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黃婈有好多問題要問,可一時又不知先問哪一個,望著眼前這位傳奇軍師,她難以表述內心的感覺了,忍不住就那麼一直看著他,直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慌忙的垂下頭。
賀然不想讓氣氛出現尷尬,笑著問:「還有什麼不明的嗎?」
黃婈輕輕搖搖頭,道:「妾乃愚鈍之人,聽聞了這些驚詫得無以思辨,恐要回去細細思量後才能再請大人賜教了,軍師真乃神人,這新政……換作是別人就算是想破頭也難以想出的。」
賀然擺手道:「不是不是,非不能想是不願想而已,尋常百姓限於學識,忙於生計,想這些人不多,君王公侯等人已得其利,是最不願有所變革的,所以想也不會朝這面去想,但有識之士卻是早就想到了的,『民重君輕』的提法其實就是新政根本,早已存焉,只是這種言論不討朝廷喜愛,備受壓制難被民眾聽聞而已。」
「軍師能力主之,足顯拳拳愛民之心。」黃婈平素最厭惡阿諛之言,可此刻卻不由自主的真心讚揚起來。
賀然打了個哈哈,道:「謬讚了,我可不是有什麼愛民之心才行新政的,實是逼不得已,當時唯有新政可救急,否則我們當時是難以一口氣吞下順國三十餘城的,若非因為這個,我才不會自找麻煩的推什麼新政呢,以後你就知道了,我這人呀,能躺著絕不坐著,懶惰成性自私成疾,但凡自己能有安心日子過,肯定是不願去顧念別人疾苦的,略施援手或許能做到,但太麻煩辛勞了一定是迅疾避退的。」
黃婈忍不住的想笑,嫵媚的瞋了他一眼,道:「真不知說大人什麼才好,別人是沒什麼功績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大人明明都作出了澤惠萬民之舉,卻極力往外推,這也罷了,是大人高風亮節不圖名聲,可哪有自污德行的?」
賀然嘿嘿而笑,道:「算不上自污,我就這點德行,實話實說而已,說心裡話,我是真懼怕好名聲了,『神奇軍師』之譽已令我不勝其累,難脫軍旅之苦,如果再有個諸如『賢臣』之類的名聲,那說話做事就愈發的束手束腳了,我可過不得那種循規蹈矩的日子。」
黃婈掩嘴而笑,道:「妾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軍師這樣的人呢,難怪你有那麼多不美傳言。」不知不覺間她的話語變得隨意起來,面對賀然這樣人,想保持尊敬與莊肅太難了。
「我所求的就是活的自在些,虛名不要也罷,惡名有就有吧,反正我自認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有些惡名是確有其事,言過其實的也不足計較,混到現在這位置,不遭人惡意譭謗是不可能的。」
「大人可真是豁達,我想知道哪些是確有其事的呢?」她嘴角帶著笑意。
「這要看你都聽說了什麼。」
「嗯……先說濫殺無辜。」
賀然搖頭,鄭重其事道:「這個不實,我殺人雖多,但都是有過之人,量刑偏重倒是有的,偷雞摸狗橫行霸道之輩亦處死刑,其實我殺的不是人,是污惡之心,為扶世間正氣,必須要誅除一些這樣的人以示警戒,誅心之刀必須要高懸於上,否則惡人就會毀掉新政,任其跋扈,良善百姓就會迫其淫威難以在共決時表達真實意願,懲惡才能揚善,我還會一直殺下去,直至把污惡之心剔除乾淨。」
黃婈沒想到這個問題會令他突然變的這麼嚴肅,忙笑了笑,道:「大人說的不無道理,那……不守臣節呢?」
賀然立即笑了,連聲道:「這個屬實,這個屬實。」
「獨霸朝綱?」
賀然搖搖頭道:「你呀,恐怕是加以粉飾了吧,聽到的該是『謀逆篡權,屠戮王族,把持朝政,誅除異己』吧?」
黃婈眼含笑意道:「倒是也有這麼說的。」
「你當時信嗎?」
「嗯……半信半疑,因為有關你的傳聞天懸地殊,好的極好,壞的又極壞,實在讓人難以判別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王幾次想讓位於我,我都不受,其中原因嘛,我現在說出來你一定不信,以後卻一定會信的。」
「是什麼?」黃婈大為好奇的問。
「懶唄,我才不去作每日都得處置政務的君王呢。」
這次黃婈笑出了聲,「這我現在可真看不出來,只知你還是很勤於軍務的。」
「有什麼辦法呀。」賀然一臉無奈道,「在其位,謀其政。況且掌兵非同兒戲,稍有不慎就會令將士喪命,我哪敢稍有懈怠啊,我這人只有在逼迫之下才肯做事。」
「不管怎麼說,你這盡責之心還是頗令人敬佩的,並非真的懶。」黃婈神態很真誠。
「是真的懶,但不願對人有負,這是真心話。」
黃婈淺淺一笑,狹長的美目再次微合,道:「你可知自己最臭名昭著的是哪一條?」
「好色嗜淫?」
黃婈俏臉微微一紅,道:「不是不是,沒那麼難聽,我所知的是『貪色喪志』。」
賀然哈哈而笑,道:「『喪志』?我根本就無志,何談喪志,你的消息果然是不靈通,要不就是故意揀好聽的說,貪色喪志這對我而言哪是是很貶斥啊,簡直都算得上誇讚了。」
「你這人可真是!」黃婈瞋了他一眼,「我才不是揀好聽的說呢,『貪色』難道還是好話了?身為國家重臣,『喪志』是有負君王,誤國誤民,因貪色而喪志更是為人所不齒,反正在我的聽聞中,你最受詬病的就是這一條。」
賀然笑意更濃了,「我『喪志』尚且如此,他們認為我不喪志該如何呢?」
黃婈也笑了,道:「這話說的可是呢,聽聞易國滅了順國,我當時真的難以置信,所以對『貪色喪志』一條再不信了,只盼著你還是喪志的好,要是振作了,這天下還不得全被你削平了?」
賀然再次大笑,道:「我可是盡了全力了,有志、無志都只這麼點本事了,即便真有削平天下的本事我也是不屑去作的,有那功夫還是用去享樂才是正理,這一條勉強算屬實的。」
「一點也不實。」黃婈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麼?」賀然真的沒有聽清。
「沒說什麼,那個……下官無事回稟了,告退。」她說著略顯慌亂的站起身。
賀然正說的開心,不知她為何突然急著告退,想留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得道:「呃……那好,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不要再拘什麼僚屬之禮了。」
「是。」黃婈說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