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英走的時候賀然如約沒有去送行,只隔得遠遠的目送,樊英注意到了他,臨登車前還不加掩飾的停身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樊英離去後不久,察看地形的東方鰲回來了,身上的平民衣裳被刮得殘破不堪,顯然是這幾日頗為辛勞。
賀然看到他左臂包紮著,關心的問:「這是怎麼了?摔傷的?」
東方鰲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臂膀,道:「遇到了一隻惡虎,搏殺時被抓了一下,沒什麼大礙,只是一個親隨被咬傷了,回來時因行動不便摔死了,這一帶的山勢真是險峻,有些地方只能獨力攀爬,想幫他都做不到。」
賀然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問道:「可有什麼收穫?」
東方鰲略帶沮喪道:「沒有什麼可憑借的地勢,這城還就得硬攻。」
賀然慰勞了幾句,然後說了自己堆石攻城的意圖。
東方鰲聽完道:「如要減少傷亡,也只有這個法子了,慢是慢了些,不過大人既有逼迫趙愍增兵的打算,慢倒是個好事了。」
「那就請大將軍過來商量一下吧。」賀然說著吩咐人去請許統。
許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堆石攻城的計策就這麼定了下來。
堆石與堆土雖只一字之別,可其難度卻不可同日而語,如果堆土,一切器具軍中都是齊備的,堆石就得重新打造器具了,雖有現成的石塊可搜集,但數量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準備開鑿工具,運土只需麻袋就行了,運石塊就得用抬架和車子,相關步驟需要調整的也有很多,好在許統與東方鰲皆有這方面的學識與經驗,省了賀然許多心,沒用多久整套方案就制定出來了,包括石料用量、暫存場地等重要環節都加以詳細考慮了,一些細節則可讓僚屬去完善。
大致有了個結果後,許統對賀然道:「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餘下也不用你多管了,我們足能應付了,長公主長居軍中多有不便,你們還是去附近的城池裡去居住吧。」
東方鰲也附和道:「正是,別的末將不敢誇口,這種事敢擔保萬無一失,大人與將士同甘共苦之心大家都是知道的,這次卻不好讓長公主跟著受委屈,大將軍所言極是,大人盡快帶長公主離營吧。」
賀然開心的笑道:「你們可真懂事,沒白把你們當兄弟,行了,我也不假模假樣的推辭了,其實我心裡也是這麼打算的。」
許統用手點指著他不屑的哼了一聲,東方鰲不敢像他那麼隨意,只跟著笑了笑。
山區沒什麼人煙,更別提像樣的城池了,許統的意思是讓他們退回兩百多里去這一帶的大城去居住,賀然覺得太遠了,執意不肯,最終選了百里之外一座小山城——靈峽城。為此兩人還起了爭執,東方鰲暗自艷羨這二人的情意之深。
靈峽城住戶不足千口,石砌的城牆僅丈餘,就這麼一座小城卻是方圓百里山區最繁華之地了,許統不放心他的安全,撥出五千人馬作為護衛,對此賀然沒有反對。
小城不會有什麼豪宅,不過這個前後兩進的小院落還是讓小竹很歡喜,這可比行軍營帳強千百倍了。
安頓好後,賀然當天就親自主持起這裡推行新政之事,雖然地處偏僻山區,但這裡的百姓依然沒有逃過重稅雜役的盤剝,加之土地稀少缺乏生財之道,大多窮的叮噹響。這裡沒有一個人聽聞過易國的新政,前一段聽接管的官員宣佈後至今還半信半疑,不敢相信天下會有這麼好的事,如今雖不知賀然是何方人物,但僅憑城外駐紮的五千人馬就不難猜測這是個大人物了,經他再三保證,民眾開始信服了,人人臉上的神情都跟剛娶了媳婦似的,全城談論的話題都是新政。
送人玫瑰手有餘香,賀然雖從來不怎麼把造福萬民放在心上,但能讓大家都歡喜起來畢竟是件值得快樂的事,儘管這種快樂他已經經歷許多次了,可每次看著淳樸百姓那張張激動的面孔,他還是會很開心。
回到新府邸,進了後宅看到屋簷下掛著長長的晶瑩冰錐,他奮力一跳掰下一節,在外面說了太多的話,此時甚為口渴,這冰錐可是清涼解渴的佳品,他站在那裡就大嚼起來,直吃的咯咯作響,那份爽快就別提了。
蘇夕瑤到這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了,此時剛好從浴房回來,看了個滿眼,忍不住嗔責道:「大冷天的,不怕受了涼?快別吃了,真跟個孩子似的!」
跟隨的小丫鬟見長公主訓斥軍師,笑著避開了。
賀然嚥下口中的碎冰,舒服的呼了口氣,笑道:「舒服!口渴了,我這歲數哪那麼多忌諱,你也來一口吧,剛沐浴完一定也口渴。」
蘇夕瑤看著他遞過來的冰錐抿嘴一笑,張開小口咬了一點,不過卻沒像他那樣大嚼,而是在口中含著。
突然一顆水珠恰好掉落進賀然的脖頸,他一哆嗦,仰頭看,是懸掛的冰錐融化的水滴,他走開些,又咬了一節冰塊,指著天空暖融融的太陽,含含糊糊道:「暖和了,這一冬又算是過去了。」
蘇夕瑤奪過他手中的冰錐,扔到一邊,嗔道:「吃一點就行了,怎麼還吃起來沒完了。」
賀然睜大眼睛看著她,張著嘴,身子一動不動,像是詫異又像是震驚。
蘇夕瑤被他這古怪的神情逗樂了,以為他是跟自己嬉鬧,啐道:「要出怪相進屋去出,讓人看到丟死人了。」說著就拉他往屋裡走,可拉了兩下卻沒拉動,見他臉上依然保持著那個神情,蘇夕瑤意識到他不是在跟自己鬧著玩,順著他目光望去不見任何異樣,不由有些心慌了,忙問道,「怎麼了?」
賀然這時又仰頭望向懸掛著的一排冰錐,臉上露出喜色。
因他是「神仙」送來的,蘇夕瑤等人最怕他突然有古怪神情,唯恐那「神仙」再來找他,此刻蘇夕瑤真的怕了,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緊張的看著他。
賀然用手指著冰錐道:「好!這或許是個辦法。」
「你說什麼呢?」蘇夕瑤緊張的問。
「你用這麼大的勁抓我幹嘛?」賀然覺出了疼痛。
見他神情恢復了,蘇夕瑤手上鬆了些力道,緊皺秀眉道:「你這又是犯什麼病了?怪嚇人的。」
賀然興奮道:「破城之計!我想出了一條破城之計,不行,我這就得回軍營。」