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然不慌不忙的把盤盞挪開,又從袖中取出一縷絲線。
寇維皺眉看著,一言未發。
賀然做完準備後,指著那個酒池道:「若要用這些筷子與絲線架起酒池,大人可能為否?」
原本滿腹狐疑的寇維聽了他這句話不由笑了,道:「我還當是什麼難為之事,這個下官料能作得妥當。用絲線綁紮一下就行了。」
賀然道:「那大人且做一試。」
寇維見他真要讓自己動手去做,笑道:「何難耳,稚童亦可為之,軍師有何用意不妨直說,綁紮雖易但也要費些時刻,我看就作了吧。」
賀然含笑道:「非是我有意勞煩大人,只是不為此戲下面的話就說之飄忽了,你要嫌麻煩,可講明做法,我來綁紮。」
寇維見他這麼堅持,想來必有深意,隨即重視起來,凝神看著那九根筷子,略作思索,開始動手擺弄。
賀然提醒道:「力求牢固才好,大人且細思吧,我去看看有無新到公務要處置,去去就來。」說著起身去了正堂。
等他再次回來時,寇維的支架已經綁紮的差不多了,他做的是個三稜柱摸樣,三根筷子為柱,餘者六根兩兩分佈在三個面上,間隔綁紮作橫樑。
綁牢最後一個節點,他用手試著推了推,對賀然問道:「不知下官做的可還合軍師之意。」
賀然笑而不答,端起酒池輕輕的放在上面,又扶著酒池微微搖晃了一下,才道:「甚好,三足而立可使其穩,六道橫樑可使其牢。」
寇維神情恭謹道:「請軍師賜教此戲之隱意。」
賀然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道:「你剛問我大司律有何職責,那我告訴你,」他指著酒池,「此為社稷也,」說完又指向支架的一根柱子,「大司律即為一柱,你以後不但要掌律法,還要肩負起保護新政、監管國策的重任,從此自成一派,除了王命以外不受任何一方的轄制,即便與太宰亦是分庭抗禮之態,國內沒有你不可查之人,軍方將領亦不例外,只要有犯律之舉,軍師與大將軍一樣要接受問詢,查證後可依法定罪。」
寇維初時是因資歷太淺不敢受一品之封,此刻聽完這些話可真有畏難之心了,自忖難當此任,苦笑道:「軍師謬矣,下官魯鈍之才些末之歷,何能擔此大任啊?依軍師方纔所言這些職責,恕下官直言,這大司律一職唯軍師才可勝任。」
賀然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們想累死我啊,救國是我,保國是我,開疆擴土是我,改政也是我,司律還得是我?」
寇維誠摯道:「下官知道軍師為國為民苦耗心血,功勞與辛勞都是無人能及的,可正因如此軍師也有別人無法企及的威望,有些重任非軍師而不能擔,望軍師以社稷為重,勿辭辛勞。」
賀然被他氣樂了,道:「你們可真好意思,都是一個腔調,我本是在給你找差事,你反倒想推到我身上,難道保存社稷是我一個人的事嗎?」
寇維急著要辯解,賀然擺手止住他道:「你還沒領悟我所講的要旨,這司律一支是要徹徹底底自成一派的,我現在是軍師,掌著全國的兵權,是不能兼任大司律的,你要覺得大司律非我任不可,那好啊,你要能勸諫得大王免去我軍師之職,那我就去做大司律。」
寇維緊抿著嘴唇,半晌無言。
賀然容他思考了一會,才溫言道:「當前之際朝廷缺少良才,我輩皆當勉力而為,我剛說了,捨去大人更無良選,大人也不必憂慮畏難,制定出相應規章後,因循而行就是了,此後很長一段大人所要作的是制定司律衙署的規制,完善了這些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做了,在此期間我和中書令會盡全力幫扶,綱領框架我們已經草擬了一些,一會你帶回去看看。近期若有大案,我會鼎力支持你,非常時期行非常之策。」
聽了他最後的話,寇維心裡踏實了一些,他既肯作後盾,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遂勉強應承道:「軍師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寇維不敢強拒了,不過下官才能僅此而已,請軍師急覓良才,早解下官惶恐,免得有失厚望。」
賀然笑道:「這個你就別想了,我被套上『軍師』這個套索至今不得其解,能者多勞,你就是最佳之選。」
寇維歎了口氣,低下頭想了一會,再抬起頭後眼中已經有了幾許堅毅之色,道:「請軍師詳細賜教大司律職權吧。」
知道他已經決定接受大司律一職了,賀然甚感欣慰,寇維是負責任的人,一旦應承下來那就會全力以赴。他指了指滴漏,道:「已過公時,咱們邊飲邊談。」
賀然並沒有立即跟他詳說大司律的職責,而是耐心的講起三權分立的理論,對於三權分立他是知道其要旨的,講起來能滔滔不絕,可對寇維這樣的聽眾而言,他必須得一點一點講解,以便其能理解。
易國上下,因經歷過了驚世駭俗的新政的衝擊,所以大家心理承受能力都變強了,三權分立的理論在寇維聽來雖也有不小的震撼,但已不至於目瞪口呆了,聽他講了個大致輪廓後,出乎意料的忽然站起來,施了一禮。
賀然端坐未動,略感詫異的問:「大人這是何意?」
寇維重新坐下,道:「下官拜的是軍師品德,有感而發且不得不發,在下官看來,古時聖賢亦不過如此,就算軍師認為下官有獻媚之嫌,下官也一定要拜這一拜。」
賀然說笑道:「哈哈哈,你要誇我點別的,我或許會厚著臉皮生受了,提到德行……我是有這點自知之明,你這確確是獻媚。」
寇維並未隨著他笑,而是正色道:「不然,軍師所具備的是大德,別的且不說了,只這分權一舉就足以名垂千古了,誰不知當前朝堂之上,軍師及公主已盡攬軍政大權,可軍師此刻卻要自限權力,而且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在演戲給別人看,因為軍師若是只想做個樣子就不會把這大司律委任給下官了。」
賀然點頭道:「你這個說的是,我知道你的為人,今日授權,我若明日犯法,你立即就敢治我的罪,這正是我要你擔任大司律的一個重要原因,唯有如此才能形成一個良好的開端,否則分權就會流於形式,最終成為笑柄。」
寇維輕輕的搖了搖頭,道:「說到這裡,下官有一個條件,如果軍師不應允,那下官絕不敢受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