絡基礎設備,重工業新型材料等等,這將引發產業革命!如果做得好,騰華集團的未來規模與影響力,甚至會超越前面所說的四大支柱。」
唐信笑著點點頭,看了眼坐在邱強身旁的杜承嘯,說:「看來他功課做得不錯。」
杜承嘯輕聲一歎,沒說話。
他這一歎把馮凌希搞得緊張兮兮,其實不做功課他還真不瞭解業科這兩項研究成果的重要性。
最先進的納米芯片或許只能稱得上是在原先科技基礎上的發展,但石墨烯的大規模高質量產出,將會是引領產業革命的重要材料。
杜承嘯所歎,並非因馮凌希。
他昨天跟唐信有過談話,對唐信今天要討論的話題心中有數,他歎的是騰華集團的未來發展,興許會因唐信的計劃而被迫改變。
杜家作為騰華集團的創始人,自然希望騰華集團能夠擁有自主品牌,當老闆的,想有獨具一格的招牌貨是人之常情。
其他董事見話題轉到了騰華集團身上,大家面面相覷,他們其實對騰華集團接下來的發展是滿懷期待的。
可是唐信潑了一盆冷水。
「首先,我希望從明年開始,集團旗下所有產業開源節流,總部不會對任何一間子公司有新的投資,同時,子公司反補的力度要比過去更大。簡單的說,現有產業全部進行財政緊縮,要最大限度地給總部提供資金。」
「那我們把錢用到什麼地方去?」
當馮凌希張口欲言時,白鄴宇搶先問了一句話。
馮凌希頓時閉上嘴巴,他剛才是想質疑的,結果白鄴宇的問題等同是在認可決議的基礎上詢問。
唐信走到馮凌希身後,雙手壓著他的肩膀,輕聲道:「我有一個新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