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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鹽幫危局
不好!胡笑天背心一冷,寒毛倒豎,本能地弓身一彈,全力向後倒躍,雙掌疾揮,提前護住胸腹要害。吃一塹長一智,費智賢的武功太過恐怖,與之爭鋒就如以卵擊石,若想避免粉身碎骨的下場,惟一的辦法就是走為上策。
咦!費智賢萬萬料不到這蒙面人如此機敏迅捷,見勢不妙立即逃遁,手臂一揚,百步神拳瞬間轟到,拳勁過處,凡是波及的枝葉樹幹全部化為齏粉。誰知對手早有應變之策,雙掌一推,反而借力激射如箭,順著拳勁去勢橫掠過十餘丈空間,落到圍牆的另一側。費智賢驚怒交集,怎都想不通此人為何能步步領先,一晃身躍上牆頭,隔空又是一拳,拳風呼嘯激盪,威勢更勝方才。
生死關頭,胡笑天甚至無暇呼救示警,足一沾地立時轉身掠起,將輕功發揮到極致,拚命衝向青竹寶樓。下一刻,可怕的拳勁以毫釐之差擊落地面,狂暴的氣浪轟然炸開,泥土翻捲飛濺。胡笑天背心如遭雷擊,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去勢更急。
這下動靜鬧得極大,竹樓外的守衛紛紛驚動,不約而同的飛身躍來,其中一名頭目大喝道:「鹽幫重地,擅闖者死!快給我站住!」
胡笑天哪有餘暇解釋來龍去脈,身形驟閃,彷彿游魚般自人縫間鑽過。眾守衛大呼小叫,揮刀亂斬,卻連一片衣角都沒碰到。胡笑天足不停步,砰的一頭撞上竹牆,帶著漫天的竹木碎屑衝進一樓大廳,大叫道:「顏老幫主,青龍會殺進鹽幫總堂了,快快戒備!」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徐州乃鹽幫老巢,只要顏段華立時發出號令,召回散落城中各處的鹽幫好手,足以死死壓制住青龍會。何況他們與漕幫還有盟約,一方受襲,另一方必然來援。青龍會奇襲行動一旦失敗,被迫轉入正面交鋒的局面,最終只能是鎩羽而歸了。
竹樓內空蕩蕩的十分冷清,還有最後一批約二十餘名競拍者尚未離去。顏段華率領一眾鹽幫首腦陪同恭送客人,紅光滿面,神態輕鬆,完全沒意識到強敵來犯。胡笑天忽然現身大叫,所有人在驚愕之餘又感荒謬,以鹽幫總堂防守之嚴密,青龍會怎可能悄無聲息的攻入?這分明是有違常理,滑天下之大稽!
張道桑臉色一沉,喝道:「閣下闖進鹽幫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你危言聳聽,挑撥離間,難道當我們都是傻瓜嗎?你若想取信於人,先把蒙面巾扯下來,然後拿出證據。否則,今晚教你來得去不得!」
但聽腳步嘩響,數十鹽幫漢子一湧而入,將胡笑天團團圍住,只待一聲令下,便動刀殺人。
胡笑天暗暗苦笑,僥倖逃脫毒手已屬不易,又去哪裡收集證據?歎道:「顏幫主,你們設在東北方向的守衛都被青龍會高手殺了,所以他們才能暢通無阻,長驅直入。你們只須派人去查看,便知我所言不假。」
張道桑冷笑道:「你究竟受了誰的指使,捏造出如此荒謬絕倫的謊言?只要我們前腳離開,你的同夥就會後腳衝進來奪寶罷?這調虎離山的粗淺把戲,連三歲娃娃都能識破!來人,給我剁了他!」
「且慢!」胡笑天腦際靈光忽閃,叫道:「率隊奇襲的乃是費智賢!而青龍會會主陳天野藉著參加鑒寶大會的名義,早已匿名潛入竹樓,眼下仍藏身於貴字三號密室!」
人的名,樹的影。陳天野號稱北方武林霸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跺一跺腳江湖震動,而費智賢是四大神將之首,凶名赫赫,殺人無數。這兩位如果真的來到鹽幫總堂,豈會是探親訪友這麼簡單?鹽幫眾人面面相覷,心中無不掀起驚濤駭浪。
顏段華臉色微變,當機立斷地甩手一抖,一枚如拳頭大小的鐵球呼嘯破空,直直的射向三號密室。不管這人發出的警告是真是假,只要略加試探便知分曉。反正你不仁我不義,即使萬一殺錯了人,只怪對方霉運當頭罷。眼看鐵球飛到半途,忽聽砰的一聲大響,三號密室門窗破碎,百十節碎裂的竹子化做箭雨,激射而下。鐵球與竹雨猝然相撞,啵的應聲炸開,登時分裂為無數鋸齒形的微小刀片,朝四面八方嗖嗖亂射。
「小心!」眾人或閃避或格擋,一時間鬧得手忙腳亂。至於那些反應不及的僕人守衛,紛紛受創慘叫,血流如注。
「好狠毒的唐門暗器!」話音未落,三號密室內狂風大作,勁氣卷送,將射來的刀片全數吹開。跟著人影連閃,陳天野、華旭、衣舞鳳三大高手如巨鷹騰空,刷的振臂飛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驚天氣勢陡然釋放出來,如萬斤巨石凌空壓落,令人呼吸艱難。
顏段華眼皮直跳,失聲道:「陳天野,果然是你!」
不論是鹽幫首腦,還是那一批適逢其會的競拍者,均倒抽一口冷氣,手心冒汗。要知道陳天野如神龍不見首尾,得窺其真面目的萬中無一,今夜忽然現身鹽幫總堂,定然來意不善。而且他只帶了兩位護衛便深入虎穴,委實是大膽狂妄之極。
陳天野顧盼自若,從容落地站穩,抱拳道:「顏幫主,我忽然登門造訪,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轉眼一掃那批如臨大敵的競拍者,淡淡笑道:「我青龍會行事,只要諸位不插手,一切好說。」最後望向恨不得立即隱形的胡笑天,眼中殺機驟閃,冷冷道:「最討厭多嘴多舌的告密者,給我殺了!」
「是!」華旭想也不想的縱身躍出,右掌橫掃,擋在前方的鹽幫漢子東倒西歪,哎呀喲呵地滾做一團。跟著左手化刀,凌空一劃,無形的刀氣疾斬過去,對準了胡笑天的脖頸部位。
胡笑天剛剛接了費智賢一記神拳,筋骨疼痛欲裂,不宜與敵硬拚,微一吸氣向後滑步,手腕同時一抖,劍芒跳動,在身前交織出一層延綿無隙,妙不可言的劍幕。劍氣與刀氣碰撞,如雷轟鳴,寒意瀰漫。即便是華旭眼高於頂,見了他的劍法也不由嘖嘖稱奇,左手迴旋,右手探爪,勢不可擋的凶狠抓落。
自陳天野出聲,到華旭動手攻殺,完全不顧及鹽幫的感受,真是喧賓奪主,旁若無人。「放肆!」顏段華縱橫江湖數十載,眼裡哪裡容得下沙子,屈指一彈,嗚的一聲厲響,一枚白骨喪門釘倏地射到華旭背後。華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曉得這類暗器詭秘陰毒,當下擰腰側閃,袖袍一拂,喪門釘霎時不見了蹤影。胡笑天乘隙抽身斜飛,朗聲道:「多謝顏老幫主仗義相助!」顏段華道:「小友無需客套。所謂患難見真情,難得你冒死示警,不惜和青龍會作對,這份人情老夫記下了,日後必有厚報。你放心,在我的地盤上誰也欺負不了你。」
華旭冷笑一聲,反手抽出背後的精鋼短戟,雙戟當的一觸,傲然道:「這小子我殺定了!神擋殺神,佛阻滅佛!」
顏段華氣得雙肩抖動,森然道:「敢在鹽幫總堂口出狂言,你是第一個!你且動手看看,到底是誰滅誰!」其他鹽幫首腦跟著大聲附和,倉啷啷抽出兵器,指著華旭恐嚇喝罵,火藥味十足。
有鹽幫出頭叫板,胡笑天不由吁了一口氣,眼眸一轉,偷偷望向那白衣若雪的俊美人兒,氣血翻湧,忍不住低聲咳嗽。衣舞鳳似有所感,飛快地回望了他一眼,眉心微蹙,冰冷如霜。
華旭何等的驕狂高傲,皺眉喝道:「住口!」腳下一頓,雙戟捲起暴烈的冷風,彷彿天外飛虹驟然劃過,狠狠刺向叫罵聲最為響亮的兩人。那兩名鹽幫首腦看似粗魯莽撞,其實都不是省油的燈,甚有默契地同時往後一縮,大叫道:「大夥兒並肩上呀!」下一瞬間寒光閃耀,至少有五把兵器揚起,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劈去,殺氣滾滾如潮。華旭竟是面不改色,雙戟飛旋直衝進人群中,噹噹噹挑開諸般兵器,底下忽然飛起一腳,把右側一條大漢掃倒在地。沒等他短戟刺下,一抹電光忽然打橫裡飛到,直奔向他太陽要穴。但聽噹的一聲劇震,火星四濺,華旭及時封住敵劍,左戟反撩,把對手腰側劃開一道傷口,隨即倒躍退開三丈,冷笑道:「鹽幫好漢,不過如此!」
華旭以寡敵眾,彈指間殺進衝出,輕輕鬆鬆連傷兩人,自己毫無無損,著實有驕傲的資本。反觀鹽幫眾首腦,個個臉皮漲得通紅,恨不得當場打個地洞鑽進去。
顏段華正欲發怒,驀地想起未曾謀面的費智賢,心中打了個突,道:「華旭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們,好拖延時間嗎?道桑,即刻發出煙火警訊,召回所有弟兄決一死戰!」以他老辣的經驗,自然明白陳天野率領一干精銳千里奇襲,所謀甚大。偏偏為了追捕宇文政,幫中的好手十去六七,以至於於總堂防衛空虛,如何能抵禦強敵進犯?稍有不慎,鹽幫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陳天野笑道:「顏老幫主,請消消火氣,何必要大動干戈分個你死我活呢?我專程來徐州拜訪前輩,確實是真心希望能與鹽幫攜手共創大業,圖謀百世榮華。前輩如能放棄成見,認真考慮陳某的合作條件,稱霸江湖指日可待。」
顏段華厭惡地擺擺手,道:「陳天野,任憑你說得天花亂墜,我鹽幫也絕不會與你這種野心勃勃的人聯手!」霍然轉首瞪著張道桑,厲聲道:「道桑,為何還不發射煙火警訊?!」
張道桑心虛地避開他的逼視,低聲道:「幫主,我上台前換了一身衣服,結果一時疏忽,忘了帶上特級傳令煙花。」
「什麼?!」「不會吧?13-看-網網不少字!」鹽幫眾人如墜冰窟,臉上血色霎時褪盡,如不能立時召回分散各處的人手,憑什麼跟青龍會鬥?又怎能挽回覆滅的命運?
陳天野得意的縱聲大笑:「顏老幫主,聽清楚了嗎?我得上天眷顧,福運加身,你們怎可能是我的對手?鹽幫大勢已去,只要你們放棄抵抗,自封穴道,我保證不會動你們一根頭髮,也保證你們妻妾子女的安全。陳某願指天立誓,若有一字虛言,必教天打五雷轟。」
顏段華彷彿沒聽見陳天野的話語,也沒有聽到眾人的喧鬧聲,死死地盯著張道桑,又是失望,又是悲哀,似乎一剎那間蒼老了十餘歲。張道桑訥訥道:「幫主,我失職了,我罪該萬死……」顏段華長歎一聲,直接打斷他道:「陳天野,你可以欺騙別人,但絕騙不了我。你並不是天運加身,而是事先收買了我最信任的人,對嗎?」13-看-網網不跳字。聲音一頓,痛心不已地喝道:「張道桑,你為什麼要出賣我?為什麼要背叛鹽幫?你知不知道,我已打算將幫主之位傳給你?!」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響起一個霹靂,眾人盡皆嘩然。胡笑天同樣是驚愕萬分,勾結外賊,出賣鹽幫秘密的居然是張道桑!這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只看今晚的佈置,張道桑遲早會接替顏段華成為鹽幫老大,他有什麼理由吃裡扒外,毀掉自己手上的基業?難道做陳天野的走狗,比做鹽幫幫主更誘人?
張道桑身子一抖,臉色驟變,也不找借口搪塞開脫,嗖的躍到陳天野身側,咬牙道:「幫主,對不住了!你能給我的僅是幫主之位,既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能福蔭子孫,到死仍是不入流的賤民!我不服,我不甘心啊!想一想三十年前,當今皇上也浪跡江湖,當過和尚,進過丐幫。同是窮苦人家出身,憑什麼他可以貴為天子,而我只能忍氣吞聲做一個草民?」
這一番誅心之言說出,竹樓內登時鴉雀無聲,針落可聞。當此之時,朱明皇朝正蒸蒸日上,威懾八荒**,兵鋒所指處,連昔日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都被打得潰敗奔逃。大明皇帝朱元璋,赤手空拳打下萬里江山,早已被神化為至高無上的存在,即使最桀驁不馴的江湖豪傑,也得心甘情願地承認其為「天子」!既然是「上天之子」,便絕非凡人,豈是一般草頭百姓所能議論的?誰又有資格向他看齊?張道桑這幾句話若被人傳出去,少不得被安上謀逆罪名,誅滅九族。
顏段華只聽得心驚肉跳,頭皮發麻,大喝道:「張道桑,你莫不是失心瘋了?皇上乃是天命所歸,真龍轉世,與你真正是天壤之別,豈是你能妄自攀比的?你自己找死我不攔你,但是你千萬別連累了鹽幫三萬兄弟!」在任何朝代,當權者對謀逆大罪都是絕不姑息,奉行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宗旨。一旦罪名坐實,朝廷勢必動用大軍展開圍剿,屆時鹽幫的百年基業立刻要灰飛煙滅。
張道桑眼中射出近乎瘋狂的光芒,舞動雙臂叫道:「幫主,我沒有瘋!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們這些販賣私鹽的,即使做到一幫之主,誰不得在官兵面前裝孫子,卑躬屈膝?但凡有個風吹草動,誰不是提心吊膽,半夜睡不安寧?大夥兒都是爹娘生養的,憑什麼這幫混蛋就能作威作福,抽我們的血,吃我們的肉,而我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幫主,我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咱也混個將軍公侯什麼的,不用再看人家的臉色過日子。如果生逢亂世,以我的本事做一個開國功臣綽綽有餘,不會比徐達、常遇春、藍玉差到哪裡。我們鹽幫有錢有人,再配齊盔甲刀槍的話……」
「閉嘴!」顏段華哪敢讓他把話講完,斥道:「張道桑,你是被豬油蒙住了心,打算一條死路走到頭了!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便將你永久逐出鹽幫。從今往後,你的生死禍福與鹽幫再無關聯。」
張道桑動作一僵,眼神變為陰毒狠辣,嗤的冷笑道:「顏段華,你真是老糊塗了!過了今晚,你以為自己還是鹽幫幫主嗎?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顏段華怒極而笑,冷冷道:「弟兄們,張道桑背信棄義,大逆不道,死不悔改,立刻給我殺了他!」
張道桑有恃無恐地叫道:「陳會主在此,哪個不要命的敢輕舉妄動?!」
一眾鹽幫首腦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著小眼,神色躊躇。這些鹽幫梟雄來自天南地北,名義上奉顏段華為總幫主,實則僅有利益來往,此時眼見局面不利,心裡都打起了小算盤——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暫時低頭敷衍一下,矇混過關再說?
顏段華又氣又怒,只恨最得力的幹將都不在身邊,正欲親自出手擊殺叛徒,忽聽竹樓外箭矢驟響,眾守衛慘叫連連。有七八人倒撞著跌入大廳,胸腹處都插著幾支弩箭,鮮血淋漓,拼盡最後一口氣大叫道:「幫主,敵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十八章鹽幫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