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間,李亮又開始變著法子、拐彎抹角的誇自家少爺了,明明是誇,卻又說的那樣搞怪,把張氏和陸葳蕤母女倆逗的前仰後合。
李亮的想法很簡單,把主子說的越厲害,他們這些下人自然臉上也越是有光彩,而且自家少爺也確實厲害,他只是稍稍在原有基礎上發揮一下而已。
前些日子少爺不知怎麼的就知道了他看過《莊子》,丟了一本《莊子注》給他看,還允許他遇到不懂之處可以直接去書房問,說是為了提高商行領導層的知識素養。
這可把李亮激動壞了,要知道,他可是自旺財總管之外第一個可以直接去少爺書房的林氏商行員工啊!
一個下人的讚揚,對於提升主家的形象,往往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考慮,聽到這些話後,至少會覺得這家主家待人寬厚,而且擅於管理家業,很有手段,很能籠絡人心,很受下人的擁戴。要想讓一個下人對主子讚不絕口到近乎崇拜的程度,總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兩位貴族女子聽到李亮這些把自家少爺捧上天的話後,縱然覺得這位李掌櫃說的有些過分誇張,但對於這家少爺的印象,產生好感是一定的。連張氏都不由自主的想見一見這位了不得的幸之少爺了。
不過在這過程中,張氏忽的想起一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們林氏是否還有一位林平之少爺?聽說其也是有大才的,可惜英年早逝,讓人扼腕歎息。只不知他與這位幸之少爺是何關係?」林平之前些年才名遠播,是張氏的夫婿陸納親手提拔的年輕後進,哪知道還未及去吳郡赴任,便聽到了他因病夭折的消息。張氏對林平之的事也是有耳聞的,此時想起那林平之不正是出自這錢塘林氏嗎?是以有此一問。
李亮聽到「林平之」之名,不由自主的心下一暗,儘管有些不願意提起這樣令人傷心的事情,但是身為大掌櫃,他不會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想了想,還是很平靜的答道:
「原來夫人也聽說過平之少爺的事嗎。平之少爺與幸之少爺是親兄弟,平之少爺是兄長,曾在前年雅集之中被擢為二品,也是天縱之才,還受到吳郡陸太守的賞識,一年以前已被委任了官職,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唉……
幸之少爺原本是閒散性情,平日裡喜歡彈琴歌唱,練拳習武,卻不喜詩書,可自從平之少爺過世之後,幸之少爺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將自己關在書房,埋頭苦讀,想要繼承平之少爺的遺志,擢品入仕,為家族分擔。如今幸之少爺肩上的膽子越發的重了,所以商行這邊,都完全交由我們這些下人打理,基本很少過來了。」
張氏聽的也是心下黯然,道了一聲「原來如此」,便將此話題揭過,不再說起。
陸葳蕤聽到此處,竟是難過欲泣,心中想見一見林幸之的念頭,越發強烈起來。
……
過了一會,主客間閒扯幾句錢塘與吳郡的風物人情,略顯沉重的氣氛總算舒緩下來,話題漸漸又回到了新文房四寶上去。
「這是我林氏獨創的便攜式墨水瓶,瓶身小巧,裡面盛放的是調配好的墨汁,打開後就可以直接使用,省去了每次書寫前還要磨墨的麻煩。墨水瓶的封口採用特殊設計,方便打開,但又封的極為嚴實,絕無漏墨現象,可以隨身攜帶,乃是居家旅行、走親訪友時舞文弄墨的必備佳品。夫人請看。」李亮一邊說著,一邊將櫃面上的墨水瓶蓋子蓋緊,然後隨意翻轉滾動,甚至在手上玩了一個拋接,裡面的墨一滴也未曾漏出。
看到母女倆暗暗點頭之後,李亮又接著道:「瓶中的墨汁也是我林氏的特殊配方,墨色濃郁,不易乾涸,寫出來的字烏黑油亮,有如絲綢一般的光澤。因竹筆書寫對墨汁的要求要比毛筆高一些,墨色需要更加濃郁才可。而這種墨汁正是我林氏為滿足竹筆所需專門研製的,當然毛筆也可以用,只不過這種墨汁價格上要比最上等的墨條還要貴出許多,用作毛筆的話,稍顯鋪張了些而已。」
說完李亮便從櫃中拿出一個嶄新的墨條,開始磨墨。
張氏和陸葳蕤兩人都是有才學的貴族女子,從小習字,對這種墨條自然都非常熟悉,一看那墨條的色澤,便知道是上等好墨。李亮也磨的很細緻,很認真,務求將這墨的效果發揮到最好。
墨磨好後,李亮手執毛筆,蘸著這上等墨條磨出來的墨汁,在紙上試書了「筆、墨、紙、硯」四個字。寫完後,李亮又同樣以毛筆,蘸了墨水瓶中的墨汁,繼續書寫,寫的還是「筆、墨、紙、硯」這四個字,正好與前四個字並排,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樣將兩種墨的書寫效果放在一起做對比之後,果然發現差異非常明顯。儘管是上等墨條經過仔細研磨磨出來的墨汁,寫出來的字也僅僅是色澤烏黑純正。但是蘸了墨水瓶中墨汁寫出來的字,不僅黑,黑度更高,而且還黑中透亮,字面上泛起一層油光,或者說是絲光,怎麼說都可以,總之是顯得分外的貴氣。兩相對比,高下立現。
張氏點頭笑道:「確實不俗,林氏的匠人真是匠心獨具,這墨水瓶,其實是將『筆、墨、紙、硯』四寶中的墨與硯合二為一了啊。不過如此一來,新文房四寶中,這墨水瓶究竟是該算成兩寶還是一寶?」
李亮笑答道:「只算一寶,還有最後一寶,便是此物。」說罷將一支長條形的物事從櫃面中取出。
張氏好奇的拿起,翻來覆去的仔細端詳,看了半天,才不確定的道:「這是何物?裡面的芯好像是……木炭?不過外面怎麼還用木頭包裹著?這有何用?」
李亮笑笑道:「這也是筆,以木炭為原料製成的炭筆,是我家幸之少爺有一次以木炭書寫,之後突發奇想,創造出來的新鮮玩意。」
陸葳蕤聽了也感好奇,開口道:「木炭能寫字我也知道啊,不過寫出來顏色不夠深,還不均勻,很不好看啊,而且若是稍稍一用力,木炭便斷了。這也能算作一寶嗎?」
李亮答道:「小姐說的是,這炭筆自然跟普通木炭還是有些區別的,一開始創造出的炭筆確實也存在顏色淺、易折斷這些缺點,不過經過我林氏多年來不斷摸索實踐、反覆改進工藝之後,這些問題已經大大改善了。我們這炭筆外層不是裹著木頭嗎,就是為了防止中間的炭芯折斷用的,是由兩塊雕琢好的木頭拼接粘合而成。有了木頭的包裹,炭芯就可以做的更細,更適合書寫。而且燒炭的工藝上,我們也有了很大的突破,燒製出的炭芯色澤深黑,不比墨的顏色差到哪裡去。不但可以用來書寫記錄,還可以用來作畫,炭筆畫出來的畫風格獨居,也是很有美感的。」說完又拿起此炭筆進行演示。
陸葳蕤一聽可以作畫,頓時來了興趣,陸葳蕤從小有書畫名家做指導,畫藝很是不俗。此時她接過筆來,略一思量,便開始嘗試著作畫,不一會竟有一朵雛菊的模樣顯現出來,畫的頗為雅致。炭筆這種炭黑色很具有強烈的視覺衝擊力,畫出來的畫給人以與水墨畫完全不同的感受。
「顏色真的很黑呢,很好看,不過這突出在木頭外的一截炭芯很快就會用沒的啊,裡面的怎麼辦呢?難道需要自己將其拔出來?好像很不方便啊。」張氏有些疑惑的道。
李亮笑道:「拔不動的,也不需拔,只需用小刀將筆頭處的木頭削去一些,讓炭芯再露出來一些即可。」說罷立即拿出一把備用的小刀進行演示。
看著兩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李亮又笑嘻嘻的道:「當然了,每次用小刀削的話,對於夫人小姐這樣的貴人來說還是略有不便的,因此我林氏充分從客戶的需要出發,又開發出了一款新奇物事,可以專門解決此問題。」說完立即變戲法似的從櫃檯一個專用抽屜中取出一個做工精緻的木質小件來。
只見這木質小件通體只有象棋棋子般大小,也如棋子一般呈扁圓形狀,只是在側面有一個孔洞,正面上方又有一小截鐵片,鐵片一端頗為鋒利的樣子。
母女倆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紛紛問這是何物,如何用?
李亮笑而不答,而是慢條斯理的將那炭筆的筆頭從這木質小件的孔洞中插入,然後手指微微用力,將炭筆轉動起來。
隨著炭筆的緩緩轉動,從那鐵片的鋒利一端,一點一點的冒出了薄薄的木皮……
將炭筆再從中取出時,筆端已經變得如同尖錐一般,筆芯明顯露出的多了一些。
陸氏母女臉上都是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大感此物神奇,陸葳蕤拿著那小巧木件愛不釋手,還親自將炭筆插入其中試了試效果。
李亮這才呵呵一笑,解釋道:「此物名為『削筆刀』,是我林氏最新研製的產品。兩位方才也看到了,此物使用起來極為方便,簡直就是為炭筆量身定做,做工上也是我林氏一貫的風格,精緻小巧,便於攜帶。不過嘛,由於此物製作不易,極為耗費工時,所以價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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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本矮作息老是不對,老是感覺睡的不沉,缺覺,早上起不來,起來後頭腦昏昏沉沉的。每日發書時間恐怕要向後推遲些了,唉,騷蕊騷蕊!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