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明,今日可是有是找我?」
朱魁一指連弩車,笑道:「並無他事,過去三叔你給我連弩車圖譜,經過長時間的努力,終於成功,特地拖過來讓三叔瞧瞧,是否合格。」
不消朱魁出聲,馬鈞自個蹲了下來,對著一緊要部件,類似彈簧地方,輕輕敲打,和記憶中的圖譜一一做過比對,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滿意說道:「卻是書籍上記載的一樣,箭在龍首下,形似須,因而得名龍鬚箭。」
定睛一看,果然如他所說,外觀遠遠看出,箭只確如龍鬚一般朝上紮起。
「三叔要是不說,還真發現不了。」
說完朱魁望了望院內,不遠處那片白色圍牆,來到那兩青壯漢子身邊問道:「你二人可知操作這連弩車?」
「回主公的話,匠師們教過。」
「那你們退連弩車在兩百步外,對著那牆射射看。」朱魁說道。
兩名精壯漢子推著連弩車,嘿咻一陣使力,弩車下方輪子咯登直響,兩人推動著尚有餘力,看來兩個人便可完全操作。
「咯吱」一陣響動後,兩人對著朱魁示意瞄準是否發射。
在朱魁一揮手下,十支弩箭「咻」一聲彈飛出去,空中一下散開,眨眼之間紛紛釘在了兩百步外的土牆上,二虎小跑上去一看,弩箭入牆三分,拔出吃力,可見勁道之深,看來兩百五十步外,也有殺傷力。
箭只射出後,壯漢二人又迅速從底座箭壺裡一連十支箭迅速裝了起來。
「果然乃是利器,只要有千輛,組成車陣,步騎護衛兩翼週遭,他日要成秦皇漢武,此可為倚仗。」朱魁像是不經意的笑言道。
大小二虎、青壯漢子都是直板之人,哪裡能聽出他不經意間所表露出來的意思,唯一馬鈞聽出來了。
認識這麼多年來,馬鈞自然知道他素來有大志,但是從未人前透露一句一毫,連不經意間,酒後也從未失言過,朱魁是故意是給他聽的,心中也是一陣驚顫。
平日裡大傢伙個個立志說要幹一番大業,其實並不是指造反,而是指封侯拜將,名流千古這種業績,否則類似劉關張三兄弟,從很早之初,靈帝未死之時,就每每大聲叫囂要做一番大業,早就該被人捉走下牢了。
「大虎、二虎你們陪這兩弟兄一同把連弩車退回天下山莊,回頭叫下人們弄些酒菜好好犒勞一番,今日辛苦他二人了。」馬鈞屏退四人道。
四人看向朱魁,見他點了點頭,對馬鈞謝了謝,重新將麻布蓋上,推著連弩車離開了。
「三叔應該猜出今日的來意了吧?」朱魁若有深意的問道。
既然朱魁明明白白說出自己的心思與真實志向,他也不能再迴避,造反,近些年來名滿天下金陵侯竟然心中一直都有造反之心,這說出去該有多麼的諷刺。
「他騙了天下人,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原來所有人都被算計在內,中興大漢之人傑,這個美名也該是他自己傳開的吧,可惜越來越多事情都是我接觸不到了。」
「現在該何去何從?兼愛非攻,若助他,豈不戰火紛飛,違了祖師之言?」
馬鈞心中不斷的念頭轉過,最後心中思定:「祖師之學衰弱至此,若不抓住他這一機會,大勢之下,不過百年時間定然無一人能記祖師之名,罷了,現在的我早以與他千絲萬聯,明知前面無底深淵也要陪他一同跳下,難不成叫我去告發,那淑淑兒……」
其實朱魁所作所為,他核心參與者,心中早有多種猜測,包括造反這一猜測也有過,甚至如何決定腦中也有腹稿,這下要攤明瞭商議了,所以心中下達最後的決心。
這一番思想鬥爭不過一瞬之間,很快就收下心來,外人不得看出,依舊長輩親切的模樣說道:「懷明可是討要那黑火攻城車?」
不想朱魁搖了搖頭,悠悠說道:「非也,是這樣的,這幾日魁讀了墨子之說,心中深深感歎古之先賢死前慨然而呼:「天下無人,子墨子之言猶在。」
「矩子令墨家,先秦何其強大也,可惜幾百年下來,子墨子之言可還猶在?三叔可否為我解惑?」
「天下無人,子墨子之言猶在。」馬鈞聽後嘴中顫顫的念叨著,面露悲切之色,有些低呼,再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懷明早已猜出了吧,沒錯,我正是墨者,當今墨家矩子,可惜卻成了一脈單傳的矩子,後人無能啊,曾經墨者萬千,祖師豪言而呼,深信墨子之說定可流傳千古,任你如何滄海桑田,墨子也依然永生。」
看著朱魁靜靜的看著自己,認真在聽,從衣袖了掏出一黑鐵令牌,上寫一字「墨」,輕輕的擦拭,這便是矩子令,馬鈞平日都是時刻攜帶著。
又繼續慢慢說著:「昔年祖師死後,墨家發生了分化,一支唯物主義學派,注重認識論、邏輯學、幾何學、幾何光學、靜力學等學科的研究,尚格物,主要改善百姓生活,另一支則轉化為遊俠、劍客,繼承祖師的武學及思想義理,遊走諸國之間,發揚「非攻」精神,是墨家傳承的主力。兩支墨者合作無間,可謂名揚天下,言墨家,無不稱讚,祖師之名達到了頂峰。」
「後始皇帝出世,要統八方**,墨者們前仆後繼,無往直前反對始皇帝征伐六國,可惜秦人太強大了,墨俠一脈可謂死傷殆盡,另一支由於隱在墨俠之後,雖也大傷元氣,還是流傳了下來。」
「可惜沒有墨俠前部支持,這一脈的墨者生活越來越困難,在之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將尚工藝的墨者貶為奇淫巧計之匠人,百多年來一直受儒家排擠,到了現在,多少匠人都忘卻了,自己的手藝傳自墨家。」
「現在我雖為矩子,卻僅是孤家寡人。」
馬鈞這一講,卻是說許久,才將墨家從興盛到衰落,一一呈現在朱魁面前。
看著馬鈞感歎,朱魁有話去不敢說出,在後世,《墨子》僅僅傳下了五十三篇孤本,墨者更是傳說中的存在,這要讓他知道了,其實暴血而亡。
前些日子,他看了一些墨家傳下的著作,驀然發現,春秋諸子中,墨子的才華當屬第一,孔子給他提鞋都不配,精通哲學,科學,武學,政治學,戰爭學五大學問,是精通,而非涉及。而孔子僅僅精通哲學的思想家,學問僅是墨子的五分之一。
「三叔為何說一人,你不是早從那兩百孩童中收了幾個有慧根的,做了入門弟子,授他們墨子學說?」
見朱魁揭開他的秘密,馬鈞尷尬的笑笑:「讓懷明你笑話了。」心中卻想到,自己暗地收的弟子都知道,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不由有些冷汗。
「天下一統,聖天子在世,兼愛之說方能成為現實。」看馬鈞有些不解,朱魁繼續說道:「儒家不可獨大,然只有秦皇漢武再世,墨家才有興起之機。」
拍了拍膝蓋的長袍,朱魁告辭道:「魁還有事,這要先告辭了。」
「三叔,黑火攻城車圖譜之類利器,整理好後,讓淑淑兒交給我吧。」
話音一落,身影漸漸消失在院門外,聽著馬鈞思緒不停:「他的心術越發厲害了,老夫已經很難猜出他的心思了,但這已經是我墨家最後的機會,為了墨家之名可以再興天下,請祖師莫要怪罪弟子心起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