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日暖,萬象更新。
這日,許統遣人回報,各處峽谷中的融水已積蓄的差不多了,一兩日間就可以拆壩淹城了。
賀然傳命讓他們自主行事,時機到了就動手不必再報了。
剛打發了這個報信人,第二個報信的緊跟著又來了,這次來的是許統帳下的一個謀臣兯珂,言稱曲蘭城頭出現了天河公的旗號,應該是天河公被派來增援了。
兯珂回稟時一臉的苦相,他是在為軍師發愁,湊近小聲道:「大將軍擔心天河公或許回去曲蘭城駐紮,打算提前防水淹城。」
賀然面色很沉靜,仰面沉吟了一下,道:「回去稟告大將軍,不必慌忙行事,就說我此刻念嫂不念兄。」
兯珂是個精明人,不大的小眼睛眨了眨,回道:「下官懂了,能生則生之,不能生則順應天意。」
晴雲公主死前有囑,把他夫婦二人的靈柩直接送回封地安葬,此舉已顯露出對天河公的不滿了,軍師此刻既說「念嫂不念兄」,那自然是暗示他們不需顧忌天河公生死了。
賀然沒接他的話,道:「我本想這就趕往軍營的,既如此,不去也罷。」說著對他揮了揮手。
兯珂去後,賀然回到內宅,飲了口茶,余怨未消的重重哼了一聲。
蘇夕瑤柔聲問道:「這又是怎麼了?」
賀然點指著靖曲城方向恨恨道:「你說這趙愍是個什麼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這種無恥手段,已經害死了大哥,現在又命其父充前陣,還別說是一方諸侯,就是市井漢子也不屑如此啊!」
「老公爺來了?」蘇夕瑤皺起了秀眉。
賀然冷著臉「嗯」了一聲,用帶著寒氣的聲音道:「趙愍是枉費心機了,他自以為看透了我,哼哼,他走眼了。」
「義兄之父如同生父,你要真害了老公爺的性命……」蘇夕瑤面現憂愁,「恐要招些非議了,多多少少會有損你聲名,不如避一避吧,咱們暫且回去你看如何?」
賀然沉著臉道:「不,我不想迴避,說實話吧,我對這老頭也心存恨怨,他要真就此歸於大水了,全當替嫂嫂出一口氣吧,我才不管那麼多呢。」
蘇夕瑤知道他的道德觀念有別於常人,加之脾氣上來就率性而為,少不得軟語勸道:「算了,何苦呢,再說了,我蘇家與天河府世代交好,雖是兩軍相爭難顧私情,但我留在這裡也不合適的,你就當是成全我吧,隨我先避一避吧,還有,能保全老公爺性命還是要盡力保全的,你想為嫂嫂出氣,可也得顧念兄長啊。」
「他把兄長都害死了,我還……!」賀然憤憤的一拍几案,少見的瞪起了眼。
蘇夕瑤輕輕推了他一下,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老公爺一向是很疼愛金世兄的,他又怎捨得害死自己的孩兒?老來喪子,他一定是痛不欲生的,忠慈不能兩全,你畢竟不是這裡的人,難以體諒忠臣心境。」
賀然梗了梗脖子,隨即長長的出了口氣,想了想,仍耿耿於懷道:「你要迴避就迴避吧,我是軍師,當此時節不能離軍,亂戰之中我也不會拋捨將士性命去特意救護他,這樣的軍令我不會下。」
蘇夕瑤知道他的性子上來是難勸的,索性不說話了,兩眼望著几案,俏臉不帶絲毫表情。
賀然繃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軟了下來,為難道:「我真不願下這樣的軍令,你是不知道,亂戰之中人人都殺紅了眼,誰手下留情誰就會死,他身負武藝且身邊親兵少不了,要想生擒可是要枉死不少軍卒的,這種軍令我一向是很少下的,為將帥的得體恤將士。」
蘇夕瑤輕輕點了點頭,道:「體恤將士固然是不錯的,可你內心還是不願保全他,也罷,我不勉強你,老公爺求忠得忠,即便喪命於亂軍也算遂了心志,這個不說了,你只傳令將士不刻意戮殺老公爺就行了。」
賀然道:「看你說的,我就是有這份心也不能傳這樣的令啊,如果那樣將士該不齒我的品行了,我對兯珂說,此際只念嫂不念兄,他是明白人,知道我的心意。」
蘇夕瑤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不說這個了,你還是先隨我回去避一避吧,你的名聲已經夠差了,你雖不在意這個,可你畢竟是一**師,壞了名聲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賀然渾不在意道:「來不及了,這一兩天就要淹城了,他要命短非要去曲蘭城,那就沒辦法了,咱們現在走都成笑話了,他如果呆在關上,等淹了城我隨你回去,讓許**力去打曲蘭關。」
蘇夕瑤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得道:「好吧,你可不要再反悔。」
賀然心中還是有郁氣,再次指著靖曲城方向道:「你說這個趙愍,嘿,我現在真是看不起他!」
蘇夕瑤淡淡一笑道:「到了生死關頭就顧不得道義了,君王又有幾個是真君子呢,單以操守而論,他們多是不及尋常百姓的,百姓尚不乏捨生取義者,不過君王往往有諸多冠冕堂皇的說辭可憑借。」
賀然覺得她這話頗合心意,暢快道:「說的好,你跟著我這見識可是水漲船高了啊。」
蘇夕瑤笑著白了他一眼,道:「要是真跟你學,能學出好來才怪!」
賀然心情舒展了,問道:「那本醫書給軍醫們看了嗎?裡面的方子是真的嗎?」
蘇夕瑤聽他提起,歡喜道:「正要跟你說呢,幾位名醫都說是真的,一個個激動的不得了,還有一個捧著書就落淚了呢,我傳了你的令,讓他們去抄錄了,幾個人不住口的稱頌軍師的恩德,你記著點,以後別說漏了嘴。」
賀然藉機湊上去親了她一口,道:「真是賢妻,那個……有沒有受孕奇方?」
蘇夕瑤抿嘴笑道:「沒有,反而有個『絕後方』。」
「絕後方?」賀然詫異的笑道:「讓人斷子絕孫的?」
蘇夕瑤忍著笑道:「嗯,還分陰、陽兩個方子,供男女服用,我嫌這個太損陰德,就從書中裁了下來,想還是不要流傳出去的好,正猶豫著要不要毀掉呢,我們可以說你誤服了此方,以致無後,這倒是個不錯的托詞。」
賀然沒好氣道:「少打趣我,我用不著什麼托詞,讓他們認為我是因無德而絕後好了。」
蘇夕瑤嬌笑了一陣,道:「那你看這方子毀還是不毀?」
賀然立即道:「不能毀,這可是奇方,回頭我找個人試試靈驗不靈驗。」
蘇夕瑤哭笑不得的揮手打了他一下,道:「缺德吧你,這也能試?靈驗了可就害人絕後了。」
賀然嘿嘿笑道:「找些卑鄙小人試試不就行了嘛,這種人絕後豈不最好?不說笑了,這方子你可一定替我收好了,我日後可是有大用處的。」
「有什麼用?」蘇夕瑤一臉戒備神色的盯著他。
賀然摟過她道:「放心吧,我不會拿這個去害人的,你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看誰不順眼直接就讓他人頭落地,我哪有閒心費這周折啊。」
「你呀!以後還是少殺點人吧。」蘇夕瑤還欲往下說,可櫻唇已經被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