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你快醒醒!!」
林幸撕心裂肺般的呼喚著,可是黑衣卻似乎完全聽不到,雙目緊閉,口中不斷發出「呵呵」之聲,並且聲音越來越急促,竟是一副呼吸艱難的模樣,眼看就快不行了。
林幸欲要冷靜施救,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住情緒,眼淚不自禁的流出來。此時他若行差踏錯一步,面前的愛人就要香消玉殞,他如何能冷靜?而且黑衣這樣的狀況他根本束手無策。
「不!不!不會的!黑衣你一定要撐住!我去找師父!師父一定有辦法的!」林幸連忙轉身出屋,發瘋一般的奔走。
才跑出一步,便見葛洪的身影快若流光的迎面而來,一把攔住林幸道:「怎麼回事?」原來林幸方纔的喊叫聲已經驚動了葛洪。
「師父!快去!黑衣她……」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葛洪便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林幸心神稍定,一轉身趕緊緊隨其後。
屋內,葛洪望著黑衣的狀況眉頭深皺,二話不說先取了幾枚銀針對著黑衣前胸與脖頸幾處穴道施灸,然後對著黑衣胸腹一陣按壓,黑衣口中立刻又是哇哇幾口血噴出,只是此血與之前噴出的鮮紅色不同,而是隱隱發暗。
隨著這幾口血噴出,黑衣口中的「呵呵」聲漸止,呼吸慢慢舒緩下來。
「快!將高枕墊在其腦後!」葛洪一邊以雙手托起黑衣的頭部,一邊對林幸命令道。
林幸不敢怠慢,連忙照做。
葛洪緩緩鬆手,將黑衣頭部輕輕置於高枕上放正,又命林幸從書架上取過幾本書,分別置於黑衣頭部兩側,防止其傾向一邊,之後拉過被子為黑衣輕輕蓋上。
這時葛洪才有暇對其目前的狀況進行探視。觀氣色、聽聲息、切脈象,如此一番之後,葛洪心中已明瞭,歎了一口氣,對林幸道:「你竟對黑衣施了二階刺穴之術?你瘋了?」
林幸心下黯然,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低聲問道:「師父,黑衣現在如何了?」
葛洪搖了搖頭,歎息道:「只是暫時穩住,此時黑衣脈象混亂不堪,體內經脈雜亂交錯,內腑脈絡大量破裂,氣息虛弱之極。身體脆弱的根本經不起進一步的治療,只有等待她自身慢慢恢復,若是狀況好轉一些,才能進一步施治。好在她此刻體內元氣充盈,及時提供了身體修復所需,這樣她能好轉的希望又大了兩成。你之前應該是讓其服用過補元丹吧?」
林幸點了點頭,又問:「師父,下一步該如何施治?」
葛洪道:「為師觀黑衣目前的狀況,應該是因二階刺穴對身體的刺激太過強烈,導致其身體血液壓力過高,內部血脈爆裂,以至於全身性的內出血。此症狀實在是凶險之至,以為師的醫術,也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做。
先前一番施灸只能暫時化解她肺腑內的淤血,確保她呼吸順暢。此後以高枕墊起頭部,是防止其鮮血倒灌,上行沖腦,對大腦造成損傷。除此之外,為師能做的實在不多,只能祈禱以黑衣體質之特異,能夠自行撐過此劫了。
頭七日是最危險的,若是能撐過頭七日,恢復的把握便會大上許多。此後你需對其小心翼翼的妥善照料,身體一定要緊緊裹住,不能使其受風。不可挪動其身體分毫,否則易導致淤血擴散,傷勢加重。若是發現其出現呼吸困難,便按照為師剛才的法子,助其化血散瘀。無論如何,一定要確保呼吸的順暢。」
林幸點頭道:「我知道了,還有什麼是我能為其做的。」
葛洪想了想道:「此後每三日,喂其服下一粒補元丹。此時若能確保體內元氣充盈,總是對其恢復有好處的。」
……
七日過後。
「師父,如何了?弟子似乎感到黑衣這幾日脈搏漸強,呼吸也越來越穩定,她是不是已經有所好轉了?」林幸面有喜色的道。
葛洪長出了一口氣,點點頭道:「性命倒是暫時無礙了。此前由於二次刺穴對身體的刺激太過強烈。即使以黑衣的體質也出現了極大的負面反應,血壓增高,血脈破裂。之前嘔血就是其體內臟腑難以承受重負,血脈破裂之兆。不過好在黑衣的身體適應力極強,七日下來,身體各項機能似乎已經稍見好轉,體內經脈出血似乎也完全止住了。」
「是了,弟子也覺得是如此呢,只是黑衣為何還不醒來?按理說,身體恢復到這種程度,意識差不多也該恢復了才對啊。」林幸有些不解的問。
葛洪想了想道:「雖然黑衣這幾日有所好轉,但她的身體此時依舊是處在元氣大傷、極其虛弱的狀態。也許是內部受創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嚴重吧,所以身體才自發的令其保持昏迷。為師覺得再過兩三日她應該就會甦醒。」
三日後。
「師父,黑衣身體各項機能似乎都已經趨於穩定,可還是沒有甦醒,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林幸焦急的問。
葛洪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思慮良久之後,方開口道:「這樣基本只有一個可能了,黑衣身體受創之時,腦中血脈也同時產生了破裂,積血淤積,傷了腦部,所以始終昏迷未醒……」
「什麼??師父能確定嗎?」林幸吃了一驚,依照葛洪的說法,這就是後世醫學上所稱的腦出血,是非常嚴重的病症,會損傷聽覺、視覺、記憶力、四肢控制力等等各項腦部功能,具體根據腦中出血的部位不同而不同。而且事後患者就算能夠好轉恢復,也很容易留下後遺症。
葛洪搖頭道:「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再觀察幾日吧,若是幾日後她還未甦醒,便可以確定是此緣由了。」
……
十五日過去、二十日過去,黑衣還是未能甦醒。林幸每日苦守在黑衣身邊,盡心盡力的服侍黑衣,喂其飲水服藥,為其擦拭身體……
他滿心期待著什麼時候奇跡能夠出現,黑衣能突然醒過來,笑靨如花的喊他一聲:「少主人……」
可是,黑衣卻始終昏迷不醒。
眼看著離天師道眾登門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這一日,葛洪看著林幸日漸憔悴的面容,唉的歎氣道:「現在是否知凡事不可意氣用事?速速帶著黑衣離去吧。此事乃是為師與那杜子恭的私人恩怨,與你等何干?」
林幸卻搖了搖頭,掏出懷中的那枚黑黝黝的烏木令來,在葛洪眼前晃了晃道:「師父看看這是何物?」
葛洪一愣,正要說話,卻聽林幸又接著道:「既已接了此令,上了師父的賊船,弟子也不準備再下船了。外敵來犯我金丹派,身為金丹派掌門,豈能將自己置之事外?」
葛洪歎道:「為師讓你接任掌門,就是盼著有朝一日若為師遭了難,你能繼承金丹派香火,替為師傳道授業的。你卻因此虛名而要強出頭,卻又何必?」
「即便是虛名,我也不可退縮。師父也知道,若我這次退縮了,日後心境也會受到影響,於武道一途再也難成大器。何況,」林幸搖頭慘笑道:「黑衣都已經是這般狀況,弟子還能有獨自偷生之念嗎。不如大家一道放手一搏吧。」
葛洪聽了,默然良久,終於歎道:「你既執意如此,為師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罷了,就讓我師徒共同戰他一場,看看天師道是不是真能將我金丹派就此剷平?」
……
一個月時間內,葛洪終日持著六大名劍之一的烏木劍,幾乎是手不離劍,分分秒秒都在修煉中度過。
性空等人也反覆操練著玄天七十二宿劍陣,務求達到配合無間的地步。
林幸也不敢懈怠,每日在屋中,一邊照顧黑衣,一邊不斷修煉,力求將自己的戰鬥狀態調整到最佳。
這一日,終於到了約定的日子。
「黑衣,終於到這一日了,我要出去與師父、眾師兄師姐們並肩作戰了。都是我不好啊……早知會如此,我當初絕不會答應替黑衣行二階刺穴之術的。說起來可笑,這些日子,我還滿心的期待奇跡能夠出現,黑衣能夠醒來,變成二品中階的大高手呢。我真是太天真了啊,竟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可能性上。若是我以前能夠修煉的再勤力一些,若是我能……唉,事情怎會變得如此?難道此局真的不可解嗎?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
屋內安靜了下來,林幸緩緩的走過去,坐到榻沿上,目光柔和的看著黑衣那安詳的神態,伸手輕輕撫摸著黑衣的臉頰,終於忍不住俯下身子,伸出雙手,將黑衣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裡,對著黑衣的薄唇深深一吻,之後又將黑衣輕輕的放下,為其將被子蓋好。
「黑衣,我去了……若是你一直無法醒來,終將隨我而去,到了九泉之下,黑衣會怪我嗎?……若是黑衣能有醒來的那一日,那麼,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說罷,林幸猛然站起,背負起自己的御風劍,轉過身,毅然決然的大步出門而去。
然而他卻沒有發現,就在他將要出門的一刻,黑衣的右手食指,微微的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