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這樣了,你還是不肯承認嗎?」呼延澈渾身都在顫抖,眼中佈滿了根根紅色的血絲。他懷疑過很多人,也查過很多人,覺得誰都有嫌疑,誰都可能是那個暗算自己,將自己用迷藥悶倒後,將自己送出宮,送進地獄的人,卻惟獨這個六哥,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因為從小到大,六哥甚至比自己的親皇兄還來得照顧自己,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讓自己先過癮。兩人在同一張床上睡過覺,在同一個澡桶裡洗過澡,還一起偷偷溜出皇宮後被先皇發現,關在小黑屋裡一起面壁思過……
反正那時候的事,歷歷在目,對於呼延澈來說,都是美好的回憶。就算是長大之後,各自成家,各自住進了自己的王府,兄弟倆之間的感情還是非常的好。
卻是沒想到……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居然就是那個傷害自己的最深的人!
呼延塵聽了他的責問,只是面無表情:「看來你是不會再相信我的話了!你需要好好的冷靜,我告辭。」
北衛剛好在此刻搬了木炭回來,鼻子靈光的他,聞到血腥味的同時,看向牆上的柳淵,頓時目瞪口呆,卻聽得自己主子吩咐「給我攔下他」,便立馬將木炭往旁邊一扔,攔住了呼延塵:「六王爺!」
呼延塵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就憑你也想攔住本王嗎?讓開!」
唐艷兒早已跑過去將小奶娃鬆了綁,將人兒緊緊的摟在懷中。這麼小的小孩子,讓他見到了方才血腥的場面,應該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所以她現在能做的,便是抱緊他,給他安慰和安全感。只是抬眼間,卻是看到六王爺只手一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北衛那麼厲害的一人,竟是被迫退出去五六米,一下子撞在後面的牆上。然後六王爺一甩手,以從容的步子,卻是非常快的速度消失在了牢房裡……
「王爺,屬下立馬帶人去追。」北衛說罷,立馬轉身追了出去。
牢房裡只剩了唐艷兒,小奶娃和呼延澈三人。
「姐姐……」大概是周圍太安靜了,小奶娃昂起頭剛開口,呼延澈便猛地扭轉頭看過來。
唐艷兒立馬伸手摀住小奶娃的嘴,然後下意識的將他摟緊一些,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的盯著才幾步之遙的呼延澈看。
他此刻的樣子極其的恐怖,仇恨已經膨脹到了極點,如同一頭已經到了發狂邊緣的獅子,隨時都可能撲上來置獵物於死地,而他眼中的獵物,當然就是她與小奶娃。
唐艷兒都已經想好了,他若是撲上來,自己就帶著小奶娃就地一個打滾,翻到火爐後面後一腳將爐子踹犯,撐著輕言冒起之際,帶著小奶娃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不過幸運的事,呼延澈只是盯著他們看來一會,然後發出一聲嘶吼,瘋了一般的往出口衝去……
牢房裡徹底安靜了,唐艷兒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冒出了一層細汗,手腳卻是冰涼。低頭看懷中的人,小奶娃居然也正撲閃著大眼睛看著她,還朝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姐姐……」
「你大伯死了,你不害怕嗎?」明知一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可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因為小傢伙的表現,太鎮定了。
沒想到小奶娃聽了,卻是使勁的搖了搖頭:「鵬鵬不怕,因為娘親經常偷偷的告訴鵬鵬,大伯不是好人。大伯和爹爹都害了好多的人,做了好多的壞事,遲早都是會得到報應的。」
「……」唐艷兒聽了這樣的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小孩子就應該是無憂無慮的,有時候太過懂事,也會讓大人覺得心疼。摸了摸小奶娃的頭,將他抱了起來:「事情都過去了,好人也好,壞人也罷,都已經沒有了意義。只有從今以後,鵬鵬過得快快樂樂的才是最重要,你說是不是?」
「恩恩。」
「以後姐姐會照顧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好嗎?」這小傢伙,真是太招人愛,招人疼了。
只是沒想到,小奶娃聽了她的話後,卻是忍不住苦起了臉,小聲的說道:「可是鵬鵬想娘親了……」
「……」這話,又是將唐艷兒的心給刺痛了。以自己對呼延澈的瞭解,讓他放過孩子已經是艱難重重,若是還想讓他將孩子送回柳府去,絕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以自己的直覺來看,柳淵死了,他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柳博!孩子送回去,遲早是要被牽連到!
可是看到小孩子難過的樣子,她又不忍心傷他的心,便假裝輕鬆的道:「又不是一直在這裡待著了,鵬鵬就當先在這裡玩幾天,等過些日子,姐姐就送你回去見娘親好不好?」
「好吧。」小奶娃雖然不是太願意,卻也是乖巧的答應了。
唐艷兒現在住著的地方,與王爺的房間只隔了兩個圓拱門,小院子裡就一個大房間和一個小房間。大房間她住了,小翠與小菊便擠在那個小房間裡,所以要想給小奶娃弄個單獨的房間,似乎是不可能了,她便索性讓小奶娃與自己一塊睡。
吩咐了小翠在床裡面加了一床小絲被之後,帶著小奶娃去吃午膳。
這小傢伙也真是餓了,大概因為一個上午都在那哭,體力消耗太多,所以一頓飯,幾乎是吃得狼吞虎嚥。
「來,多吃一些。」唐艷兒微笑著給他夾菜,心裡卻是控制不住的惦記起呼延澈來。自己不是那種動不動便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女人,此刻卻是食不知味。
思量再三,終於決定將小菊給喚了來。
「娘娘,不知娘娘叫奴婢來可有要緊事情吩咐?」
「你與北侍衛關係不錯,我想差你去他那裡看看,看王爺的情緒是否已經平穩下來。」她說完,想了想後又補上一句道:「別讓王爺知道。」
「是,奴婢這就去。」小菊特歡快的應了一聲,轉身便是出了門。真是難得啊,王妃居然開始關心王爺了,這可是個好兆頭。
其實王爺那邊的情況如何,她也是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只是苦於王妃這邊忙著,一時間也是無法脫身,所以只能乾著急。現在終於是能夠名正言順的過去瞅瞅,心裡那叫一個舒暢。
蹦跳著前往,一會兒便是到了王爺的住處。只見王爺就坐在門口的一處涼亭裡,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北衛則帶著王府的侍衛,遠遠的守候著。
人多不好說話,而且也容易把自己的身份暴漏,所以小菊只是站在一處隱秘的地方,撿了顆石子打在北衛的手掌中。
這是他們三人之間的暗號,所以北衛手中接到石子後,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淡定,好似什麼事情都未發生,然後吩咐了身邊的侍衛,叫他們繼續守著後,才悠哉的朝石子過來的方向晃悠過去。
等北衛快要到身邊,小菊立馬從藏身的地方竄出來,與他面對面走去。
兩人就裝得好像偶然遇到一般,開始很自然的聊天。
「為什麼現在才過來?」兩人一靠近,北衛便是迫不及待的質問:「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你和曉風居然半點著急都沒有,甚至連問都不來問一聲!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還是說,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不也是才得空脫了身嘛,我的任務性質與你們的不一樣,你得理解我。」小菊急忙為自己做辯解,語氣中卻也是帶著濃濃的自責:「王爺他怎麼樣了?我只聽說當年算計王爺的人,很有可能是六王爺,有這樣的事嗎?」
「這個……我也是說不太清楚,從上午發生的狀況來分析,應該就是六王爺。柳淵剛想說出幕後人的名字,就被六王爺一刀給殺了。若六王爺不是為了殺人滅口,消滅證據,沒道理會那麼心急的要殺人。可是又想想這麼些年來六王爺與我們王爺間的感情那麼深厚,又覺得有些不可能。王爺脾氣不好,這些年來沒少惹麻煩,也沒少惹禍上身,都是六王爺在背後給王爺惹下的事情做善後。這種事情,做一件兩件容易,可是那六王爺一接手,便是好幾年。如此用心和鍥而不捨,就算是最親最親的兄弟,也是不一定能夠做到。」
「你分析得都挺有道理……」小菊點點頭,用手指戳著自己的唇做思考狀:「既然如此,那六王爺到底是不是當年害王爺的那個人呢?」
「以現在的線索來分析,還得不出一個確切的結論來,這也是王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下命令將六王爺抓起而,只是讓我們隨時待命的其中一個原因了。」北衛說此話的時候顯得有些無奈。這事情,太蹊蹺了,不管是順著推理,還是倒著推理,反正都是覺得六王爺那一刀,扎得太離奇。
「其中一個原因?難道還有別的原因不成?」小菊喜歡刨根問底。如果一件事情只是瞭解了一點的皮毛,她就會覺得心裡癢癢的,然後做什麼事情都不踏實。換一個形容詞來說,便是她心直口快,嘴裡藏不住話。
「當然。」北衛也是不賣關子,身體微微側了側,示意她看王爺哪裡:「王爺手中拿了個東西,看到了嗎?」
「嗯,看到了。」除非是瞎子,否則明眼人都是能瞧得見:「王爺似乎還看得很入神的樣子!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塊玉,是我追六王爺到他住的地方後,他拿出來叫我交給王爺的。說王爺只要看了這個東西,便不會再命我去追他了。」
「哦?」一塊玉有那麼大的功效嗎?反正小菊是想破了腦袋都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正欲繼續問別的事情,那邊王爺已經站了起來,尋北衛過去。見小翠也在,就叫兩人一同進了房間。
呼延澈坐在軟榻上,小菊與北衛則恭敬的站在邊上,等待他自己開口。
先是一片死寂,然後只聽得王爺突然歎息一聲,隨即道:「罷罷罷,既然是我欠了他,今日這事就到此結束吧,北衛,吩咐人散了,今日之事,以後誰都不許再提起。」
「是。」北衛恭敬的答應著。
小菊聽罷,卻是心中好奇得快要死掉了,忍不住開口:「王爺,那玉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可以讓你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本來,按照王爺的秉性,誰攔了他繼續調查當年事情的路,他便是會採用最血腥甚至最極端的方式,讓攔路的不管是人,還是物,統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可是此刻,因為一塊玉,他竟然忍住心中所有的懊惱,讓此事就此結束。
呼延澈聽了她的提問,只是冷冷的擠出幾個字:「不該知道的事情,不要多問。」
關於這枚玉,其實就是一個承諾。當初自己雖然從那個地下魔窟逃了出來,可是心理上卻產生了極大的陰影,見到人就會害怕,而且還經常會拿了棍棒之類的東西去偷襲假想敵,將整個的王宮弄得雞犬不寧。
是六哥他冒著可能被自己打死的危險,堅守在自己的身邊。每天與自己說話,做各種好玩的事情來逗自己開心,還不顧別人異樣的眼神,帶自己到各處玩,散散步,舒舒心。
在他的感化下,自己心中的陰霾終於是一點點的散開。慢慢的能夠與他說說話,然後再是慢慢的可以與周圍的人做出交流……
最後,除了脾氣有些難以捉摸外,基本都是恢復了正常。
這枚玉珮,便是自己恢復了之後,親手送給六哥的,而且還鄭重的說過,只要有這玉,不管六哥提什麼樣離譜的要求,自己都會乖乖去照辦。
沒想到,這玉最後的用處,居然會是這樣。
「是,奴婢知錯。」聽到王爺責備,小菊立馬跪倒在地上認錯。
若是換做往日,王爺對他們最好了,見他們跪在地上,定是會叫他們起來,以後不犯同樣的錯誤即可。只是今日,王爺卻是直接將視線從她身上挪走,轉向北衛。
由此可見,王爺今日的火氣,該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