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崗村除去那王叔公外,沒一個是識字的,老叔公的學識起與家傳,結於遊學,回到石崗村成家後,並沒有授徒教習,一直保持那份超然性,加上略懂皮毛的醫術,治療傷風感冒的,一直受全村上下的敬仰。
朱三自小被他斷言赤帝子轉世,自然成為了他唯一的弟子,村裡唯一的識字少年,加上這兩年朱三接手家中漁船後,一步步改善了家中生活,故而小小年紀在村裡依舊頗有名聲。
許多家中有女兒的鄰里們,平日與朱老實夫婦拉家長時,紛紛表示等朱三滿十二三歲後,就嫁女兒給他。
勞作果然比任何健身運動都更加能夠鍛煉身體,不過八歲的朱三黝黑的胸肌已經開始慢慢顯現。
張小妹想起前些天,自家爹爹與朱三他爹聊天時,提到有意在等四年,自家十五歲及笄後,就嫁給朱三,這是兩家老人私下協定。
女大三,抱金磚,這是鄉里間流傳的俚語,本來只是當朱三做弟弟的張小妹,聽到這個消息,小小芳心,突然不知覺動了起來,臉隨即不知覺紅了起來,暗思:「不曉得他知道了沒有?」
朱三的謝禮聲,一下驚的她回神過來,驚慌的拍拍胸口,搖手到:「這沒什麼,五妹跟我親妹妹似地,三郎不必客氣。」
郎本是漢朝候補官名,只是兩漢四百年,郎之名,也漸漸傳入民間,成了平民百姓之間正式談話時一種尊稱。
張小妹的臉色和語氣有些不同往日,朱三注意到了,只是兩世為人的腦袋也沒猜不透幕後的緣由,遂就不理,順手從木桿上,取下一件乾淨布衫,自顧穿起來。
出船打漁可以光著臂膀,回到家裡,自然要穿戴整齊,這是王叔公教他的漢時禮儀,要想出人頭地,首要知禮。
穿好後,朱三便說道:「老是麻煩你幫忙看著五妹,這樣吧,以後你想吃魚,自己去我家那水塘裡捉,算我頭上。」
「不用的,不用的。」張小妹連忙推辭著,她知道存在水塘的魚其實都是用來賣的,不過帶著朱五妹采野菜,心中大感承受不起。
「不必客氣,就這樣定了。」朱三斬釘截鐵吩咐語氣,接過妹妹的籃筐,就要回屋去幫陳氏的忙。
張小妹見被小自己三歲的小男孩唬住,不由面皮有些囧,見他要走,略帶慌張的急道:「三郎,待會說故事的時候,我也可以來聽麼?」
朱三聞聲,回頭笑道:「自然可以,你來便是。」
洗菜,摘菜,在朱三未給家中打漁撐船之前,就開始自動為陳氏分憂,陳氏時常誇讚三兒子孝順,拿此事數落小女兒做事不夠自覺,總要督促。
五歲孩子放在後世自然事事不用做,東漢末年,剛開始明事的小孩就必須幫忙做家務,當然各個小孩間自覺度還是有所區別。
不說朱三進屋給陳氏幫忙,那朱五妹見哥哥忙活起來,也不好不跟了進去,那張家小妹也嬉笑了聲,滿意的快步回家,顯然準備趕快做完家務,吃好飯,再回來,好聽故事。
不消一會,家裡飯剛剛做好,一桶米飯,一鍋魚湯,兩碟野菜合著五隻小碗擺在了院中石桌上,朱老實與朱老大一人扛著鋤頭,一人提著一捆木柴,及時回到家中。
食不言寢不語,這句孔聖人的名言已經普及到百姓各家中,雖然窮人家遵守的並不十分嚴格,也是很少談話的。
在朱老實第一個端起碗,往嘴巴扒飯後,一個個都看大口大口狼吞虎嚥起來,尤其三個大男人為最,風捲殘雲,陳氏與朱五妹食量遠遠不及。
朱老大已經一十六歲了,已經算不上小孩了,可以與朱老實一般不用參與灶飯之事,兩人吃完飯後,便在一起聊起了田里諸如事宜。
「三弟,那些碗叫五妹去洗,你過來下。」朱老大嚷著嗓門喊道。
「大哥叫你呢,這些我來收拾。」陳氏拿過朱三手中夥計說著。
「就來!」朱三在衣角上擦了擦手,應了聲,大步跑來,問道:「阿爹,大哥你們叫我何事?」
朱老實坐在院門口的石墩上,笑瞇瞇的看著對面的大兒子,大聲說道:「喜事,爹娘我們給你大哥說了門親事,是下村的小娘,明天我跟你娘要帶著你哥,提著幾條大魚,去給他提親去。」
「真的嗎?」這事,朱三也有耳聞,父母要給大哥張羅成親,具體他就不是很瞭解,不想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十六歲朱老大,有七尺高,比朱老實高出半個頭,其實對農家子來說,成親乃是天大的喜事,憨笑著臉,他一點也不感到害羞,坦然與弟弟談說道:「前些天已經讓王叔公給我們倆對過生辰八字,沒有問題,本來還沒見過面,今天在我去砍柴的時候,給遇上她爹一起拾柴,見到了,真是漂亮。」
看到大哥滿意歡喜的模樣,朱三也打心底高興。
朱大歡喜過後,接著就一把搭著弟弟的肩膀,帶著歉意說著:「三弟啊,三天期到了,明日就辛苦你替我擔筐魚送到渡口。」
平日裡,朱三負責打漁,朱老大每三天給長江外渡口送魚,其餘時間便幫朱老實務農。
「不妨事,弟自會料理好。」朱三拍拍他那小胸脯,保證到。
自小見慣弟弟的聰慧,朱大自然無比放心,只是朱老實依舊嘮叨句:「去去就回,別多去閒逛,也別多管閒事。」
朱三點頭明白,跟著父子三人慢慢話題又聊開了去,圍繞起親事酒席等事由上。
東拉西扯,時間過得稍快,陳氏與朱五妹已經迅速將鍋碗調盆整理清楚,一家子圍在一起,繼續討論著那朱大的親事。
大哥的親事在朱五妹心中並不引起她過大的興趣,只知道大哥成親後,家裡就會多了個嫂嫂,不知對自己會不會好。
反到心中惦記著朱三剛剛答應自己給自己說故事的一事,吵嚷著,卻被陳氏責備,由於朱三靈魂轉世,極為早慧,八歲年紀已經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大小事務,都會一起商量。
如此大人們談話,小女孩的雞毛小事,自然要遠遠押後。
對此朱三也無可奈何,直到院外一道麗影行來,那張家小妹應約而來,聲音遠遠傳來:「朱伯伯,朱大娘,你們一家子都在呢!」
見到張小妹來訪,不需對方說出來意,小丫頭立馬提高嗓音對著陳氏喊道:「三哥答應我和小妹姐說故事,阿娘你可以不讓我聽,卻不能讓三哥失信與小妹姐。」
小丫頭倒是聰明,拿話擠兌陳氏,張小妹已經是個小大人了,自然不能當小孩看待,尤其是那朱老實見到後,更是兩眼一亮,順勢替陳氏答應道:「去吧去吧,別忘了待會還要去王叔公讀書就好。」
朱老實這麼賣力撮合張小妹和朱三多呆一起,陳氏其實也聽他提起以後結親的意向,對此也沒意見,也就同意下來,只是都還未跟朱三提起。
「太好啦!太好啦!」朱五妹興高采烈的叫喊著,一手拽著朱三,一手拽著張小妹來到院裡另一角,不與陳氏她們一起。
三人搬來石墩坐好,朱五妹就急急忙忙問道:「三哥,今天要說些什麼?白雪公主嗎?」
張小妹睜大雙眼,眼神充滿希冀,早前朱五妹常常在她耳邊提起他三哥很會說故事,往日不過偶爾路過聽了個片段,迷迷糊糊,這次朱三答應說給她聽,心中的期待可是最大。
看著兩人側耳傾聽的模樣,朱三心底微微一歎,古時候,娛樂節目真太少,說故事對小女孩來說已是最大的享受了。
往日給朱五妹這個五歲女娃說都是一些白雪公主,木偶奇遇記等等記憶中的安徒生童話。
今夜多了一個人,腦筋突然動了起來,十一歲少女已經是會懷春的年紀,再說童話故事,有些不適合,看著那微微脫去稚色的臉龐,心下有了主意,說道:「這次小妹姐在,就說個牛郎與織女的故事吧。」
「牛郎與織女?」二人不解的低問道。
知道她們沒聽過,朱三很快瞎編解釋著:「牛郎顧名思義,就是放牛郎,我們常在田里見到,而織女則是天帝的女兒。」
「天帝的女兒?」這個來頭很大,一下驚起二人的興趣。
「沒錯,正是天帝之女,話說有一天,這織女與幾位仙女在天宮呆煩悶了,於是幾人約好偷偷下凡遊玩,在一風景秀麗的群山之中,駐足歇息,恰巧一旁有座清澈見底,泛著綠波的蓮池,幾個仙女欣喜之下,脫下輕羅衣裳,縱身躍入清流,翩翩戲水。」
「而後又要有一放牛郎……」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就這樣在王母銀釵劃出一條仙凡兩屆的銀河,在通靈老牛的求情下,王母終於法外開恩,准許牛郎與織女每年七月初七,相見一次。」
朱三款款停住嘴邊最後一字,看向臉有淚光的張小妹與憤憤不平的朱五妹。
「三哥,那王母太壞了,為什麼不讓牛郎哥哥與織女姐姐在一起,他們太可憐的,讓通靈牛撞那王母。」朱五妹年紀還小,聽不出其中淒美的愛情,只知道王母是壞人,曾見過田里耕牛發怒的模樣,知道怒牛的可怕,就像讓它給牛郎出頭。
而張小妹靜靜回味低喃著:「仙凡有別……」
「三郎,這故事你哪裡聽來的,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朱三聽後,笑了笑,抬起頭看了天色,開始入夜了,第一顆啟明星已經升起,戲劇的指了指天,說道:「等會天大黑,星星出來後,你們自己看吧。」
「頂頭最亮的星星,帶著四顆小星,好像織布的梭子,那就是織女星。隔著銀河,在東南方有一顆亮星,兩旁各有一顆小星,那就是牛郎星,與織女星隔河相望。」
「還記得嗎?那每年七月初七夜黑,都會天降雨水,其實呢,這是牛郎與織女相見時,流下的淚水,你說他們是不是真的?」
「呵呵!」朱三說完,拍拍膝蓋,站了起來,摸了摸腰間的竹簡,見已夾好,看了看在回憶沉思的張小妹,不在多講。
「好了,小妹等下早點睡覺,三哥要去王叔公那了。」
「阿爹,阿娘,大哥,我走了。」朱三從院裡抱了捆柴火,道了聲,出門而去。
每日入夜後,朱三都會去王叔公家,讀書習字,這已經是多年的習慣,哪怕王叔公家為數不多的藏書,都已經看過一遍,依然不改這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