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幸之少爺有需要」,這話落在林幸耳中是怎麼聽怎麼感覺彆扭。
林幸又假咳兩聲,緩解一下尷尬情緒,開口道:「如此便辛苦春桃了,不如現在就隨我去吧。我已帶黑衣過來了,黑衣,還不進來見過嫂嫂。」
黑衣這才從門外閃身而入,對丁幼微見禮道:「黑衣見過幼微嫂嫂……」
林幸呵呵笑道:「黑衣很會照顧人的,應該能讓嫂嫂滿意的,旺財身上有傷,需要人照顧,那我便帶春桃先去了。」說罷就要告辭而出。
這時突然傳來潤兒甜甜的聲音:「幸之哥哥!」
林幸停住腳步,這才注意到在書案邊習字的潤兒,笑道:「打擾潤兒習字了啊。」
潤兒微笑道:「幸之哥哥既然來了,快過來指導一下潤兒習字嘛!」
林幸想了一下,覺得旺財目前已無大礙了,留一會也耽誤不了事,便走到潤兒身邊道:「也好,讓我看看潤兒習字有無進步。咦?」
林幸目光下意識的望過去,只見潤兒確實是在習字,可習的竟然不是大字,而是持著一支竹筆在那裡寫呀寫,寫呀寫的。
林幸再細看那字跡,不由吃了一驚。潤兒的竹筆字竟已經頗具氣象了,框架規整,筆鋒頓挫,字體看起來頗為眼熟,竟隱隱與自己平日書寫的楷體字體有些相似。不過同時又略顯得圓潤,給人以娟秀細緻之感,一望便知是標準的閨秀字跡,清新撲面。
林幸不禁道:「潤兒這竹筆字寫的頗為不俗了呀,好像練了很久似的,潤兒難道一直在練竹筆字?」
這時丁幼微答話道:「是,是我讓潤兒練的。潤兒習不慣毛筆字,練了很久還是握不穩筆,寫字的時候總喊著手腕痛,老說幸之哥哥教的竹筆字好,沒有毛筆字這麼費力。我拗不過她,只好讓她持竹筆試書之,沒想到寫起來倒也真的頗有幾分筆意在其中,比寫毛筆字看起來舒服些,於是我便乾脆讓她練這竹筆字了。一段日子下來,倒也頗具成效。」
林幸奇道:「世人皆用毛筆,潤兒這樣特立獨行,嫂嫂認為沒關係嗎?」
丁幼微看了林幸一眼,微微一笑,答道:「倒也算不得特立獨行,幸之不也是用不慣毛筆,只習竹筆字嗎,卻成了竹筆的大家,現在錢塘境內誰不知幸之的竹筆字當世無二,自成一派?竹筆已經漸漸的風靡起來了。我覺得竹筆相比於毛筆,確實有諸多優點,讓潤兒隨著這股風氣,也無不可。我想不管是練何字,只要堅持練習下去,總會越練越好的,練到一定程度,是能夠讓人刮目相看的。」
林幸聽丁幼微說自己竹筆書法當世無二,不由被誇的有些臉熱,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林幸不是沒有被人這樣誇過,但是這次是被丁幼微誇,讓林幸感覺很不一樣,心裡很是沾沾自喜,似乎是讓嫂子發現了自己的優點,這一點讓他感到很有滿足感。
潤兒這時也歪著小腦袋,很可愛的問:「幸之哥哥覺得潤兒的竹筆字寫的不好看嗎,潤兒可是照著幸之哥哥的字帖練的哦!要說不好看也只怪幸之哥哥字丑,嘻嘻!」說罷做了一個鬼臉。
林幸不由失笑,口中笑罵著「小搗蛋鬼!」雙手出擊,將潤兒的小臉一拽,讓她的鬼臉縮不回去了,潤兒也不甘示弱,放下筆,雙手反捏林幸臉頰,往兩邊使勁的拽,一大一小兩人便較上了勁,誰也不肯鬆手,那樣子頗為好笑。
丁幼微、黑衣、春桃皆是呵呵輕笑,看著這滑稽的二人,也不阻止。
二人就這般僵持了一會,潤兒似乎樂在其中,被拽的變了形的小嘴還咧在那裡咯咯的笑呢,毫無鬆手的念頭。
終於,林幸忍不住了,率先求饒道:「好了好了,潤兒厲害!潤兒是女中豪傑,潤兒的字天下一品、舉世無雙……哎呀,快放手!幸之哥哥的臉要給你拽掉了!……我已放手了你怎麼還不放?潤兒你耍賴!……還拽!再拽我不客氣了啊!打你屁股!」
一聽說打屁股,潤兒立即想起了什麼,終於臉一紅,不自禁的放開了手。
林幸這才逃脫了潤兒的魔爪,揉了揉自己被拽的微微作痛的臉,心下大汗,暗道小丫頭真野蠻。
丁幼微道:「好了,鬧也鬧夠了,潤兒繼續習字。春桃也隨幸之去吧。時候已不早。幸之注意早些休息,莫要熬夜。」
林幸施禮道:「是,幸之會注意的,那嫂子我去了。嫂子明日可要記得去鞭策幸之讀書啊,幸之在書房翹首以盼。」
丁幼微笑著點頭道:「放心,我會去的。」
林幸又轉頭對黑衣道:「黑衣,務必要悉心照顧好嫂嫂,知道嗎?」
黑衣點頭微笑道:「少主、少爺放心,黑衣會盡心的。」
林幸這才帶著春桃出門。
一路上春桃頗為侷促不安,林幸內心卻在賊笑,暗暗想著待旺財醒來後如何看旺財的笑話。他現在的心態居然和當初的葛某人有些相似。就是站在一旁看笑話的心態。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了,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連脾性都逐漸便得一致了。或者說,師父對待徒弟的心態,向來便是如此的?
兩人來到林幸的房間,走進內屋,林幸指指榻上猶自昏迷不省人事的旺財,吩咐春桃道:「春桃,去打水來給他淨身換衣,門窗要緊閉,小心不要使他受了風寒。清洗過後要將他身體用被子包裹嚴實。另外,在他甦醒之前,你可能要辛苦一些了,盡量不要離開他左右。我適才已經為他診治過,應該無大礙,但萬一他的情況有反覆,如你發現他突然呼吸急促,或是身體發熱之類,只要是你覺得有異常的情況,就一定要第一時間來向我匯報。明白了嗎。」
春桃在來的路上,起先還有些懷疑照顧病人只是托詞,心中有一些不好的想法,所以才會那樣不安。不過來了之後見果然是要照顧病人,心放下了一半。此時她對少爺的吩咐絲毫也不敢大意,聽的很仔細,並且將少爺說的話在心中重新過了一遍,然後方才點頭道:「春桃都記住了。」
春桃服侍丁幼微多年,在照顧人方面是不成問題的。
林幸看春桃沉穩下來,也放心了,想了想,又吩咐道:「旺財是因執行少爺我的秘密任務而英勇負傷的,此事暫時還需保密,你莫要告訴他人,主要是擔心傳出去讓旺財的老爹擔心。」
春桃聽了趕緊答:「是,少爺,春桃知道了,不會亂說的。」
「嗯。」林幸點了點頭,忽然一笑,道:「春桃呀,病情的反覆最常出現在夜裡,因此你在夜裡尤其不可離開旺財左右。內屋的床頗大,你要休息時便睡在旺財身旁吧,方便隨時照顧。」
還沒等春桃反應過來,林幸便轉身而出,自己跑到外屋,坐到原先黑衣睡的那張小床上,運起林氏靜心決,很快便美美的進入夢想,只把個春桃生生的愣在原地,臉漲的通紅……
……
春桃這小丫頭還是頗聽話的,在克服了最初那股羞澀不安之後,對旺財照料的也頗為悉心。凡事都有一個習慣、適應的過程。在給旺財擦洗了幾次之後,再見到旺財**的男性身體,雖然依舊還是有些面紅,但也習以為常了。
旺財昏迷了三日,臥床了整整七日,才能勉強爬起。可惜沒有九轉清心羹,材料太過稀少,配不出來。
第二日,丁幼微果然如約來到林幸的書房,手中持著一根竹尺,走進來之後,立即煞有介事的在林幸面前揮了揮,以顯示師長的威嚴。
林幸看著眼前晃動的竹尺,心中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自己五歲以前,眼前浮現的是兄長揮舞著竹尺,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嚴肅,逼迫自己習毛筆字,被詩書的模樣……
「幸之哥哥,幸之哥哥,你怎麼了?」充滿童稚的叫喊聲依稀從耳邊傳來。
緊接著是「啪!」的一記竹尺擊來,正中林幸的額頭,聲音響亮,卻不甚痛。
林幸抬頭一望,見丁幼微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開口道:「才一開始就走神,幸之果然是需要有人持竹尺在一旁鞭策才行啊。」
潤兒居然也跟來了,此時瞪大了眼睛看著林幸,接著一副小大人狀的搖搖頭道:「幸之哥哥呀,你也太不乖了!活該被打!嘻嘻!」
林幸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潤兒也來看幸之哥哥的笑話嗎,別得意,下一個就輪到你!」
潤兒聽了下意識的看了竹尺一眼,吐了吐舌頭道:「才不會呢,潤兒才不像幸之哥哥,潤兒很乖的,潤兒這就去習字。」說罷真的坐到一旁習字去了。
丁幼微笑道:「我一人無法分心管教兩人。黑衣,你也持竹尺,去看著潤兒。」
「哦。」原來黑衣也跟來了。
林幸這才注意到黑衣手上也有一根竹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