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似真似幻
胡笑天和秦可兒乘著兩大高手惡戰,無暇旁顧的大好時機,快步衝出小巷。(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巷口外乃是人來人往的正街,兩人混進人群之中,沿著街道走了一陣,順便買了幾身衣服和胭脂油彩。[]
拐過十字交叉路口,前頭出現一間佔地甚廣的「多福客棧」。兩人以夫妻的名義開了一間客房,進房後立即換上新買的衣裳。胡笑天施展易容秘術,把秦可兒化妝成一名英俊書生,把自己變成一名忠厚木訥的老僕人,至於精鋼長劍太過顯眼,只好棄之不用了。要知道此時此刻,不僅是白雲宗派出人手追殺他們,丐幫也不會輕易罷手,一正一邪兩大勢力逼迫之下,無論如何小心都不為過。易容完畢,看準走廊上無人,兩人迅速閃身而出,反手闔上房門,施施然走出客棧。
剛跨出客棧大門,只見街道兩側各走來一夥白衣漢子,都是面色不善,目光不住左右掃視過往的行人。秦可兒腳下一凝,輕聲道:「是百花閣的探子」胡笑天道:「不要慌張你容貌大改,又是男子裝扮,他們分辨不出來的,注意掩蓋喉部即可。」秦可兒微微點頭,啪的打開手中的折扇,抬頭挺胸,如男子般邁開大步走路。胡笑天緊跟在她身後,手裡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裹,不時低頭咳嗽兩聲,十足十像是年老忠心的僕人。那些白衣男子果然沒有懷疑他們,探詢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掠而過,沒有半點停頓。
兩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轉眼看見散佈在街頭巷尾的乞丐,一顆心又提了起來。秦可兒畢竟沒有受過專門的易容術訓練,外表雖然和男子無異,但走路的姿勢或多或少帶有女子的韻味,只要認真觀察,還是能發現破綻的。而整日沿街乞討的乞丐們,對於察言觀色,識別男女老幼有著天然的優勢,秦可兒未必能逃過數十雙眼睛的審視。
胡笑天抬眼飛快一掃,客棧斜對面是一排招牌各異的酒樓,心中霎時有了主意,壓低聲音道:「先進酒樓,呆到晚間再走」既然現在走避不了,乾脆拖到晚上再說。屆時借助夜色的掩護,危險性將大大降低,除非有人練有天眼通,不然誰也發現不了這點小小的破綻。
上了酒樓,單獨要了一間包廂落座。待夥計送上酒菜後,掩好包廂門口,兩人相視一笑,這才真正放下胸口一塊大石。
秦可兒柔聲道:「你剛剛吐了不少血,中掌處還疼嗎?」胡笑天笑道:「我練有金剛護體神功,不怕敵人拳掌擊打。」秦可兒嗔道:「你又在瞎扯若你受了內傷,需立即服藥治療才好,千萬不要逞強。萬一拖延不治導致內傷加重,或有性命之憂。」胡笑天握住她的玉手,輕聲道:「放心吧,我真的沒什麼事。大敵當前,我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的。」秦可兒吐了吐香舌,心有餘悸道:「想不到宇文政來勢如此迅捷,若是我們晚走一步,或許便不能殺出百花閣。哎,我叛教出逃,乃是觸犯了白雲宗的禁忌,恐怕消息傳開之後,我再也不能現身行走江湖了。」胡笑天道:「無妨待我教會你易容術,你大可以變幻身份自由來去,毋需擔心被人識破本來面目。」秦可兒甜甜一笑,道:「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哦」胡笑天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秦可兒低聲道:「不知道宇文政和左一丁分出勝負沒有?」胡笑天眉心微皺,道:「你擔心宇文政被左一丁殺了?」秦可兒搖搖頭道:「宇文政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與他同來長安的皇甫濟皇甫門主。(!.贏q幣)皇甫濟是本教四大門主之首,武功高強,心計深沉,果決狠辣。若宇文政落敗求援,驚動了他,只怕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胡笑天一震,喃喃道:「皇甫濟」四年之前,正是皇甫濟和李媚仙兩人聯手,使計毒殺天下會會主曾志雄,成功覆滅了雄霸江南的天下會。胡笑天當時闖進天下會報信,企圖警告曾志雄,因此與皇甫濟有過短暫的接觸,對此人的武功智謀仍留有印象。
秦可兒不禁訝然道:「莫非你曾經見過皇甫濟?」胡笑天歎道:「四年之前,我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可兒,皇甫濟秘密抵達長安,究竟是為了何事?難道白雲宗想破壞五族會盟嗎?」秦可兒道:「我不知道。皇甫濟身負宗主密令,他此行的目的不會有第三人知曉。」胡笑天點點頭不再追問,心裡卻湧起強烈的好奇,皇甫濟、李玄兒、宇文政等白雲宗高手齊聚長安,是為了搶奪玄鐵秘圖,還是為了為了五族會盟一事?這背後到底隱藏著白雲宗的什麼陰謀?正沉思間,忽然聽見隔壁的包廂傳來一把粗豪的聲音,中氣十足,似乎在大聲咒罵著什麼,竟是許久未曾聽聞的湖廣口音。胡笑天驟然聽見鄉音頗感親切,對秦可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留神傾聽隔壁的動靜。
只聽一人大著舌頭罵道:「這都過去多少天了,少主硬是不鬆口,不讓咱們去給童大哥收屍,太不講情義了。」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咱們這幫老兄弟一輩子賣命,結果落得個棄屍荒野的下場,想想真是寒心啊」「當年跟著老王爺的那幫人,死的死,降的降,躲的躲,如今剩下的屈指可數了。兄弟們走一個少一個,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隔壁廂房靜了一靜,驀地有人一拍桌子,喝道:「少說那些喪氣話,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喝酒,不醉不休」「對頭,喝死拉倒」但聽杯盞相碰,大聲笑罵,只是透出的無奈苦澀怎麼也掩蓋不住。
胡笑天暗暗搖頭,這些人不知屬於哪一個幫會?他們離鄉背井來到這西北苦寒之地,到頭來卻成為孤魂野鬼,兔死狐悲,在所難免。
忽聽一人大聲道:「杜瞎子,你別喝了呆會輪到你帶隊值勤,別醉醺醺的讓姓許的抓住把柄,又告你一狀」另一人不滿地咒罵道:「許一郎這傢伙別的不會,最大的本事就是討好少主仗著少主寵信,整天對兄弟們指手劃腳的,真他娘地煩人。」「聽說上回蘭州之行,姓許的鎩羽而歸,誤了少主的大事……」猛聽一人沉聲道:「且住小心隔牆有耳」
這邊的胡笑天險些失聲驚呼,許一郎——青龍會的四大神將之一許一郎曾與黃教喇嘛金剛法王、明教長老霍剛密謀,企圖綁架明教聖女雲黛兒,結果計劃從一開始就被胡笑天攪亂,最後被迫逃離蘭州,勾結黃教、明教的圖謀亦隨之破滅。這樣說來,在隔壁喝酒的竟是久未碰面的青龍會幫眾。聽他們所發的牢騷,青龍會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也有派系之爭,免不了勾心鬥角,爭相邀寵。
秦可兒見他神色變幻不定,好奇地問道:「笑天,你怎麼了?」
胡笑天壓低聲音道:「隔壁包廂內是青龍會的人,我懷疑他們來到長安是不懷好意。」五族會盟乃是西北武林的頭號大事,青龍會不來則已,來了必會設法插手其間,謀求最大利益。五大家族中,莫氏一族擅長製造兵器,雷家以火器火藥聞名,青龍會若能拉攏這兩大家族加入陣營,謀反起事時又多出幾分勝算。
秦可兒驚道:「青龍會是北方第一大黑道幫會,勢力範圍甚至延伸至北部草原、東部的高麗,擁有高手猛將無數,敢正面與丐幫、魔教交鋒,現今是如日中天。你我此時處境危險,何必再招惹青龍會?」胡笑天一時跟她解釋不清,畢竟此事的前因後果比較複雜,更牽涉到陳天野謀反的絕大秘密,暫時不能讓秦可兒知道,笑道:「你毋需擔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叮囑她靜候自己的消息,悄悄閃身出門。
胡笑天徑直找到酒樓掌櫃,抱怨道:「掌櫃的,丁字號包廂內是什麼客人?又吵又罵,聲如悶雷,影響了我家公子飲酒的心情,你們不管一管嗎?」那掌櫃嚇了一跳,低聲道:「那些都是舞刀弄劍的粗人,喝起酒來六親不認。你家公子是斯文人,千萬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若是嫌隔壁太過吵鬧,我給你們另換一間包廂如何?」胡笑天梗著脖子道:「要換也是他們換,憑什麼讓我們換包廂?我家公子有的是錢」那掌櫃忙道:「誒喲,你別嚷嚷啊那些粗漢都住在秦王別院內,與秦王府的何大管事交情匪淺,這長安城內誰敢不賣他們面子?秦王就是長安城的天,再有錢也大不過秦王不是?老人家,民不與官鬥,莫要置這等閒氣,鬧將起來不值當。」胡笑天道:「掌櫃的,你莫不是唬我?秦王府整治的酒菜不比你家做的出色?那些人放著山珍海味不吃,偏要來你這湊合?」那掌櫃得意地拍拍胸脯,道:「咱酒樓的大廚是從武昌專程請過來的,湖廣菜做的是頂呱呱,王府的廚子哪有這等本事?那些粗漢都是湖廣口音,最愛吃家鄉菜了,趕都趕不走,幾乎天天過來吃喝,大概有五六天了。」胡笑天順坡下驢,嘟噥道:「既然是與秦王府沾邊,我們只好忍一忍了。」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青龍會居然能借秦王別院藏身秦王朱樉是朱元璋的次子,真真正正的皇族,怎會和黑道幫會走到一處?難道秦王不甘寂寞,有謀反篡位之心?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背後究竟有什麼隱情嗎?
便在這時,樓梯蹬蹬作響,一名腰掛單刀的獨眼大漢罵罵咧咧地走了下來,遇上礙事的夥計便一把推開,大步走出門外。那掌櫃低聲道:「瞧見沒有?那獨眼漢子就是他們一夥的。」胡笑天趕緊找了個由頭閃開,前後腳跟了出去。
那獨眼大漢走路搖搖晃晃的,絲毫沒有覺察身後有人跟蹤,拐過前方路口,走不過一刻,便來到一座佔地甚廣的豪宅外。這座宅院離城市中心不遠,卻鬧中取靜,四周古樹參天,行人稀少,左右都是清一色的大宅院。那獨眼大漢與門口的守衛甚是熟悉,笑罵交談了幾句,自側門走了進去。
胡笑天不敢太過靠近,以免遭人懷疑盤問,遠遠的便停在路旁,裝作一副迷路的糊塗模樣。他拍拍腦袋,轉身往回走了幾步,只聽蹄聲驟響,一隊騎士護著一輛豪華馬車奔來,最前方負責開路的騎士大聲呵斥道:「兀那老鬼,快快閃開」
胡笑天閃到路旁,只覺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尤其是護衛馬車前後的幾人,實力明顯不俗,太陽穴凸起,目光如冷電,神色警覺。當即垂下頭去,做出抖抖瑟瑟的害怕模樣,心中暗暗好奇,如此嚴密的防護等級,不知馬車內坐的是誰?
當馬車緩緩經過時,胡笑天微微抬頭飛快地瞥了一眼。馬車車廂一側的窗簾恰好拉開半幅,露出一張蒼白清冷的絕色容顏,宛如冰山雪蓮,又似傲雪寒梅,透出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胡笑天如遭雷擊,渾身僵硬,腦中轟隆隆一陣亂響,彷彿是諸天神佛,三界仙女在高聲歡呼,最後匯聚成為一個聲音——衣舞鳳這張魂牽夢繞、永世難忘的嬌容,正是失蹤了四年的魔教長老衣舞鳳啊胡笑天不禁揉揉眼睛,想再確認一眼,但馬車絲毫沒有停頓,勻速駛過。胡笑天在這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偽裝,忘記了四周的護衛,他想開口呼叫,卻發現嗓子堵塞,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啪一記馬鞭重重抽到他的背上,隨行的一名護衛喝道:「老傢伙,不得妄動」
背後劇烈的痛楚令胡笑天陡然清醒,自己孤家寡人,武功被禁,若是被人識破偽裝,當成心懷不軌的刺客,焉有命在?附近都是青龍會的高手,隨便一個就能殺了他他反應極快,立即誒喲叫喚著跌坐在地。護衛們自不會在意胡笑天的生死,呼嘯著縱馬奔過。
秦王別院的大門嘎嘎打開,一行車馬魚貫而入。當大門再次閉合,街道回復平靜冷寂,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胡笑天扶著牆壁慢慢站起,心潮起伏,如在夢中,回想起那驚鴻一瞥,實在不敢確定看到的就是衣舞鳳——或許是自己思念太甚,誤將相貌酷肖的另一女子當成了她?衣舞鳳自烏蒙山落水後便渺無音訊,無論派出多少魔教弟子搜查,都沒有發現她生還的跡象。如果她還活在世上,斷無可能放棄與魔教的聯繫,更不會加入青龍會,與昔日的親人朋友為敵。儘管他竭力勸說自己剛才只是幻覺,坐在馬車內的女子決不會是衣舞鳳,但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始終不肯平息:萬一她真的是衣舞鳳呢?
胡笑天心底一陣陣抽搐,說不清是喜悅、焦慮、惶恐,還是痛苦。若衣舞鳳活著,她為什麼要隱匿躲藏數年?她為什麼從不和自己聯繫?她是否忘記了過去,忘記了兩人之間的海誓山盟,愛上了別的男人?胡笑天心如刀割,又似被烈火煎熬,恨不能立刻闖進秦王別院,找到那位女子,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胡笑天與秦可回到臨時住處,少不了被宋謙一頓數落,埋怨他不該丟開護衛,私自行動。胡笑天坦然承認錯誤,保證下不為例。宋謙是老於世故,冷眼望去,立時發覺男子裝扮的秦可兒有些不對勁,輕咳一聲問道:「公子,這位貴客是何來歷?該如何安置呢?」胡笑天老臉一紅,道:「她是秦可兒秦姑娘,今日叛離了白雲宗,無處可去,暫時跟著我們一起行動。白雲宗的皇甫濟、宇文政已經來到長安,正四處搜尋秦姑娘的下落,她的身份來歷必須嚴格保密,不能對其他人洩露。可兒,這位是我的長輩宋謙宋叔叔。」秦可兒乖巧地行了一禮,道:「可兒拜見宋叔今後多有打擾,不便之處還望宋叔見諒。」宋謙道:「秦姑娘客氣了。大夥兒都是一家人,哪有打擾一說?」寒暄了幾句,叫來侍女,帶秦可兒去客房歇息。
宋謙搖搖頭,歎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公子今日以身冒險,為的就是這白雲宗的女子吧?」胡笑天無奈道:「可兒已獻身於我,若不隨我即刻離開百花閣,必受酷刑折磨而死。偏偏今天浩然主動要求護衛我出行,我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帶著妻兄同逛青樓,與另一女子大秀恩愛啊。」宋謙笑道:「大家都是男人,浩然不會責怪你的。」說著自袖袍內取出一張請柬,呈到胡笑天的面前,「公子,這是剛剛收到的宴客請柬,請你過目。」胡笑天展開一看,不禁一驚,訝道:「項虎和戰鋒聯名邀請我明日赴宴?他們想幹什麼?設下鴻門宴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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