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渾不知自己笑的時候,牙齒上還夾雜著飯粒,這一笑可不知有多滑稽。那丫鬟見他如此自作多情的樣子,頓時捂著嘴笑的前仰後合,笑完了又覺得林幸對自家小姐做這樣的舉動,頗為的無禮,忍不住又狠狠的瞪了林幸一眼。
那小姑娘見林幸望向自己,倒顯得頗為害羞的樣子,臉頰稍稍一紅,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那丫鬟的身後一躲。
這時候那個去和掌櫃交涉的侍從又走了回來,對著小姑娘道:「小姐,我已經與這邊的習掌櫃交待好了,有足夠的空房入住。這會時候已不早,我們先坐下來用了晚膳,再上樓歇息吧。」
那習掌櫃只是王氏的下人,掌管嘉興這裡的這處比較小的店面,忽然聽聞主家有人到來,頓時感到惶恐不已,親自當起了夥計,跟在眾人身後照料。
而這時候,正巧是客棧上客的時間,人流的最高峰,大堂中此時只剩一張方桌還空著。
可是這行人連那小姑娘和丫鬟在內,卻有八個人,無論如何也坐不下。
一眾人站在堂中,竟然無法落座。
為首的那男子眉頭一皺,問道:「習掌櫃,大堂中看來已經坐不下了,安排我們去樓上的雅間吧。」
「這……」習掌櫃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的道:「劉管家,今日恰巧已經被城中富戶汪氏府上有喜,樓上的雅間都已經事先被他們包下了……」
一個隨從聽了立即不滿道:「這是我們自家開的店。當然是優先讓自己人先用了。就先騰出一間來給我們,事後多退他們一些訂金也就是了。」
那為首的劉管家卻道:「楊三!不可如此,我們王氏做生意講究信譽,從來只有主讓客,哪有要客讓主的道理?我們就在大堂裡擠一擠好了。」
說罷,他便朝著大堂中望了一圈,然後目光一下子停在了林幸身上。
由於其他桌上也則兩三人,多則四五人,只有林幸這一桌,只有他一個人在座。而且。那尚且空著的一張桌子,正巧就在林幸這一桌邊上。
劉掌櫃見此,便對習掌櫃道:「煩勞習掌櫃去調劑一下吧。」他是想讓林幸換到別桌去,然後他們把兩張桌並成一張。八個人擠一擠也就正好能坐下。
習掌櫃會意,便走到林幸身前打了個拱道:「這位小哥,小店現在位置不夠,你只有一人,能否幫個忙,移到別桌去,與那邊兩位客官並成一桌呢。」
林幸想想也費不了多少事,無非就是挪個位置,而且邊上那個小姑娘此時正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呢,他哪好意思拒絕。便點頭答應。
習掌櫃大喜,道了一聲謝,又走向不遠處的另一個兩人桌去說叨。
這時那叫做楊三的隨從見林幸的桌上只有一碟青菜一碟蘿蔔和一碗米飯,面上不由露出鄙夷之色來,小聲道:「哼,就這兩個破菜,也占一張桌。」
那劉管家聽了頓時眉頭一皺,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這才閉口不言了。
林幸只是笑笑,也不以為意。繼續吃自己的。他才懶得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不一會,那習掌櫃匆匆走了回來,苦著臉道:「抱歉啊劉管家,那邊桌上未坐滿的幾位客人,都不願意與他人拼桌。這可如何是好?」
劉管家一愣,沒想到這邊林幸沒有反對。其他客人倒是不願了,一時不由為難起來。
林幸見此,心中不由暗想:這還不好解決嗎,若是換成自己,只要一甩手,開口喊一聲,「誰願意拼桌,他那一桌的酒菜就全記在我賬上!」那還會有人不願意嗎?估計會有人搶著做,事情也就解決了。像這等大富之家,應該不在乎這點小錢才對,這管家也太不知變通。
只見那劉管家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只好道:「這位小哥似乎快吃完了,我們先坐下來等一會吧。」
說罷他一轉身,對著那小姑娘道:「小姐站累了吧?不如先到那空桌上坐下歇息一會吧。」
沒想到那小姑娘卻搖搖頭,指著林幸這一桌道:「這裡靠窗,我要坐這裡。」
說罷便徑直走到林幸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林幸抬起頭看她,她便衝著林幸微微一笑。那丫鬟見小姐落座,便也跟在其身邊,坐在這一桌上。
那劉管家無法,只好對眾隨從道:「你們都到那一桌去坐吧,我陪著小姐。」說罷便也在林幸這一桌坐下。
林幸也不去管他們,自顧自的埋頭吃飯,不停的劃拉著飯菜。
小姑娘與她的貼身丫鬟兩個人,都饒有興致的看著林幸吃飯,見他吃的這麼酣暢淋漓,不由感覺自己的肚子也餓了,偷偷的吞了幾口唾沫。
林幸一瞥眼,瞧見兩人的神色,頓時感到有趣,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優越感來,有的吃和沒的吃比,即便吃的是青菜蘿蔔,那也變成山珍海味了啊。
那小姑娘看著看著,肚子居然咕嚕嚕的叫起來,桌上幾人的目光頓時都望向她。小姑娘頓時大窘,頭低了下去。
似乎為了掩飾自己的羞赧,她便玩起手中剛買的那個木盒來。
那丫鬟見此,努力忍住笑,從懷裡掏出一塊絹布來,對其道:「小姐是不是餓了?這裡還有半塊未吃完的桂花糕呢,小姐先拿它墊一墊肚子吧。」
小姑娘頗為意動,可是偷偷瞥了林幸一眼,卻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搖搖頭道:「我不餓呢。靜姝姐,你吃吧。」說著打開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玩了起來。
那丫鬟見小姑娘不肯吃。自己正好肚子也餓了。也就沒心沒肺的吃起來了。
小姑娘嘟著嘴,又偷偷的吞了一口唾沫,似乎發洩鬱悶似的用力拿手在那木盒中一撥,盒中一個小勺一樣的東西頓時滴溜溜的轉動了起來。
「咦?這是……」林幸的注意力立即被那木盒中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只見盒中一個石製的小杓形的東西,正在光滑的盤面上轉動不休,盤上刻著八卦方位。那小杓轉動了一會之後,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後搖擺了一陣,勺柄定在了一個固定的方位上。
這不就是司南嗎?也就是後世所說的指南針了。可是怎會做的這般小巧?只有後世的懷表一般大小,攜帶起來很方便的樣子。
林幸此前見過不少司南。其中最小的,那勺狀的指針也有平常家用的食粥小勺一般大小,何時見過這種可以拿在掌中使用的袖珍型司南?
一見之下,他頓時大感新奇。
林幸不禁開口道:「小娘子。在下冒昧請問,你手中這小巧司南是哪裡來的?」
小姑娘見林幸與他說話,臉不由的又是一紅,很小聲的開口答道:「就是在前面的小攤位上買的呢,公子也覺得很有趣嗎?」
林幸點頭道:「不但有趣,而且實用,敢問具體是哪一家攤位?在下也想買一件。」林幸之前趕路的時候,發現在野外想要認準方向著實是一件麻煩事,要不是他前面不止一次的走偏了方向,這會恐怕已經渡過嘉興渡口了。若是他以後有這麼一件袖珍司南帶在身上。那趕路的時候認路就容易的多了啊。
小姑娘一聽,很熱心的伸出手,指著一處道:「喏,就是那一家呀……咦,人哪去啦?哦,攤主好像離開了呢。你買不成了。」
林幸見此,不由大失所望,眼巴巴的看著小姑娘手中的司南,暗想有沒可能從這小姑娘手上將它買過來。這小司南如此實用,完全可以成為林氏商行的新款商品啊。等他買回這個樣品後,就可以命人仿製了。
那劉管家見這邊一眾人等著用膳,指望林幸趕緊吃完好拍屁股走人,哪知林幸卻反倒跟自家小姐聊起天來了,不由皺了皺眉頭。但是他又想,既然此人在王氏客棧用膳。就算是王氏的客人,怎好出言催促?於是他只好強自忍耐。
那小姑娘見林幸盯著自己手中的司南,似乎頗為意動,她倒是很大方的將小盒往林幸面前一推,開口道:「你是不是也想玩啊,給你玩好了。」
林幸見這小姑娘可愛的模樣,不由一樂,呵呵笑道:「我不是要玩,而是想用它來指路。司南一直指著南方,趕路的時候看著它,就不會迷路。
小姑娘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
林幸道:「在下很需要這東西呢,小娘子可以將她轉賣給我嗎。」
小姑娘聽了啊的一聲,趕緊將木盒抱在懷裡,搖搖頭道:「不行哦,我也很喜歡它呢。怎好賣給你?」
這時那劉管家有些不耐煩起來,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小哥,能不能麻煩你快一點,我們一行人都在等你呢。這司南不過是小巧一些,也不甚稀奇,若是小哥想要,明日等那攤主出攤,再向他買了便是,何必要與我家小姐爭這一個?」
林幸聽了只好悶悶的道:「抱歉抱歉。」然後低頭吃起飯來。
小姑娘見他面色不悅,心裡不知怎麼的竟有些小忐忑起來,看著懷中的司南,臉上顯出猶豫之色。
林幸三口兩口劃完了飯,喊了一聲:「小二,結賬。」然後一抹衣兜,準備掏些銅錢出來。
結果一摸之下,他頓時一呆,暗道一聲壞了。
原來林幸出門向來只帶黃金,不帶銅錢的,銅錢往常都是由旺財帶著,像吃喝這樣的小開支也都是由旺財來付賬的,所以這時候林幸竟然拿不出區區幾十個錢來結賬。他的錢袋中價值最小的是一粒相當於兩千錢的小金粒,卻不知道嘉興小縣中收不收金子。
此時金子因為價值太高,在小城小縣往往不便流通,一般的客棧裡都不願意收黃金。倒並不是說黃金不好,而是小地方的店家怕自己不識貨,分辨不清黃金的真偽,萬一收到的金子是假的,那一下子損失就太大了。
見小二走了過來,林幸頓時有些尷尬的道:「小二,我身上未帶銅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