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月色初上,初陽台道院,林幸房中。
林幸與黑衣背靠背坐於榻上,擺出五心朝上之姿,看似正在進行靜功的修煉。
可若仔細觀察,卻發現兩人均是眉頭深鎖,根本不似入靜的狀態。
不用說,自然是在擔憂天師道之事。
林幸反覆苦思解決之法,卻找不到半點頭緒,打又打不過,跑又不願跑,這該如何是好?
葛洪命令他明日一早必須返回林府,不讓他在此多待。
林幸對此命令自然是一笑置之,他雖談不上是什麼義薄雲天之人,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多年師徒情義在,他豈能在此危難關頭獨自一走了之?
若是真如此做,不但被眾人看不起,他自己亦會內心有愧,心境上也是落了下乘,以後修為境界再想提升便千難萬難,想進入二品希望則更加渺茫。
林幸左思右想,正感到心煩意亂之際,忽聽到背後傳來黑衣的聲音:「少主人,你無法入靜呢,是還在為天師道的事情擔心嗎,黑衣都聽到你砰通砰通的心跳聲了。」
林幸聽了睜開眼睛,歎了口氣,笑道:「呵呵,黑衣不也是一樣嗎,心跳的比我還快呢。我輩都是凡夫俗子,遇到此等事情,心情哪裡真的能平靜下來?若真能做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色,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是呢,少主人想到解決的辦法了嗎?」黑衣問。
林幸搖頭苦笑道:「我想出的法子只有逃跑一途,大家捲起鋪蓋,一起逃之夭夭,大不了整間初陽台道院都不要了,把能帶的東西都帶走。有師父這個二品高手,加上黑衣剛剛進入三品中階的實力,還有師兄師姐們的玄天劍陣,要想殺出重圍還是比較容易的。
我想天師道的弟子門人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要杜子恭他們兩個二品高手不是時刻盯著我們就行,他們互相傳遞訊息總要時間的,只要給我們偷偷衝出一段路途,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脫離他們耳目所及,之後他們就是想追也追不到的。
若是他們耳目太多,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往深山老林人際罕至之處逃跑,總不可能連山中的老虎也是天師道的門下吧?以我們的身手想要野外生存應該不太難,躲上個十年八年再出來,就不信他能追一輩子……
咳咳,不過說再多也沒用,關鍵的問題是師父不答應逃跑,唉……明明逃跑才是上策啊,三十六計走為上是不是?」
黑衣聽的不由撲哧一笑,道:「少主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逗趣。」
林幸一愣,不由也笑道:「有嗎?就算有也是受師父那怪老頭影響,都大禍臨頭了還一副笑呵呵的樣子,搞的全派上下一點緊張的氣氛也沒有,還說我消磨了他的鬥志,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黑衣道:「不知是不是黑衣的錯覺,黑衣感覺主人好像也很想與杜子恭一戰呢。」
林幸點點頭道:「我也覺得,難道是憋屈的太久,想一朝爆發,將曾經丟掉的面子找回來?準備不成功便成仁?沒必要這樣吧?真是搞不懂。」
「少主人,其實黑衣剛才想到一個法子……」
「哦?什麼法子?難道可以不逃跑?」林幸有些不信的問。
「嗯,不用逃,少主人還記得嗎,主人曾經說過,黑衣體質特異,或許可以接受第二次銀針刺穴術的……第二階刺穴,會在第一階段的基礎上更加深入的激發身體潛能,如果能夠施術成功,便至少可以讓黑衣的修為境界提升整整一個大的品階,黑衣如今剛剛達到三品中階,若是施術成功的話,是否能夠直接躍升到二品中階的修為呢?那樣黑衣就能與主人共同應對天師道的二品高手了,我們不就立於不敗之地了嗎?」
林幸一聽黑衣說到二階刺穴,心中便是一動,立刻也想起了此事,可是他稍一回憶葛洪當初的說法,便搖頭道:「不可!決不可行此事!師父說過,此法只是理論上可行,實際上凶險萬分,比第一階刺穴的風險高了十倍不止,即便以黑衣的體質,也很難承受過去的。這樣做簡直就是拿性命開玩笑!絕對不可以!」
「可是只要成功了,黑衣就能進入二品境界啊,黑衣很想成為二品武者呢……而且只要成功了,這次危機就迎刃而解了呀。」
林幸聽了略微有些猶豫,掙扎了一番,還是搖頭道:「不可,師父至今從未給人試行過二階刺血,具體過程中會不會碰到什麼問題誰也不清楚。對常人來說,銀針刺穴術施展一次都要冒生命危險,若是受二階刺穴應該是必死的。黑衣雖然體質特殊,身體潛力比常人要大的多,對痛楚的承受能力也比普通人要高許多倍。可即便這樣還是非常危險的。此事連師父都沒有把握,成功的可能究竟能有幾成,我們就更不可能知道。實在太危險了!真的不可啊。我不會對你施針的。」
黑衣沉默了一會,輕聲問:「少主人,你明日會聽從主人的命令,老老實實的離開初陽台道院嗎?」
林幸立即正色答道:「不會!」僅僅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作答,並無任何解釋之語。
黑衣聽了開心的一笑,點點頭道:「是了,黑衣也不會,這裡自小就是黑衣的家,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黑衣都感到分外親切,主人從小把黑衣撫養長大,教黑衣讀書習武,便如黑衣的父親一般……黑衣又怎能忍心離開?」
說到此,黑衣頓了頓,微微歎了一口氣。
聽了黑衣這番心底之言,林幸也不禁動容,內心深有同感。
只聽黑衣又道:「既然少主人與黑衣一樣,都不會選擇離開,那麼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助黑衣行險一搏吧,就算失敗,結果應該也不會比原先更壞一些了吧。」
林幸一愣,暗想:是呀,既然已經決定留下,又別無其他更好的辦法,試一試又何妨?反正左右也是個死,既已入武道,便早該有隨時赴死的覺悟,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黑衣,皆是如此。武者若貪生,怎配以武為名?
想到此,林幸感覺一陣熱血上湧,大聲道:「好!便試上一試又如何!若是黑衣有事,我便陪黑衣一道赴死,絕不獨活便是!」
……
靜室之內。
林幸先讓黑衣服了一粒補元丹下去,使身體內的元氣處於最充盈的狀態,這樣若是施針後身體受損,可以吸收元氣得到補充,有助於術後身體的恢復。
接著林幸將針囊取出,以燭火將施術所需用到的銀針一一消毒,整齊的排列好,在臥榻四周吊滿燭火,製造出無影燈的效果……
一系列準備工作都進行完畢之後,林幸開始運氣寧神,閉目略略調息一番,努力將自己的精氣神提升到最佳的狀態。
等他睜開雙眼的時候,黑衣已經羅衫輕解,橫躺於臥榻之上,雙目低垂,臉上現出一絲羞澀。
林幸雖已與黑衣有了肌膚之親,但卻從未在如此明亮的光線下觀察過黑衣的身體,只見黑衣的肌膚白皙如凝脂,細膩有光澤,那飽滿挺翹的酥胸,緊致的小腹,纖細修長而又隱含著力度感的四肢……
這樣一具近乎完美的身體呈現在林幸的面前,竟讓林幸微微失神,心中產生了一絲不真實感。面前這如同天仙一樣傾世絕俗的女子,竟是屬於自己的女人嗎?
「少主人……能不能不要這樣看著黑衣,黑衣真的好緊張……」
「黑衣,你真美……」林幸禁不住俯下頭去,對著黑衣的雙唇深深一吻。
黑衣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迷離,禁不住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良久,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將嘴唇分開,臉上都漸漸露出了一絲毅然決然的神色。
「黑衣,準備好了嗎?那我要開始了。」
「嗯。」
林幸面色變的分外嚴肅,這一次施針,對他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戰,施針的位置、深淺、力度、角度,都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偏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二階刺穴,意味著他的每一個極細微的失誤,都會被放大無數倍,給黑衣的身體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
他的雙手,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林幸先是以四根牛毛般粗細的金針,分別深深的扎入黑衣的四肢某處,使黑衣四肢固定,無法動彈分毫。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兩手分別執起一枚銀針,對著黑衣身上的各處要穴注目凝視良久,突然出手如風,對著兩處先行的穴道紮下去。
黑衣立刻悶哼一聲,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
林幸出手如飛,頭上不時的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身邊擺放著一直隨身攜帶的水晶沙漏計,用來進行嚴格的計時,用於計算施針間隔時身體所需的恢復時間。
黑衣表現出來的痛苦出乎意料的強烈,身體不停的劇烈抖動,全身青筋如同一條條小蛇一般的突起,嘴唇都已被其咬出血來。
看著黑衣承受著這樣的折磨,林幸心頭如同滴血,可他知道,自己必須強行穩定住自己的情緒。這是一次賭博,一旦開了頭,他便不能害怕,不能退縮,只有咬著牙堅持到最後。
此時他能夠想到的,只有找到一塊絲巾塞入黑衣嘴中,讓其咬住,期望如此能讓黑衣好受一些。
除此之外,他只能不停的暗念著:「穩住、穩住、穩住……」
……
兩個時辰過去,林幸拔出了黑衣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
看著黑衣的面色漸漸的恢復了平靜,林幸終於長出一口氣。
從頭到尾,黑衣的表現雖然極為痛苦,但似乎一切正常,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
「看來運氣不錯,竟然成功了嗎?」林幸喃喃自語著,可就在這時突然間,榻上黑衣猛的張開口,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噴了林幸一身,林幸頓時呆住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黑衣便是一口接著一口的不停吐血,一連吐了十幾口,床單上已經是一片殷紅……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明明施術成功了啊?……黑衣!黑衣!!你別嚇我!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