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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鬼影突現
淒厲的叫聲尚在空氣中迴盪,但見門窗外寒芒閃耀,一群群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撲來,封鎖住各個出入口。緊跟著風聲響動,屋脊上多出了數十名高手,殺機畢露,如同一頭頭飢餓的鷹隼。冷冽的殺氣席捲而來,令竹樓內的溫度驟然降低。
張道桑狂笑道:「青龍會的精兵強將已經殺到,還有誰不服氣的?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到底是跟著老頭子找死,還是跟著我搏一場榮華富貴?」
顏段華大聲道:「別聽他胡扯!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你們難道想被抄家滅族,滿門問斬嗎?兄弟們,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千萬不要連累父母妻兒!」
先不提鹽幫眾首腦心中如何掙扎,一旁的胡笑天暗叫苦也,遊目四顧,愣是找不到脫身逃遁的空隙。忽見黑影閃過,費智賢陡然在大廳內現身,兩人目光一觸,費智賢臉上不覺閃過幾分惱色。要知道他是四大神將之首,足以躋身江湖前十位的頂級強者,又佔了先發制人的優勢,卻接連兩記殺招落空,臉面上如何說得過去?他眉毛一豎,冷冷道:「好小子,這回你死定了!」袖袍一揚,拳鋒隔空擊去,凌厲的勁風直迫對方面門。
「是費智賢!」鹽幫眾人面如死灰,僅剩的一絲絲希望就此熄滅。不用多問,竹樓四周的鹽幫守衛都被趕盡殺絕了,其他人根本不會曉得鹽幫總堂發生了變故,也就不會有人趕來救援。
顏段華凝勁於指,嗤的一聲點去,對準了費智賢的眉心要穴,正是攻敵之必救。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費智賢神色轉為凝重,沉聲道:「來得好!」當下化拳為掌,內力疾吐,啵的震散當面刺來的指力,竟是平分秋色。
陳天野輕咳一聲,道:「顏幫主,果然是老當益壯,寶刀未老呀!佩服,佩服。」目光一轉,朝著其他鹽幫首腦似笑非笑地說道:「各位,陳某只想知道,你們眼下是作何選擇?願意與陳某交個朋友,共創大業的,請站過來。」語氣雖然溫和,但字裡行間暗藏殺機,非友即敵,或生或死,絕不會有第三種選擇。
費智賢獰笑道:「實話告訴你們,方圓百丈之內都由我青龍會的人嚴密監控,除非你脅下生翅,否則絕無可能逃出生天!」
一眾鹽幫首腦本就沒什麼戰意鬥志,往前一步是生,退後一步是死,誰又捨得拋開世間的財富權力?眼看大勢已去,再怎麼掙扎也徒勞無益。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漲紅了臉,衝著顏段華抱拳道:「顏老哥,你是知道的,兄弟老來得子,還指望有朝一日看著他開花散葉,延續香火,實不能輕率赴死。若有來世,兄弟定誓死追隨老哥。對不住了!」以手掩面,踉蹌奔出。有了帶頭示範的,剩下的各找借口紛紛開溜,沒一人肯留下等死。而直屬於顏段華統轄的鹽幫漢子儘管本領低微,卻忠心耿耿,全部退到他的身後,衝著對面的叛徒怒目而視。
胡笑天苦笑道:「顏老幫主,敵眾我寡,這一回怕是難逃劫數了。」
顏段華面沉如水,回首望了眾漢子一眼,緩緩道:「你們跟著我只有死路一條,何不棄刀求生?」
眾漢子異口同聲地叫道:「鹽幫男兒,寧死不降!寧死不降!!」
「好!不愧是老夫親手調教出來的漢子,沒一個是軟骨頭!」顏段華朗聲大笑,指著陳天野喝道:「陳氏小兒,老夫活到這把年紀早已足夠,難道會在臨死前向你這晚輩卑躬屈膝,毀了一世英名?老夫頭可斷,血可流,卻不會向人下跪求饒。」
陳天野並淡淡道:「顏幫主,我如真想殺你,何苦這麼大費周章?實不相瞞,我志不在你,而在於你旗下的鹽幫幫眾!你肯親自出面遊說的話,他們多半要賣你面子,老老實實地併入我青龍會,免得兩大幫會浴血爭鬥,傷筋動骨。為了你屬下的性命著想,我勸你放棄抵抗,聽從我的安排。」鹽幫漢子均是桀驁不馴之輩,除開顏段華外,沒人能真正懾服他們。對於青龍會而言,一個活的顏段華遠比一個死的更有利用價值。
顏段華冷笑道:「陳天野,你打得好算盤!妄想將我架空當成傀儡,兵不血刃的吞併我鹽幫勢力嗎?我告訴你,休想!我鹽幫兄弟自踏入江湖那一日起,干的便是掉腦袋的勾當,拼一個夠本,殺兩人賺翻,豈會輕易向你服軟?」
陳天野微微皺眉,歎息道:「顏幫主,我一直認為以力服人不如以利誘人。凡是若鬧到雙方刀劍相對,撕破臉面的程度,不論最終結果如何,其實沒有哪一方是贏家。我至今仍抱有合作之意,但也希望你明白,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顏段華道:「那就少說廢話,動手吧!」
陳天野無奈道:「真是個老頑固!」話音一頓,接著道:「顏幫主漠視生死,心冷如鐵,但不知道是否會在乎顏志鵬、顏志鷹的性命?」
以顏段華的老辣沉穩,乍一聽到這兩個姓名,竟然渾身劇震,失聲大叫道:「陳天野,你還有沒有人性?江湖事,禍不及家人!」
費智賢冷冷道:「顏段華,稍安勿躁,他們還沒死呢!」說罷略一舉手示意,門外嗖的躍進兩條黑衣男子,脅下各挾著一名少年,逕直落到他身邊。那兩名少年神色驚恐,手腳都被皮索捆住,一見了顏段華便痛哭失聲:「爺爺,爺爺!」「爺爺,快救我們呀!」
顏段華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心知欲奪回自己的孫兒難如登天,萬一強攻不成,反激起對方的殺機,兩名孫兒便要血濺當場。當下強忍悲憤之念,沉聲道:「志鵬、志鷹,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做什麼?!不許給我丟人!」
「是,爺爺。」那兩名少年死死咬住嘴唇,淚水卻止不住流淌。
顏段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毅然道:「陳會主,老夫願意放棄抵抗,在你面前立時自刎,只求你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放過我的家人,給他們留一條生路。那樣老夫即使死了,也絕無半字怨言。」
陳天野搖搖頭道:「顏幫主,不論你今晚死於何人之手,消息一旦傳開,鹽幫幫眾必起復仇之心,哪有可能心甘情願的為我驅使?你要看到家人平安很簡單,先立下毒誓向我效忠,然後率領部屬分批加入我青龍會。這樣的交換條件,不過分罷?」
面對青龍會的步步緊逼,顏段華是左右為難,一邊是骨肉相連的親人,一邊是性命相托的鹽幫兄弟,孰輕孰重?大廳內一時沉寂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等待他最後的決定。
忽然,一名少年嘶聲叫道:「爺爺,您告誡過我們,做人首先要講義氣,守承諾。您不能為了孫兒而出賣叔叔伯伯,淪為背信棄義的小人啊!爺爺,千萬別答應……」話未說完,嘴巴已被緊緊摀住,一連串嗚咽的話語聲被悶在肚裡。
「志鵬!」顏段華足底一個踉蹌,老淚長流,英雄末路的悲涼無奈盡浮臉上。至親被擒,心腹背叛,孤立無援,縱使他一生見過不知多少腥風血雨,也從未經歷如此困境。
費智賢大喝道:「顏段華,別婆婆媽**拖延時間,你到底願不願向會主效忠?一句話,痛快點!」說著丟了個眼色過去,那兩名黑衣人心領神會,抽出腰刀橫架在少年的脖子上,呵呵獰笑。
顏段華投鼠忌器,憤懣得幾欲吐血。就在僵持的時候,十餘顆鴨蛋大小的物體貼著地面滴溜溜地滑了過來。沒等眾人弄明白這是什麼玩意,蛋殼忽然彭彭裂開,淡黃色的煙霧翻湧噴出,轉眼間擴散充滿整個大廳。「小心有毒!」「保護會主!」胡笑天心底一震,這分明是地府慣用的獨門毒煙呀!地府為何要插手青龍會和鹽幫之爭?是不是出自於閻九的授意?忙舉手摀住口鼻,乘煙霧遮擋他人視線的良機,一躍而起,鑽入陳天野等原本藏身的二樓密室。
只聽眾人呼喝咳嗽,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倒有大半往樓外衝去。由於煙霧翻湧,守在樓外的青龍會人馬分辨不清衝出來的是誰,生怕放走了關鍵人物,立即出手攔截。兩下裡乒乒乓乓的混戰起來,慘叫聲、喝罵聲夾雜,場面一時間完全失控。
混戰方起,濃煙中驀然驚起一道耀眼雪亮的劍光,如長虹貫日,勢不可擋,又如銀龍騰空,變幻無窮,縱使遠隔十餘丈的距離,冷冽劍氣依然刺骨。胡笑天眼皮狂跳,險些失聲驚呼,這麼眼熟的驚世劍光,莫不是那把芒碭山中出土的寶劍所發?那把上古寶劍在地底沉睡千年,被地府門下發掘而出,後因消息走漏,引來群雄爭奪,恆山派的林亮、何盈盈就因此而死。為了決定它的歸屬,江湖群雄瘋狂廝殺,至少有數百人被身不由主地捲入其中,不知最後是花落誰家?但聞金鐵交鳴聲大作,華旭手舞短戟,護著陳天野、衣舞鳳拔身躍到高處。
胡笑天又驚又奇,只見劍氣排空,煙霧分散,兩條朦朧的身影在捉對廝殺,一個手持如雪短劍,身法詭異飄忽,招式狠辣陰毒,一個手持黑色降魔杵,大開大闔,如金剛現世。雙方絕技殺招層出不窮,勁氣爆響聲驚心動魄,赫然正是顏段華和費智賢!
胡笑天恍然大悟,難怪以顏段華的身份武功也會受傷,原來他參與了芒碭山中的奪劍大戰!俗話說餓虎難架群狼,一番亂戰之下,不付出慘痛的代價是決計無法脫身的。他能殺出重圍,已是老天爺眷顧有加了。
顏段華的寶劍雖然削鐵如泥,鋒利無匹,但費智賢所使用的降魔杵亦非凡物,不知是以何種金屬鍛造而成,極其沉重堅韌,以寶劍之利都難以劈斷。何況費智賢武功出神入化,豈會讓對手總是劈砍同一部位?他舉重若輕,步步緊迫,每一招攻去都有可能化為致命一擊,不愧是江湖上的頂尖強者。兩樣兵器在空中猛烈碰撞,火星四濺,若是等閒人物挨上一下,立時要粉身碎骨。其實單以武功而論,顏段華應和費智賢相差有限,無奈他前幾日耗力過巨,內傷嚴重,空有寶劍在手,仍被對手逼得險象環生,激戰中忍不住咳出血來。
胡笑天儘管不希望看到顏段華落敗,怎奈技不如人,豈敢插手兩大高手之爭?他索性拋開一切雜念專注觀戰,不錯過任何細節。這麼近距離的觀摩頂尖高手的對壘機緣難得,如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對自己的武學修為提升大有裨益。他可從未忘記過,橫亙在前方的情敵有多麼的強大!
兩大高手交鋒,勁風狂捲,很快將煙霧吹散。原本聚在大廳的眾人因受不了毒煙侵襲,幾乎都衝到了樓外,只剩下五六人還未離去。出乎意料的是,挾持顏家兄弟的黑衣人已委頓倒地,不知是生是死,代替他們位置的竟是兩名戴著面具的競拍者。
陳天野絕想不到竟有外人膽敢插手生事,一愣之下冷喝道:「爾等好大的狗膽!限你們三息之內退開,不然將你們碎屍萬段!」那兩人對他的警告充耳不聞,抬手啪啪扯斷顏家兄弟身上的繩索。陳天野氣急而笑:「敬酒不吃吃罰酒,殺了!」寒光一閃,華旭凌空朝那兩人撲去,雙戟在前如惡龍出海,捲起無數殺氣。
忽然之間,又一名戴著面具的競拍者打橫裡躍出,手腕一抖,揚起一面紅黑相間的令牌,出其不意地拍向華旭頂門。冷風如山壓落,華旭只得變招招架,但聽噹的一聲劇震,兵器相交,手臂竟被震得微微發麻。他心底一凜,目光掃過那奇特的令牌,失聲道:「地府生死令牌!你是閻大!」
那人嘿嘿陰笑道:「年輕人,見識不凡,手底功夫扎實,不錯不錯。」舉袖一拂,揭開面具,赫然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鬼臉,正是地府九鬼之首閻大。
華旭沉聲道:「怎麼,莫非地府也看中了鹽幫的百萬財富,想要來分一杯羹嗎?」
胡笑天驟然見到這張醜惡的鬼臉,不由得百感交集,那段被閻九死命壓搾的往事閃電般掠過腦海,隨即疑雲頓生。閻大受了閻傲的委託,要輔佐閻九坐穩宗主之位,理應不離她左右,為何會忽然蒞臨徐州?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謀?難道地府和鹽幫間有什麼秘密協議或盟約不成?地府、鹽幫、青龍會三方勢力同時登台,令得情勢變得凶險詭譎,難以捉摸了。
忽聽顏段華怒道:「閻大你意欲何為,要落井下石嗎?」13-看-網網不跳字。
閻大冷冷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身形疾撲,令牌順勢一揮,橫切華旭咽喉要害,端的是靜如處子,動若脫兔。華旭豈會沒有防範,左戟一豎封住上盤,右戟悄莫聲息地斜挑而去,指向對手的丹田部位,守中帶攻並不遜色。叮的一聲輕響,閻大巧妙地變招一點,擊中短戟鋒刃,借力騰空橫掠數丈,陡然來到費智賢的頭頂上方,左手食中二指嗤的往下點去。費智賢正和顏段華戰到緊要關頭,危急中側身疾閃,避過凌厲如劍的指力,心頭微微一動,皺眉道:「閻大,你是何用意?是不是活膩了?」
顏段華乘機脫離戰團,左手微動,迅速把幾顆丹藥囫圇吞棗地塞入口中。閻大冷笑道:「你青龍會和白雲宗聯手,公然追殺我地府宗主,這麼大的梁子豈能輕易揭過?你們要殺的人,我偏要救!不服氣是麼?不服氣就放馬過來!」
費智賢搖搖頭道:「你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說罷望向陳天野,等待他的指令。
陳天野暗暗頭疼,閻大可不是說殺就殺的三流貨色,哪怕費智賢和華旭全力出手,都未必能在百招內決出生死。若是顏段華乘亂逃脫,即便殺了他又有何用?沉聲道:「閻大,連閻傲都被我青龍會殺得重傷逃亡,你又有什麼能耐阻止我們?就憑你們幾個,難道妄想逆天不成?只要你們立刻抽身遁走,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閻大不卑不亢道:「陳會主的好意老夫心領了。」斜瞄顏段華一眼,平靜地道:「你怎麼說?是要自生自滅,淪為階下囚,還是放下架子,回歸本位?」
顏段華看看兩位孫兒,又看看虎視眈眈的青龍會諸人,長長歎息一聲,緩緩道:「一入鬼門,終身不悔!獄火煉魂,惟命是從!」手指在劍刃上輕輕一抹,血水湧出,隨即以血為引,在自己的臉上塗抹勾畫起來,轉眼間畫出一張恐怖凶戾、不類凡人的鬼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十九章鬼影突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